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知那個人 第6頁

襄知的眼光顯得有點無奈。

冬湘宜招呼過茶水後退出,多瞟了襄知一眼。

「襄知,」牧洛亭開口,要引開襄知看姊姊的目光,「很高興終于能見到你,還有襄依小姐。」他以手示意兩人坐下。

襄知沒有接口,似乎也不覺牧洛亭沒有在她名字後加「小姐」或「先生」奇怪。襄依坐下後便笑說︰「啊,牧總編,我們都很喜歡NOW!,恭喜您去年得到雜志金獎。」

有作功課,還算過關,但牧洛亭的目光又回到襄知臉上。「襄知有為雜志畫過插畫嗎?」

襄知搖頭。

她是不說話,還是不會說話?牧洛亭開始忖度。見過她兩次,現在才發現並沒听過她說話。

不會說話還好,不說話就難辦了,因為這表示她個性難以捉模,不易接近。「小知喜歡自己接案子,偶爾幫我的忙,」襄依說得熱忱卻謹慎,「她最近案子太多,本來是不能再接的,但我當然很希望能跟您的雜志合作。請問牧總編有什麼指教呢?」

本來不能接案嗎?還是不願?牧洛亭說︰「下期是情人節專刊,可以說是一年三大刊之一,很重要。我有一個新企劃,不同于單單慶祝這個日子,我想從社會問題的角度出發,也要全面探討現代人的情感問題。」

「咦?這麼知性……會吸引人嗎?」襄依十分驚訝。

牧洛亭密切注意襄知的反應,她沒有顯出興趣或奇怪的表情,但他知道她在研究他。

「這就是想跟你們談的地方了。眾所周知NOW!最大的賣點就是創意和深度。我需要新團隊、新視野,從公關和視覺設計雙管齊下,一定要做出最言之有物、也最讓人震撼的情人節專刊。」

襄依轉頭看襄知。牧洛亭猜想得沒錯,這兩人之間,最後拿主意的是妹妹。

看襄知沒動靜,襄依又問︰「我們的名氣還沒打響,請問為什麼會找我們呢?」

牧洛亭直接對襄知說︰「是因為見過你,感覺你對兩性關系一定有與眾不同的看法,所以想找你們合作。」

襄依看來更吃驚了,顯然襄知沒告訴她兩人已經踫過面。牧洛亭並不知道,襄依更感奇怪的是「兩性關系」這四字竟然會和妹妹連在一起。

小知怎麼會和這個大總編有交集?通常不認識的人都以為妹妹是個不經世事的少年。

「您是說——」襄依又要問,牧洛亭截斷她。「襄知都沒什麼意見嗎?」

從剛才就一直四目相對,他終于直接要求她開口。

室內沉默了半晌,襄依正想著辦法再接過話頭,襄知立起身來。「不適合。」

低沉但柔軟的聲音不疾不徐出口。

牧洛亭眯起眼。她終于說話了!雖然只有三個字,且還是非常突兀的三個字。拒絕得這麼干脆……他其實並不驚訝,只是更加好奇,是什麼地方不適合?是這案子還是他?

看到襄依掩不住一臉可惜,他不動聲色地問︰「對不起,我不大明白……」襄依習慣性地注解︰「小知喜歡獨立作業,不受主導或拘束,如果她不是百分百認同一個案子,就表示不適合她。我們很抱歉——」她也站起來。

牧洛亭起身。「即使和我們合作可以打開你在這一行的大門,成為全國首選的公關?」

牧洛亭說的是給襄依的大好機會,眼楮卻仍看著襄知那雙清澈大眼。

如果他猜得沒錯,襄知會來這里,全是為了姊姊。來得愈是不情願,就愈顯露她關愛姊姊的程度。

是瑪雅告訴他的,現在他更肯定了。他要打姊姊牌,賭自己的運氣。

襄依眼中閃著心動,再看向襄知,襄知眉頭微蹙。

牧洛亭心懸著,又對襄知說︰「我保證,作為特聘的工作室,你跟襄依小姐可以全程參與編輯程序,我會親自支援企劃、執行,給你們充裕的人力和預算,但不會過度干涉方向或內容,當然最後的成品必須我OK了才能付印。這樣行嗎?」

他幾乎可以看見那張清秀面皮下的腦袋是如何精密地在運轉,她決策挑剔卻果決,跟他十分相似。

當她終于點頭,他心一躍!

牧洛亭編輯雜志非常專業嚴謹,但在取材和用人上常不按牌理出牌,被業界稱作鬼才。他自己倒不在意什麼名聲,更不在乎別人認同與否,是他創立的雜志,當然是他說了算。他一直在苦思新案,遇上她之後忽然靈光一閃。

如果真要對自己坦白,其實是在用案子當藉口拉她進來。現在因為她,他真的很期待這個案子能實現。

他有多久沒這麼在乎一個案子——或一個人了?

一向以為NOW!就是他的生命,在遇見她之後卻開始嚴重分心。這案子雖重要,但感覺由她來做才有意思。

襄知點頭,襄依高興極了!「啊,這麼大的專題,我們一定全力以赴!什麼時候開始?」

「馬上就可以開始。我請冬特助規劃預算和時間表,下午傳給你們。」

「好的。」襄依笑得極美,「我們也會盡快做出企劃案給您過目。什麼時候能再找您深人討論?」

「隨時都可以。」

「真的?」襄依有些意外,NOW!的總編兼社長的時間表應該排爆了才對。「這是我想提的一點——NOW!講求的是團隊合作,所有人都在社里工作,隨時可以互相激蕩。我會給你們一間專屬工作室,就在這層樓,和其他編輯文案交流也方便,這樣的要求可以嗎?」

襄依笑得更開懷。「這哪里能算要求,這是破例的優惠了,還給我們專屬的工作空間!」

「專刊最大,這是應該的,冬特助會帶你們去。」

「已經準備好了嗎?」襄依訝然,這位總編社長的行動力可真是……

牧洛亭走回辦公桌後,襄依趕緊帶著襄知走到門邊。「很高興認識牧總編,謝謝您的信任!」

牧洛亭看著襄知沉默的背影,從這個角度,她完全像個少年,姿態俐落,肩背雖單薄,卻挺直而有個性。

這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女孩?這般執拗,卻可以為姊姊而放開。

當然,她也是銳利無比,剛才不就讓他承諾了空前的條件?

就像高手過招,他們短兵相接,他不確定誰輸誰贏。

他蹙眉。不,他不喜歡這樣的比喻,他不想跟她過招,也不想贏她。

如果真要贏……他想把她贏過來。

自己真吃錯某種藥了吧?

他看著自己的手,想著她的柔荑,即使不曾踫觸,他卻看得很清楚,那雙手雖然縴小,卻有著粗繭,應該是做過什麼粗活。

為什麼握畫筆的手會變粗?她常像那天一樣搬東西嗎?

懊死!如果謎愈來愈多,他怎麼能不愈挖愈深?

***

「好棒的案子!而且這個總編,天啊!你到底是在哪里認識的,怎麼沒跟我說!」襄依興奮得不得了。

「不認識。」襄知只說了三個字。

「奇怪,你不認識人家,人家怎麼認識你?」妹妹這身男生打扮好幾年了,而且行事不同于常人,沒有人比襄依更習慣了。從妹妹懂事以來襄依就明白,妹妹想做什麼,是由不得旁人多加干涉的,連爸媽都對她沒轍。

所以外人把襄知當男孩,襄依在人前也就順理成章姊弟相稱,反正妹妹高興就好。但小知子一向低調,到底怎麼會引起這個大人物的注意?

襄依追問,襄知只好解釋︰「派克屋。」

「你送東西去的時候踫上的?喔,原來只是人家對你印象深刻。」襄依擠擠眼,妹妹再怎麼遮掩也是個美少年,而且作風特異,看來是大總編眼尖。「對了,告訴你一個爽得不得了的事!你記得楊越豪那個花心大蘿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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