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星醫婢(上) 第30頁

不,不可,他此去凶險,若是他命喪大秦,她要如何回來?但若是沒帶上她,自己豈不是動身的那一刻與她便是永別?

敝了,他不是以狠戾無情著稱的秦王耶律權嗎,居然會把與她永別跟他心中的仇恨放在同一個秤子上衡量,他能為了她,放棄尋仇嗎?他能為了她,做一個徹徹底底的燕國人嗎?

寄芙壓根不知一盞茶的時間,皇甫戎的心思已千回百轉,她猶自在好奇那顧月磊是什麼樣的人,自己的手法為何會與他如出一轍?

但是誠如賀踏雪所說,她今生是不可能見到顧月磊的,看來她心中的疑惑是沒有解開的一天了。

沒多久,賀踏雪又帶著小五兒來到行轅,求見房俊麗。

得知他是江湖醫仙風不殘的弟子,房俊麗以上賓之禮相待,並讓人收拾了房間,請賀踏雪主僕住進行轅,如此才方便商量時疫方子。

她會如此禮遇賀踏雪,除了他師出名門,還有一個不能啟齒的原因,那就是她對時疫療方一籌莫展,根本做不出新藥來,才短短一天,隔離棚里就殯命了七個病人,直把她驚得滿頭冷汗。

她一心想在皇甫戎面前求表現,偏偏事與願違,她深怕再這麼下去,死的人會越來越多,到時皇甫戎肯定會認為她浪得虛名,還有更令她無法忍受的,便是皇甫戎認為寄芙那賤婢比她行,不,她不能讓皇甫戎看輕她,決計不行!

紙終究包不住火,寄芙知道殞命了七個人,小醫徒說,那七人還沒斷氣便被抬了出去,房俊麗下令用繩帶將其它吐瀉、發熱、頸腫情況較為嚴重者綁起來,手腳另外用繩索扎緊,予以針刺來增大出血量,其它人則不給水喝。

當下,她便紅了眼圈兒,眼淚都要落下來了,她難過到吃不下,夜里輾轉反側,不斷責怪自己。

她恨自己沒能力救他們,若她也是師承名門該有多好,或她真是那神醫顧月磊的弟子該多好,那麼她就有資格出手救他們了。

一想到他們死前該有多難過,連家人也不能見上一面,連個說說臨終話的人都沒有,還因為是染上疫病而死不能入土為安,必須焚燒遺體,一想到這些,她就揪心不已,他們原可以不要死的,原可以的……

第十三章一個巴掌(2)

如此傷心了大半夜,直到天快亮才哭累了睡著,起床便感到懨懨,像是受了風寒,偏偏早膳後她在回廊上巧遇房俊麗和她的兩個丫鬟,向來謹守下人本分的她,難得面無表情,也沒停下來向房俊麗施禮便擦身而過。

她的態度激怒了房俊麗。「站住!」

寄芙是站住了,這是她身為下人的本能,卻沒有轉過身看向房俊麗。

「給我過來!」房俊麗在她身後命令道。

寄芙倔強的直挺挺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問房俊麗為何那樣對待染疫病人。

見她擺明不將她放在眼里,房俊麗沉不住氣,風一般的沖到寄芙面前去。

寄芙表情難看的看著她,似在忍耐著什麼。

房俊麗豈可容忍一個下人用如此責難的眼神看她,她想到了昨日殞命的那七個人……寄芙分明是在指責她、在輕視她!她咬牙切齒的瞪著寄芙,胸口起伏不定,一口氣堵在那兒,怎麼樣都咽不下去。

寄芙只是個下人,仗著有點醫術就敢對她無禮?以為先一步做出對抗時疫的藥就目中無人,她肯定對顯親王說了許多她的不是,說她琢磨不出藥方來,所以顯親王才會對她一點關注都沒有,否則以她的才學,他又怎麼會至今毫無舉動?

此外,她也很介懷每日都有人送新鮮的牛女乃到欽差行轅來,他卻不曾派人送一碗給她,桑葉都去對石硯暗示又暗示了,牛女乃仍是沒她的分兒,但她卻听說寄芙這個丫頭天天都有牛女乃可喝,實在是孰不可忍!

寄芙先前的沖動已過,想到人死不能復生,眼前要緊的是其它病人,在這里浪費時間一點用處都沒有,她不想再跟房俊麗對峙下去了,她深吸了口氣,盡可能平靜的道︰「我還有要事,請大人讓讓——」

不等她說完,已將她恨到極點的房俊麗揚手便給了她一耳光。「賤婢!沒看見本官嗎?!見了本官為何如此無禮,這是王府教出來的規矩嗎?!」

寄芙壓根沒想到她會動手,雖然她是王府的下人,但王府沒有當家主母,勾心斗角事少,她從來沒被打過,頂多辦事迷糊時,幾個嬤嬤會說她幾句罷了,因此被打的當下,她也愣住了。

「你瞪著本官做什麼?」房俊麗猶不罷休,臉上多了幾分狠戾。「信不信本官一句話就可以發賣了你?」

寄芙仍是動也不動。

其實她並沒有瞪她,她只是不可置信的看著而已,她沒想到出身醫學世族的堂堂太醫會如此野蠻,此刻她也終于了解她為何會如此對染疫病人了,她沒有同理心,也沒有仁心,她根本不配做醫者,只因為她是太醫,更是奉旨而來,就可以草菅人命,隨意定奪他人生死。

她緊緊攥緊了拳頭,內心排山倒海,許多想法一一掠過,如果她也能成為被人們所認同尊敬的大夫就好了,那麼她就可以救許多人了。

「房大人好大的官威。」朱雀從梁上一躍而下,他故意用了千里傳音,要把事情鬧大。

他在宮里走動,對房俊麗多少有些听聞,她自視甚高,要求完美,時常因為醫僕犯的小錯動輒打罵,眼里容不下一點錯誤,因此雖已是大齡,卻沒人上門求親,但她自己可不那麼想,她認為是她在挑人,沒人配得上她這個太醫院才女。

「你這是做什麼?」房俊麗被憑空出現的朱雀嚇了一大跳,他的表情語氣又多所嘲諷,彈指間便惹惱了她。「本官乃是堂堂五品太醫,有官威又怎麼了?你這小小的侍衛管得著嗎?」

她並不知道青龍等五人是皇上派給皇甫戎的暗衛,乃是編制于大內的御營軍之內,只當他們是王府的隨從護院,根本沒將他們看在眼里。

「我這個小小的侍衛有做什麼嗎,還勞煩大人抬出官階來。」朱雀玩世不恭的笑了笑。

「不過我這個小小的侍衛倒是想問問房大人在做什麼,在這里欺負一個弱女子。」

他的語氣諸多嘲諷,惹得房俊麗的表情頓時多了幾分尖銳,她冷冷地道︰「別說我沒有欺負任何人,就算有,也不關你的事,給我走開,跟你這樣的人說話已是髒了我的嘴。」

朱雀噙著笑,吊兒郎當、一下一下的鼓起掌來。「房大人可真是高尚得教人贊嘆啊!」

他才說完,廊檐下便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什麼事?」皇甫戎由抄手游廊西側過來了,他沉著面孔,眼若寒霜,身後跟著石硯、石墨。

朱雀早知道他的千里傳音會把皇甫戎引來,如今便等著看好戲,挫挫房俊麗的氣焰。

見到皇甫戎出現,房俊麗頓時露出浮躁之色,桑葉、薄荷均神色緊張,她們早打听過,寄芙這丫鬟是顯親王心尖上的人兒,這事她們也跟主子說過,偏偏主子不信,如今還出手打人,可怎麼收拾?

「並無大事。」房俊麗不想被寄芙惡人先告狀,她搶白道︰「王爺的婢女沖撞了下官,下官給她一點小小的教訓罷了,還望王爺恕罪。」

皇甫戎的視線落到了寄芙臉上,她半邊臉頰都腫了,眼眶里漫著水氣,顯然是被打了,他眉頭緊攏,沉著聲,一字一句地問道︰「房大人,本王的丫鬟又干涉了時疫之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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