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此事之後,我把那道童趕出門,還到處尋你,想為你作法將喝下去的藥給消了,可你根本不住城里……」何仙姑緩緩嘆氣,對著眾婦人問︰「給你們藥的時候,我有沒有告訴你們,轉女為男有礙天道,我讓你們多做好事,性子要平和溫良,萬萬不能與人爭執,看你這性子,我告訴你的話,你半點都沒做對吧?」
何仙姑用憐憫的眼神看了看李氏,輕嘆。「算了,多的我也沒有,就把你買藥的兩百文錢還給你,往後你好自為之吧。」
李氏瞪大眼,想用兩百文打發她?這可不行!
眼看李氏還要鬧,予菲想也不想,掐指念訣,對何仙姑施法。
她只是想試試何仙姑懂不懂道法,沒想到何仙姑竟然感應到了,猛地轉身,一雙慈眉善目轉為凌厲,目光對上她。
完蛋,身手太慢,被發現了!
何仙姑手指往上揮動,掐一咒訣直指予菲。
予菲很清楚對方要做什麼,何仙姑是想引陰煞上自己的身,她直覺想躲,然而身體不靈活,躲得過頭、躲不過身。
這會兒她突明白,她的法術再厲害,只能對付陳媄、李氏那等普通人,踫到懂行的……她啊啊尖叫兩聲,做出最壞的打算。
這時有人橫拉她一把,下一刻,她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就听見熟悉的聲音道——
「來人,把這裝神弄鬼的道婆抓起來!」
「是!」幾個軍人上前,一把將何仙姑抓起來。
雖說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可這也未免轉得太快了,前一刻是仙姑,後一刻馬上變成道婆。
抬頭看見歐陽曜的俊臉,予菲笑彎眉毛。
這家伙幾天不見,紫氣更盛,連五官都變得充滿威儀更吸引人,真是糟糕,任他繼續發展,她不只想抱金大腿,連金手臂、金胸口、金腰……都想模模抱抱。
何仙姑揚眉怒道︰「軍爺這是在做什麼?」
「李氏不是唯一一個服用你的藥後生出怪物的孕婦,截至目前為止,已經有三名婦人受害。來人,把她綑了,進去搜查證據。」
歐陽曜一喊,士兵沖進宅內,同時他將予菲拉進門。
圍觀婦人紛紛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原來吃了她的藥會生下怪物?」
「看她長得像仙女,其實是個鬼婆?」
「我們竟然都被騙了……」幾個女人湊在一起,說個不停,沒有人肯離開。
這時一位軍爺走出來,大聲問︰「既然各位嫂子不想走,要不,跟我進衙門,做個人證、錄個口供,行嗎?」
衙門?誰要去這麼穢氣的地方,萬一沒說對話,被關起來多倒楣。這麼想著,眾人紛紛散開。
李氏一看,覺得沒戲唱了,雖然陸予菲還在里面,可……那關她什麼事?陸予菲現在已經是別人家的奴婢。她撇撇嘴,逕自離開。
砰地關上門,予菲還在意外中,尚未反應過來。「你怎麼回來了?」
「回來運糧。看見我,不開心?」
想起周逸夫信里提的事,歐陽曜眉心糾結,好端端的,怎麼就招惹上了岳雲芃?他不放心,這才爭取回吳州運糧,只想多看她幾眼。
「當然開心啊。」沒道理不開心的,他寫那麼多封信,她再傻也曉得那是某種告白,即使這種追求手段不高明,但……好歹活了兩輩子,總算有人追求,也值得熱烈慶祝,不是?「能待很久嗎?」
「再十天吧。」
「這麼短哦。」她鼓起腮幫子,怎麼才見面,又有了思念的感覺?
「放心,戰事不會持續太久。」
「那就好,一切都平安吧?」
「平安。你呢,怎會跑到這里?」
予菲這會兒才想起剛剛的交手。「那個道婆會法術,但道行不高。」
「她道行不高,你高?」歐陽曜失笑,若不是他出手,她不知會變成怎樣,瞧她躲得那麼狼狽,還嫌棄別人道行。
「是啊是啊,我厲害得多。」何仙姑引煞氣的手法還很生澀。
「你那麼厲害怎會躲不過?」他一針戳破她的大氣球。
說到這個,氣死啦,依她現在的狀況……施咒、解咒,文打沒問題,武打就太為難了,可總不能告訴他,這身子不是她的吧?予菲垂眉嘆氣,只能轉移話題。「你什麼時候到吳州的?」
「昨天夜里。」
「怎會突然出現?」
「我不出現,難不成看你被打成落水狗?」
「什麼落水狗,話講得這麼難听,我只不過是躲……等等,你看得到陰煞?」
「我看見一團黑霧向你襲去。」
好吧,再次證明,他才是那個骨骼清奇,天賦卓絕,天生適合修道的好苗子。既然這副身子爛到無法練功,她是不是該考慮和他合作,以後讓他跟在身邊,專門幫她揮刀?
不對,她被他繞暈了。「我問的是,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在何仙姑家門口?」如果他在城東,她就算被一團黑霧卷上天空,估計他也看不到吧。
「我在半路看到你鬼鬼祟祟,一路追著你過來的。」萬幸身邊跟著幾個屬下,要不,一個何仙姑好抓,一群大嬸可沒那麼容易辦。
「你怎麼想到去調查何仙姑的?」
予菲一直猜著開藥給李氏的人是誰,對方做那等傷天害理的事,雖然李氏是咎由自取,是害死一條未出世的小生命,她想把人揪出來,確定對方是不是修道者,如果是,她得替天行道,免得污了祖師爺爺的名頭。
沒想到歐陽曜竟事先調查過何仙姑,還曉得她害過許多人性命,這可厲害,未卜先知嗎?
她想過許多種可能,獨獨沒想到到他竟回答——
「我沒調查她。」
沒調查?那……「你怎麼知道有三個婦入服過她的藥,因此生下怪胎?」
「我糊弄她的。」
嗄?這樣也行?當官的要是都像他這樣,百姓還活不活啊?
「假的?那要用什麼罪名審她?」
他微微一笑,彎起好看的濃眉,看得予菲心底大喊……夭壽哦,他的眉毛把她的魂給勾走了七七八八。
「看我的。」
一句「看我的」,然後予菲就坐在何仙姑面前了。
被五花大綁的何仙姑閉著眼楮,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為什麼要謀害人命?」歐陽曜問。
听到「謀害人命」四個字,何仙姑眼楮微張,卻不敢直視歐陽曜。
深吸氣,她低頭喊冤。「軍爺,我沒有,您可不能冤枉人。」
「你以為我沒事逛大街,逛到你這里來看風景嗎?如果沒有掌握確切證據……」他笑了笑,勾起她的下巴,一臉的莫測高深。「需要我講得更仔細嗎?那七條人命……」
予菲心底大喊,死了死了,他忘記自己的謊言,剛剛明明說三個婦人,怎麼一路走進來,立刻增加四人,這會兒肯定唬不住了。
沒想到,听見有三名婦人受害時,何仙姑臉上還不見驚慌,一听到七條人命,她立刻嚇得嘴角直抖,這表情擺明有事。
「不說嗎?我有一百種方法可以撬開你的口,你可以選擇最輕松的一種,也可以把每一種都試過,再決定要不要說實話。」歐陽曜說得輕輕松松。
何仙姑臉上無比驚惶、無比恐慌、無比的……「讓我死了吧!」
予菲是心善的……呃,好吧,心沒那麼善,但她看不慣血淋淋的場面,反正現在何仙姑被五花大綁,騰不出手修理自己,所以……
予菲走到何仙姑面前,一根手指頭在她眼前輕輕擺蕩,一聲輕叱後,手指點上她額頭的正中央。
瞬間,她眼睫下垂,意識模糊。
「說,為什麼要謀害七條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