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妻若愚 第10頁

安淨打開琴蓋時不免贊嘆。這琴少說也要一、兩百萬吧?

「以牧彈嗎?」她好奇的問。

「沒听少爺彈過,好像是他幼時的琴。」在這里十幾年了,這鋼琴從來沒人動過。

「小時候就用這麼高級的啊?」安淨碎碎念著。吼,真是好命人!

她坐直身子,闔上雙眼,讓自己的心沉澱下來,雙手緩緩的放在琴鍵上,還在狐疑之際,她的手便如行雲流水般的開始移動。

柴可夫斯基,胡桃鉗組曲。

這自然讓阿珍嫂驚奇,她看著太太沉醉在音樂世界里,指尖在黑白鍵上飛舞,少爺不會彈奏任何樂器,這個家幾乎沒有傳出音樂聲過。

而現在,這清脆的琴音多麼令人著迷啊……

安淨如入無人之境,她甚至未曾睜開眼楮,任指尖敲出動人音符,阿珍嫂悄悄的走了出去,整間屋子里盈繞著悠揚樂聲,每個佣人雙眼都亮了起來。

也包括剛進門、一臉錯愕的唐以牧。

「少爺?」阿珍嫂望著直直走到地下室門口的他,有點害怕。「太太提到家里有沒有鋼琴,所以我只是告訴她……」

「安齊在彈琴?」他顯得相當不可思議。

阿珍嫂膽怯的點了頭,唐以牧立刻將外套遞交給她,走上前去。

安齊親口說過她不會彈琴、也不欣賞音樂,她覺得那些都是浪費時間的行為,絲毫沒有經濟價值。而他並不討厭音樂,只是沒有時間去欣賞這些,工作已經佔據了他大部分的時間,工作時他更不能接受有其他聲音存在。

當初這一個共同點並沒有多大的影響,他們至少確定彼此不會在家里放音樂放得超大聲,影響到彼此的作息。

安齊當初說得斬釘截鐵,可是之前在山中小屋喝醉時,卻又說過她喜歡彈琴?之前言語中曾說過她有個教鋼琴的妹妹,即使彈了一手好琴,也只是鎮日在教琴、懶散度日,白費了先天優良的條件。

唐以牧忽然想起在安家看見的照片,那個與安齊長得一模一樣的……妹妹。

曲調正進入激昂的階段,安淨完全投入的彈奏著,絲毫沒有察覺樓梯邊已換了人,她雪白柔荑熱情激動的跳躍,在最興奮之際,做了終章。

「呼……」彈完一曲她露出滿足的笑容,珍惜般的撫觸琴鍵。再彈一首好了!

她眼尾下意識往樓梯那兒瞄,心想阿珍嫂應該已經上樓了。

結果她看見竟是唐以牧時,小嘴張得圓圓的。「你怎麼提早回來了?」

安淨看了眼手表也才十一點多,她開心的起身移開座位,三步並作兩步就朝他飛奔而至。

那真的是飛奔,她喜歡小助跑後再撲進他懷里,因為她知道以牧會將她接得穩穩的。

「如果我說想你,會不會太肉麻?」接住撲進胸膛的女人,她嬌媚的圈著他的頸子。

「不會,我喜歡這種肉麻。」她呵呵的笑著。「最好你二十四小時都肉麻。」

唐以牧俯頸吻上,小倆口最近就是如膠似漆,怎麼都分不開。

而且他也發覺這事影響到他工作的心情,明明應該百分之百投入于工作之中,可是清晨他會舍不得起床,總愛摟著懷中柔軟的女子,希望可以陪她一起醒來。

好不容易下了床,穿戴完畢,眼神總是不自主瞥向床上那個人影,會有沖動再躺回去。

要出門前,他會去親吻睡美人,她會悠悠轉醒,露出一臉不快的模樣,給他早安熱吻後,喃喃說著「為什麼要去上班」這種話。

最後,他就帶著她的吻、她的體溫、她的思念去上班。但人是去了,心卻留在家里,他體認到所謂戀愛的愚蠢,就是影響到生活的每一部分,他最重視的工作、最挑剔的成品,每一樣都讓他分心。

可是他無法制止這種愚蠢,他狂熱的投入,光是看著安齊用愛慕的神情朝他飛撲,他就會有這輩子干脆笨死算了的感覺。

所以愚蠢如他,買了蜜月機票。

第7章(2)

「你真的會彈琴?」唐以牧的吻不專心,他在想剛剛的琴音。「你跟我說過完全不會樂器,也討厭。」

安淨圓睜雙眸。姊真的把那套理論跟他說?八成又在數落音樂價值了吧?真討厭。

「我……怕你不喜歡。」她想不到理由,只好把事情推到他身上。「我怕你覺得這種事太像閑人做的,所以我隱瞞。」

「我?我不喜歡,但也不討厭,可是你沒有必要為了我隱瞞的。」唐以牧心中涌起強烈的心疼,一把將她摟進懷里。「你為了我逞強、佯裝完美,又為了我舍棄鋼琴?」

呃……好像太夸張了點,她沒有舍棄什麼,是姊姊舍棄了他們的婚姻吧?

「你不討厭就好。」她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乖乖貼著寬闊的胸膛說。

「我怎麼會討厭?我只是……」他望著那台嶄新的琴。「不擅長。」

嗯?安淨眨了眨眼。她听不懂欸。

唐以牧帶著點尷尬,將她帶到琴邊,兩人並肩而坐,細長的手指擱在琴鍵上,他有些難為情的瞥了她一眼。

「我以前學過,但是……對琴就是沒辦法,我跟以雲同時學的,他進步飛快,我卻幾乎原地踏步。」他深吸了一口氣,仿佛現在正在說件多丟臉的事。「所以我放棄了,也不再提這件事。」

「哦……」身為一名鋼琴教師,安淨非常明白他心里的想法,她露出淘氣的笑容說︰「因為這是你做不來的事,你覺得這是人生的缺點,所以干脆說不懂琴,為了保有完美的人生?」

他沒答話,只是揪緊眉心,覺得她的話很刺耳。

可是安齊說的對,他唐以牧當然不能有任何缺陷,所以與其說他不擅長樂器,不如說他根本沒學過。

「我的完美先生,別那麼在意啦。」安淨輕笑著,抓起他的手往鍵上按。「我是個好老師喔,我可以好好教你的。」

「我沒興趣。」他倏地收回,板起一張臉。

「人家想跟你合奏嘛。」她裝出一副楚楚可憐哀求的模樣,唐以牧瞬間就被秒殺。

他覺得雙手仿佛千斤重,卻願意為了她把手抬起來。

然後是單音練習時間,求好心切的唐以牧正在回憶著當年的手感,其專心的程度讓佣人們都不敢打攪,通知三少爺來訪的事。

唐以雲是恰好路過這兒,順便把資料帶過來讓安齊瞧。二嫂對于偏遠地區的孩童很有興趣,之前吃飯時他聊到一些避稅方式是關于捐款,她比二哥還熱中。

還說要去教學?搞半天原來是敲鋼琴嗎?

他坐在樓上喝咖啡,一邊听著樓下的鶼鰈情深。

「安齊。」一個段落時,唐以牧突然停了下來。

安淨愈來愈討厭這個名字,更厭惡在床上時,他總是激動的呢喃姊姊的名字。

「嗯?」

「你想去蜜月嗎?」

上一次他提出這個問題時,安齊斬釘截鐵的拒絕,並且表明有重要的案子在商談中,沒有閑工夫度蜜月。當時他欣然同意,因為愚蠢的費洛蒙尚未被引發。

「希臘嗎?」安淨登時轉過來看著他,雙眼熠熠有光。

他望著她的神情,不由得笑了起來。他已經知道答案了!「是希臘。」

「耶!呀呼——」她開心尖叫,激動的捧起他的臉,又親又吻的,只差沒吞下他。「我來為你演奏一首希臘組曲。」

唐以牧綻開笑顏,打從心底的幸福繾綣,安淨已經愉快地彈起小組曲,整個人雀躍莫名。

早知道這能讓她高興,他們結婚隔天就去蜜月不就好了?

不……他微斂起笑容。當初怎能料到今天?這短短幾天的日子,簡直是他這輩子最美好的時光。

變了個人似的安齊、活潑開朗的安齊、迷人嬌媚的安齊,讓他願意放下最在乎的工作,就為了看她這個笑容、為了讓她開心。

如果,可以在希臘也能看見跟她妹妹一樣的陽光燦笑,那就更好了。安家那張照片一直深植在他心中,他期待可以在海岸邊拍下安齊那樣的身影。

阿珍嫂卡在樓梯那兒不上不下的,好不容易才讓唐以牧注意到。

她終于有機會出聲了,「少爺,三少爺來訪。」

聞言,他輕巧的離開位子,安淨知道,但是她更專注于手里的音符。

「練琴啊?」

從地下室一上來就是餐廳,餐桌旁坐了一個溫文儒雅的斯文男人,生得一張俊秀的臉龐,唐以雲遺傳了母親的柔美。

「嗯。」唐以牧微笑,看著餐桌上擺滿一大堆袋子,剛剛買東西回來的婷雅正在火速整理。「婷雅,別急,都自己人,你慢慢收。」

「呃……好。」嚇死人了,以前總是說她沒效率的少爺,現在要她慢慢收?

唐以雲瞪大眼感到驚訝。這臉部線條極度柔和的二哥,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突然跑來了?」唐以牧從袋子里拿了罐可樂,逕自扭開。

「我來找二嫂的,她之前對一些需要救助的孩子有興趣,我拿資料過來。倒是你?你現在應該在公司吧?回家吃中飯?」

「我下班了。」

「下、下班?」唐以雲倒抽一口氣。「你下班了?」

「我現在是新婚,光是去上班都會被念了,沒什麼事當然要趕快回來。」

二哥說得正經八百,他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來。

「原來你真的知道什麼叫新婚耶。」他好感動,眼淚都快淌下了。

「我們還打算去度蜜月。」唐以牧懶得理他的嘲諷。「下星期一出發,去希臘十天。」

「蜜月怎麼過你知道嗎?二哥。」情聖唐以雲準備開班授課了。「首先,絕對不能帶筆電去。」

「她不帶,我就不帶。」唐以牧語帶保留。說不定到時候,安齊會突然恢復成工作狂。

琴聲停了,他下意識又往地下室方向看了看。

「我才不會帶呢。」安淨隨著一串咚咚咚的腳步聲上樓來,美麗的人兒沖著唐以雲綻開笑顏。「嗨,以雲。」

唐以牧皺起眉,瞬間拉過她的手,阻止她往弟弟那兒走去。笑得那麼開心做什麼?她老公在這里。

「咦?」安淨被轉了半個圈後,回到他的臂彎中,有些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不過她撒嬌般的央求他幫她拿一瓶可樂時,有人覺得呼吸快停了。

「哇塞,你連醋是什麼味道都知道啦?」唐以雲有些嘖嘖稱奇。「你們兩個是玩真的?」

這句話讓安淨心頭一震。是啊,她是玩真的,她太認真了。

唐以牧白了弟弟一眼。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再溫柔的轉向她詢問。

「你想捐款給這些孩子嗎?」

「嗯。可以的話,我還想去教他們彈琴跟畫畫。」她泛出慈愛的笑容。「一個月一次,或是一星期一次,要看距離跟時間決定。」

「你有那個時間嗎?」他質疑。畢竟婚假結束後,工作如戰場。

「要問你有那個時間嗎?」她孩子氣的戳了戳他的鼻尖。「我要你陪我去,不許待在公司。」

「你有我就有。」唐以牧寵溺般的笑著,吻了她的粉頰。

坐對面的唐以雲差點被閃瞎雙眼。不,他是根本快暈倒了,眼前那個人到底是誰?外星人一定到過二哥家,把真正的二哥二嫂給抓走了,這兩個鐵定是替身。

第一次跟安齊吃飯時,在路上遇見賣筆的小孩子,她不但冷眼以對,還對著那個小孩義正詞嚴的教訓一番;在餐廳用餐時就更痛苦了,再美味的佳肴也令人食之無味,因為他跟大哥聊風花雪月,他們兩個在聊幣值的升降與操作。

現在這兩個你儂我儂、忒煞情多的人是發生什麼事了?

「太太,您的電話!」阿珍嫂忽然從大廳走了過來。「很急的樣子,是您的母親!」

「媽?」安淨才想要走上前接過,手里的可樂竟然跟著一滑,匡啷一聲的灑了一地。「哇……糟糕!」

現場立刻一陣混亂,兩個佣人沖上來,一個拿抹布、一個拿拖把,她身上灑滿了可樂,曲線瓶還在地上轉呀轉的。

「給我。」唐以牧嘆口氣,朝著阿珍嫂伸出手。「你先去把衣服換下來,避免弄得黏答答的。」

唐以雲忍著笑,可是心里一陣狐疑。

安齊是個追求完美的女人,根本不可能有這麼迷迷糊糊的行為,瞧她在那邊又叫又跳的慌亂模樣,為什麼他覺得……這女人根本不像他印象中的二嫂?

愈來愈不像,結婚那天像是個分水嶺,每一次看都不一樣。

「喂,媽,我是以牧。」唐以牧接起電話,用手指戳著老婆,催她快去把衣服換下來。另一只手警告弟弟別過頭去,因為他沒辦法制止老婆當眾擰裙子,可是也不許人偷看。

安淨剛把裙子上的可樂給擰干,便一手抓著卷起的裙子,一邊彎身拾起滾動的空瓶。她踮起腳尖,跳出一地可樂灘。

「什麼」

唐以牧忽然驚喊一聲,嚇得她止住腳步,轉過身來。

「好,我跟安齊立刻回去!」

不好的預感頓時蔓延,安淨心跳加速。為什麼以牧的臉色會這麼難看?

她緊扣著曲線瓶,渾身微微發顫。

切斷電話,死寂的沉默彌漫在餐廳里,他抬首望向老婆,面有難色。

「安齊,你妹妹出事了。」

咦?她瞪大了眼楮。以牧在說什麼?

「安淨在德國出了車禍,已經過世了。」

她瞳仁忽地放大,一口氣竟抽不上來,緊接著眼前一黑,她的世界便陷入了黑暗……

安淨死了!那她呢?她是誰!

第8章(1)

哀戚的喪禮在綿綿細雨中舉行,安家謝絕了所有同事與朋友,甚至連唐以牧也不能參與喪禮,只有最親的家人送她最後一程。

安淨打著黑傘站在外頭,望著黑煙裊裊上升,目送著安齊離去。

她知道安齊不會願意讓人看到自己那面目全非的樣子,所以沒有公祭、沒有瞻仰遺容,他們用最簡單的方式,迅速的處理她的後事。而且挑了一個精致美麗的骨灰壇,盛裝完美的姊姊。

安齊是在德國郊區酒後駕車,摔下懸崖,尸體淒慘無比,扭曲而焦黑,一點都不像美麗的她。德國警方從她身上的證件找到身分,護照寫的是安淨。

這令她的同事很匪夷所思,跟他們來德國談生意的明明是安齊,為什麼搖身一變成了另一個人?當他們在德國跟安家人踫面時,才見到原來是雙胞胎的另一位。

安淨被迫繼續假扮安齊,她說因為這個案子她不會輕易放手,所以才委托妹妹前來商談;這個理由扯得很牽強,因為她知道姊姊的同事們都很狐疑,尤其是小舒從頭到尾都帶著質疑的眼神瞪著她。

那個行事作風都是安齊的人,結果是妹妹安淨?安淨怎麼可能如此了解公司的事情,以及該廠商的運作情形?

安媽沒有給他們太多懷疑的時間,致謝後直接走人,這點小紕漏早被安爸安媽看出來,事實上在新婚第二天,安淨跑回娘家時,就被他們識破了。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