周旭鏞的口氣里帶著自恨自厭。
沒想到,他到底還是疏忽了,王馨昀那個毒婦!「所以她說的都是真的?你、真的、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喜歡我?」
她滿臉緋紅,這不是提問,而是訴情說意,身為女子不應該這般主動,但如果她的性命不長了,實在不應該浪費。
「對。」
他回答得硬邦邦的,好像他們討論的是軍國大事。
沒關系,柔能克剛,她笑得益發溫柔。
「所以你去同皇上理論,並不是不要娶我,而是不要娶王馨昀,其實,你心里只有一個女人,那個人是我,姓李,名萱,出生在金萱花盛開的季節?」
悄悄地吐了吐舌頭,她越來越大膽呢。
「對。」
他一樣回答得簡潔扼要。
是怎樣啊,他就不能軟一點、甜一點、讓人心花怒放一點嗎?沒關系,她再試試別的問題,看他能不能多回上幾句。
「既然如此,皇後娘娘怎麼會誤以為你不想娶我?」
「我們有許多事必須瞞著母後,她是個心思單純的人,不擅長演戲,是喜是惡、是歡是厭,往往表現在臉上,有淑妃的人時常在旁盯著,她知道的越少你們越安全。」
李萱點頭,口氣帶上幾分嬌憨甜蜜,又問︰「我在冷宮被淑妃整治得差點兒活不下來時,你是不是很心疼?」
「當然,你發燒的那些夜晚,我偷進冷宮給你喂藥,你有印象嗎?」
終于啊終于,終于他的口氣軟下兩分,就說吧,成功是給勤奮的人準備的饗宴,像她這種孜孜不倦的女人,早晚要獲得最後勝利。
「是那個……涼涼的藥丸?」
「是。」
「我還以為自己在作夢咧。」
她笑得花枝亂顫,分明不好笑的,可她的目的是逗周旭鏞開心,扮點丑、扮幾分傻也無所謂。
他嘆氣道︰「不是作夢,我不敢出動太醫,只好在外頭尋大夫制藥,那藥雖然粗糙,卻也把你從鬼門關給拉回來,我不敢做得太過分,怕被人察覺,否則你臉上的疤早該除去的。」
他手上有從西涼進貢的上好藥膏,對付那傷口只是小意思。
「那啊……」兩個字說完,她又開始亂笑,再度笑得花枝亂顫,像嘴邊點著紅痣的媒婆似的。
見她這號表情,他忍俊不住也跟著笑開。
很好,贏下第二回合,見他軟化口氣,拉出第一道笑容,她有把握自己接下來將會一路贏,贏得他的開心、贏得他的快意,贏下一章又一節。
「那怎樣?」
他追問。
「那……你是從什麼時候發現自己相當的、非常的、無與倫比的喜歡我?」
她估計對了,她的話確實引出他的笑、他的開心、他的快意。
周旭鏞一把抱起李萱,讓她坐進自己膝間,再把她的身子擁進自己懷里。
「我喜歡你已經很久了,久到自己都記不清楚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事。
是不是從你發出第一個哭聲時起呢?「那時我想,女娃兒不是都很文靜的嗎,哪有人像你哭得這般聲嘶力竭的。
于是我想鬧你,便用手指戳戳你的唇,你卻噘起嘴想吸我的手指頭,很可愛、很好玩,我向你娘要求要把你帶回去屋里玩,弄得你娘哭笑不得。
後來我們一起長大,感情越來越好,我不服氣一個小小丫頭怎麼可以比我聰明,便開始同你較勁。
「父皇常說,你老是跟在我後面,他錯了,其實是我一直跟在你後面追著你,然後拚命想追上你。
「你假扮我坐上那輛死亡馬車時,我心里很糾結,可我不能違背父命,我偷偷地哭了。
可你沒死、你回來了,我欣喜若狂地趕去找你,但你在哭,你像失去線的人偶,一動不動地坐在窗邊……我很抱歉,如果不是我和父皇,你不會失去家人。
「我既驕傲又罪惡,不曉得該怎麼面對你,只敢在暗地里打探你的消息,幸好母後對你很好,德妃娘娘也寵你,可我還是擔心,擔心你會恨上我。
于是,我錯過那段可以安慰你的時間。
「當淑妃得知父皇有意為你我賜婚,她便開始籌劃對你動手,那時我在後宮沒有半點勢力,而淑妃的枕頭風一吹,父皇便讓我和皇兄出宮建府,當時不只你,便是母後也是處于一路挨打的狀況。
我不敢明目張膽地對你好,面對面見著也只能冷漠以對,我甚至對王馨昀和顏悅色,假裝對她有心,因為我怕淑妃,怕她謀害你的性命。」
周旭鏞低下頭勾起她的下巴,輕輕地在李萱額間落下一吻。
「我恨王家、更恨王馨昀,但她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我這輩子只喜歡過一個人,那個人就是你,姓李,名萱,出生在金萱花盛開的季節。
我相當的、非常的、無與倫比的喜歡你,喜歡你和睡覺一樣,都是種單純而美好的幸福。
我不只想喜歡你一天一月一年,我想喜歡你一輩子、一生世、一個永恆,所以,萱兒,你必須為我努力,好好的活下來。」
心一抽、再抽、三抽,抽得緊、抽得狠,抽得李萱滿肚子都是糖水,她覺得自己掉進蜜池里了,並且半點不想上岸。
原來喜歡一個人便可以違反自己原來的個性,說出一大篇甜言蜜語,原來在愛情面前什麼原則都是假的,只有看著他、想著他、緊緊地牽著他,永遠不分離才是真的。
她用力點頭、使勁點頭、拚命點頭,宣誓似的對他說︰「我一定會好好的活下來,為我們的一輩子、一生世、一個永恆而拚命。」
然後,他又笑了,她也笑了,四目相對間,唯有稠得化不開的深情。
眼下的情況容不下他們的幸福,但他們的的確確幸福著。
第十四章 迎回我的金萱花(1)
一腳踹開房門,周旭鏞闊步走進王馨昀屋里,銳目掃過,在屋子里服侍的龔嬤嬤和玉紅立即嚇得噤若寒蟬。
報嬤嬤先回過神,示意玉紅給他倒茶水,自己快步走到內室想給王馨昀一個提醒,靖王爺來意不善。
周旭鏞冷笑朝玉紅望去,她面上突然浮現幾分慌亂,手心不住出汗,只覺得滑膩濕冷,連杯子都握不住。
報嬤嬤將王馨昀從床上扶坐起,絞了條帕子給她淨面,稍作整理後才將人給扶到外廳。
王馨昀抬起一雙黑白分明的美目,含情脈脈地揚起淡淡笑意,三年多了,她足足等過一千多個日子,每天她都耐心等著他進這個門,等他對自己微笑,等他一個回心轉意,他終于來了,只是……他怒目橫眉,滿臉的憎恨,表示他已經知道了那件事?
王馨昀嘴里像含了膽汁般苦澀,苦澀一笑,她終究等不到他的回心轉意,只能等到他的怒聲斥責,他……是來質問她的吧?不怕,敢做敢當,她敢對李萱動手就不怕他秋後算帳,反正自己爛命一條,活不了太久,用自己的一、二年換李萱的一輩子,劃算。
「為什麼?」
他的聲音冷得像冰,表情銳利得像刀子,如果不是還有幾分殘存的理智,他會讓眼前的女人當場斃命于自己的刀下。
「王爺,王妃身子不好,您有話好好說。」
報嬤嬤急出一身冷汗,怕王妃和王爺對峙起來,那肯定是要吃虧的呀。
王馨昀眼底罩上一層寒霜,挑釁地望向周旭鏞,他向前搶進一步,龔嬤嬤見狀連忙沖上前企圖阻止,周旭鏞看也不看她一眼,鐵臂揮過將她重重地甩到旁邊,龔嬤嬤站立不穩,接連幾個踉蹌後退摔倒,臉撞到櫃角,重重地一聲,倏地半張臉腫了起來。
王馨昀瞄一眼龔嬤嬤,心底焦急,眼神示意玉紅趕緊過去將人給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