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雲惜月被蒙在鼓里,還十分洋洋得意地以為朱月嬋是真心待她好,送她衣服、簪子,教她如何妝扮自己,感激得掏心掏肺,把家里的情形一一告訴朱月嬋。
「表嫂……」你別取笑人,我好疼。
「得了,別開口,我替你說說,好歹你喊我一聲表嫂。」朱月嬋輕拍她肩頭表雲撫,一轉身又籠另一位親表妹,「好了,佩玉,別把氣出在小泵娘身上,她長得挺討喜了,打成這樣叫我怎麼跟她表哥交代。」她表面上這麼說,內心卻想著狐媚子都該打,管她幾歲,小小年紀不學好,妄想一步登天。
朱月嬋撫了撫發,暗忖正室難為啊。
「誰叫她多嘴。」沒規矩,主子沒吩咐就擅自張嘴,在宮里輕則十大板,重則杖斃,她還讓宮女手輕了,沒往死里打,只打兩巴掌。
「是,小泵娘話是多了些,不懂得看人臉色,可你得看她是什麼出身呀,商戶女能有多少教養,養出的女兒也就那樣子,你還指望雞能當鳳凰嗎?」那才是亂了天。
朱月嬋嘴上果然厲害,一句話罵了兩個人,雲惜月年紀尚幼,听不懂她話里的嘲弄,面上火辣辣的雲惜月卻听出她的意有所指,埋藏心里多年的怒火忍不住要噴發。身為商家女有錯嗎?為何要遭她奚落。
驀地,一只厚實的大掌輕握她小手,她心中的怒火頓然煙消雲散,心情平復後反握回去。
「雞是當不了鳳凰,也好過你刻薄的言詞,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哪一戶高門的人,但是若沒有商戶,你身上穿的衣服從哪里來?頭上的金簪又從何處得來?用著商戶、吃著商戶,衣食住行皆依賴商戶,卻反過來嫌棄商戶的百般不好。
「請問你的教養在哪里?沒有商戶就活不了的勛貴門戶,你這話跟忘恩負義有何兩樣,我雖是皇上欽點的探花郎,但也是吃商戶的米水長大,是不是我也該羞愧得了卻殘生,沒資格為朝廷盡一分心力?」敢動我的妻子?找死!
齊亞林有些刻意的揚高聲音,話傳到鋪子外,不少路過的百姓為之駐足。
這一番義正詞嚴的話傳出去,只怕會渲染成皇家對百姓的蔑然,造成士子與皇家的對峙,畢竟這世上還是百姓居多,能當上鳳凰的又有幾人?一個郡主就敢瞧不起南北奔波的商人,那更低賤的如打更、挑糞的人,或賣唱的歌女和伶女,甚至是青樓女子,是不是也要打殺了?
經此一日,朱月嬋有好長的一段時日不敢出門,她在京中的名聲大壞,還被皇後叫到宮中申誡。
「你、你說得太惡毒了,我……我哪有輕視商戶。」她心虛地目光閃爍,就算心里如是想,也不能承認。
「有沒有大家心如明鏡,何必明言,但我以我的妻子為榮,她是商家女,同時也制藥,也許有人听過她,她是安康贈藥無數的‘藥娘子’,她所制的成藥不比太醫院差。」太子可是親自試過藥的。
「什麼,藥娘子?!」
「咦,我听過,听說她賣的是藥丸,用水送服就行,不用小火慢熬,熬上老半天……」
「我托我家親戚在安康買過她的藥,是不是比太醫院的好我不知曉,不過我用過後出了一身汗就好了。」
「這麼好用?」
「不好用豈會賣到斷貨,人家是有大慈悲的,每個月初一、十五會免費贈藥,有需要的人都能去取用……」
本來是鋪子里的客人在低聲交頭接耳,後來附和的聲音越說越大聲,連外頭的百姓也跟著高聲交談,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藥娘子」做了多少好事,爭相吹捧,唯恐人家以為他不知道「藥娘子」是制藥高手。
雲傲月的名聲就這麼傳了出去。
「小熬人娘家姓雲,各位叫我一聲雲娘子即可,因為初來京城,尚未安頓妥,不過京城百姓也是我朝百姓,從下個月起,每逢初一、十五,京城與安康兩地同時贈藥,小熬人將準備上萬成藥相贈,若有身子不適者可到天馬寺去取。」那是她重生前最熟悉的地方,住持大師人很和善。
看到百姓眼中對「藥娘子」的贊許,雲傲月的心熱了,她想做更多的藥幫助更多的人,讓他們不再為病痛所苦。
「好!」
「我們也有‘藥娘子’了!」
「真好,不用再喝苦苦的藥了。」
「成藥好,不必等,要不然等藥熬好,人都病糊涂了。」
「是呀、是呀!我也要去天馬寺討藥……」
有免費的藥可拿,誰不樂意,對百姓而言,這是件值得高興的事,難免歡天喜地的說個沒完沒了。
可有人歡喜就有人不快,看到一名平民女子比自己還受百姓喜歡,身為公主的蕭佩玉心里大為不平。
「不比太醫差?真是會說大話,你一名婦人能有多大本事制藥?該不會是嘩眾取寵吧!要不跟宮里的太醫比一比,看誰的藥更技高一籌。」別人隨便吹捧兩句就自以為是醫藥聖手了,她呸!,
雲傲月往前走了一步,輕搖螓首,「藥是用來救人的,能救人便是好藥,不是拿來做意氣之爭。」
「你不敢?」蕭佩玉冷笑。
「不是不敢,而是沒必要,若是人人都能不生病,那我不做藥也行。」能重活一回,她心存感激,定要發揮所長助人。
「你……」她竟敢當眾給公主沒臉,是當了官夫人就無所畏懼了嗎?她要下手整治還是輕而易舉。
「說得好,若是人人都能不生病,我不當太醫也成。」願天下無病是醫者的父母心,看到有病治不了,他們比病人還心痛,不甘世上竟無神仙藥能藥到病除。
一名頭發斑白的老者站在門口,目光銳利的看向雲傲月,眼中有微乎其微的欣賞。
在他身後是個個頭不高,背著藥箱的藥童。
「沈太醫?!」居然是他!
第一個喊出太醫的人不是蕭佩玉,而是從未進宮的雲傲月。
沈太醫銳目一眯,看著似乎見到他有些激動,甚至眼眶泛淚的小娘子,心中略有不解。
不過雲傲月能認出沈崇文,不代表宜城公主也能辦到。宮里太醫上百,她哪會每個都認得,而且她也不把小小的太醫放在眼里,他們在宮中的地位還不如受寵的閹宦。
蕭佩玉問︰「你是太醫?」嗯,是有點眼熟。
「是的,公主,下官是太醫院院使。」性情古怪的二品官沈太醫並未行禮。
「她說她做的藥並不比太醫院差,你做何感想?」她目光冷厲,不許他自貶。
可是她沒想到太醫院的太醫不是每一個都唯唯諾諾得像個奴才,還有幾個骨頭硬的。
「每一行都有它獨領風騷的能人,我是太醫,她是藥師,兩種領域不同,如果她的藥好,我也會用她的。」他也曾想過要把湯藥制成藥丸子,但宮中的審核甚嚴,看不到藥材的成藥少有人使用,畢竟宮中非尋常百姓家,唯恐成藥中下毒,辨別不出。
「如果本宮要你比呢!」他敢抗旨?
沈太醫腰桿子挺直,「那要看到藥再說。」
「沈太醫,我前陣子剛弄好一劑藿香正氣丸,您給瞧瞧。」像晚輩見著了長輩,雲傲月態度恭敬地送上藥。
「藿香正氣丸?」他倏地雙眼發亮,這不就是他老是弄不好劑量的那一味藥?
她介紹道︰「藿香三錢、紫蘇二至三錢、白芷一至二錢、桔梗一至三錢,白術二至三錢、厚樸一至二錢、半夏曲三錢、大月復皮二到三錢、茯苓三至四錢、陳皮……專治……」
沈太醫接得順口︰「專治寒濕之邪、怕冷、發熱、頭疼、胸月復脹悶、泛惡、胃呆、口淡、舌苔膩等濕濁中阻的癥狀,原方是散劑,加生姜三片,棗一枚煎服一老一少有如忘年之交,一談到醫理藥學,他們仿佛進入兩人世界,完全听不到外面的聲音,無視他人的存在,渾然忘我的談論哪一種病懊用什麼藥治,哪種藥量要輕要重,適時加入哪種藥藥效奇佳,所有人都被晾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