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凯适时偏头从下往上睨着申璇,看着说话完还沉着脸的申璇,“嘁”了一声。
低气压中突然冒出的这一声,带着蔑讽。
申璇本来就对申凯有气,这时候一听他这种二世祖一般的嘲讽声,更是五内俱火,抬脚就往他的小腿上踩去!
老爷子“哎呀”一声,申璇穿着拖鞋的脚已经堪堪的踩踢到了申凯的小腿上。
申凯避之不及,却也没有以牙还牙,而是好笑的站起来,他这一站起来,就比申璇高出一截。
申璇目光不友善,倒是申凯一直都悠然自得,走向申璇近了两步,“我说你也真是的,一口一个小单,一口一个孩子,小单过来质问了吗?”
申凯看着申璇眸色变化,抱着双臂,“呵”了一声,继续道,“申小五,我就料到你要跟我发狠,你骨子里那点顽劣,那点蛮不讲理,也只有裴锦程才有本事给你藏起来,又给你挖出来。
若不是为了他,你还得天天死气沉沉一张脸吧?
怎么,你怎么不直接说,裴锦程被我揍了,最火大的那个人就是你自己呢?
拿什么小单当挡箭牌,我看小单爬楼梯爬得挺好的,回来还喊了我大舅舅,可没像你一样,往这儿一站,就整个山洪暴发似的。”
申凯发现申璇身侧的拳头都张张合合了,就是气得唇瓣张合都说不出来一句话,这样子若是放到申璇二十岁的时候,申凯估摸着这丫头又得闯出什么大祸来不可。
可现在的申璇,他不担心了。
申凯一如方才一般,偏用一种讽刺又略带挑衅的口吻道,“申小五,做出这一副样子干什么?要回去,就回去啊,把你的裴锦程弄回g城去才安全,别一天到晚的带着他在我面前弄得跟自己有多憋屈似的。
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你以前嫁给他,你愿意遭罪,不让我们管,行,你去受你的罪,痛在你身上,我们着急有个屁用。
可你现在离了婚,单身身份,还姓申,你要一天到晚在我们面前弄得自己多不快乐似的,干脆别回来,谁稀罕你回来似的。”
申老爷子一听这话,一直正常的血压都快要高上去了!
三年多没有和女儿好好相聚过的申父申母更是不想再任着申凯说下去了,齐齐站起来,申父一巴掌挥过去,就拍到申凯的背上,“臭小子!你这么说你妹妹!要走你走!”
老爷子一直*着家里的孩子,虽然最*申璇,可是孙子也是心肝命,申凯虽然从小调皮,但是比其他几个孙子都能干,哪里舍得打,更何况这么大了,伸手拉住申父,“你干什么!多大了,你还打!”
“他叫小五别回来!还不欠揍!”申父急得红眼。
老爷子一听,也帮不下去了,申母就急急拉着申璇的手,“你别听你哥瞎说,他就是关心你!”
申凯瞪了申母一眼,“关心什么啊?你当她还是二十二岁连什么叫杀人偿命都不懂的富家小姐吗?拜托你们,她三十岁了!儿子都三岁了!她现在当妈了!还好意思拿出不回来的话来威胁人,她当她是谁?”
申父额上青筋都跳了!“要走你走!你再敢说下去!”
申凯瞥了申父一眼,“你确定要我走?我跟你说,你若是真说出什么叫我以后不准再踏进这个门的话,我立马走!以后结婚生子我也不回来,大不了我让我儿子跟我老婆姓。我做得出来的,你告诉我,你确定不确定?”
这才叫威胁!
一个不轻意威胁别人,平时又说到做到的人说出来的话,才可能有威胁的作用。
所有人都噤了声,申凯本来就有他的脾气,这种话在这个家里,三十多年从来都没有说过,没说得这么彻底过,在申家人的眼里,申凯对他这个唯一的妹妹是*到了骨子里,从小到大不管在家里还是外面,只要有申凯在,谁也别想让申璇受一点点委屈。
可就是这么一个哥哥,今天当着家里长辈的面,说出如此绝情的话,还有一股“有她没我”的劲头在跟家里长辈抗衡。
“申凯!”老爷子语重心长的喊了一声。
申凯没有看,也没应,看向身侧拳头越来越松的申璇,“其实真的,你爱回不回,我们觉得无所谓,没有你,我们这家还是这么过着,当没养育过你而已。
这个家本来就是你想回来你就回来,你不想回来也不会顾及家里人是否需要你,既然你这么自私,只管自己舒坦,我们干嘛要把你当个宝一样供着?
说到底,申家也不亏欠你什么,你闯了祸,申家挖空了家产的帮你,后来申家出事,你出把力,也是你应该的。所以别把话说得好象你回来给了申家多大面子似的。
你带个前夫回家,申家够丢脸了,还有什么面子?我就是要打他。打我妹妹死缠烂打的前夫,我有理!我就是有理!”
申凯说这个“我有理,我就是有理”的时候,抱着双臂,扬起眉头,活脱脱一个*二世祖,连音调都扯成了痞痞的高度,“怎么?我说得不对吗?是你恨他吧?是你不喜欢他吧?你讨厌他吧?他死皮赖脸跟你到海城的吧?你是恨不得把他踢到地球以外的地方眼不见为净吧?我他妈这是为你除害,你反过来咬我一口!
你有没有良心?”抱着的双臂松开,伸指戳在申璇的心口,“你良心给裴锦程吃干净了,你有个屁的良心!你就是个白眼狼!”申凯加重了语气,“这男人,你要爱就要爱,你要恨就要恨,你恨的玩意还不准别人碰一下,你谁啊你!”
申璇也不知道为什么,申凯越是这样,她到后来便越来越冷静,冷静到自己都闻不到硝烟味了,甚至有些心酸难抑,她心里认为申凯并非有意说这些话,无论申凯怎么说,还是爱她的哥哥。
她的确是自私了,申凯没有说错,申凯一个字都没有说错。
她是有愧于申家的。
这样想着,再看着申凯说话,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这*,真是得理不饶人,坏!她的哥哥,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坏!
听着听着,她“噗哧”一笑,伸手打开申凯的手,也像方才申凯一样抱起了双臂,比他矮一些,便偏仰着头,哼了一声,“你走啊,你去找个老婆生孩子啊,你让你的娃去跟你老婆姓啊。谁稀罕啊。
你的孩子不跟申家姓,还有二哥,三哥,四哥呢,就你生得出来申家的种啊?
嘁!你多大一把年纪了?你还生得出来孩子吗?申凯,你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啊?我跟你讲,你要是现在能找个老婆生个孩子,我就是跪在爷爷面前三天三夜也求他允你的孩子跟你老婆姓。你倒是去生啊,去生啊!”
瞧瞧,多么牙尖嘴利。
申家长辈明明还在哥哥骂妹妹的重话中纠结,这时候马上纠结到申凯的生育问题上了,这不要说生孩子了,赶紧找个太太结婚也好啊。
说起来申凯一表人才,要脸有脸,要型有型,就放在那里专拍明星的杂志上,这家伙也是佼佼者,不少人上门来说亲,偏偏申凯不上道,一嘴一个仕途忙,就是不上心。
申璇这时候提起来,几个长辈都开始真愁了,大孙子年纪不小了啊,老四九月中旬都要结婚了,老二也说明年准备要孩子了。
偏偏老大……
老爷子听着申璇说的,心里纠结得七上八下,“哎,申凯啊,你妹妹说的虽然荒唐了些,但是你先娶一个回来,第一个孩子还是姓申,兴许以后政策允许,你们如果可以生二胎了,跟女方那边姓,也是可以的。而且这事情也说不准,如果生个双胞胎,两家的姓都分到了。
到时候你跟江钊多联系联系,问问他,生双胞胎是不是有什么秘决?我上次好象听说他们是因为去了哪个地方渡蜜月才怀的双胞胎。”
申凯白了老爷子一眼,这还越说越起劲了啊。“您可真大方。是不是搞错斗争方向了,现在有说到我身上来吗?”
“那现在你这件事比小五的事要大啊。”
申凯道,“大什么大?我打了裴锦程,她现在要来跟我撕杀,能是小事?”
申母站在申璇边上,“兄妹哪有隔夜仇的?”
申凯道,“这都要带着孩子前夫走了,还不叫仇?”
申璇立时抢话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带着孩子和前夫走了?我是说两天过后,他出院,我就带他回来住。”
“他凭什么回来住?”申凯嗤笑一声,“他倒是要点脸啊,前夫能跑到你房间一起睡?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借着小单为由头,非要跟你挤一个房间?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申璇的脸,突然一涨红,“申凯,我的事不要你管!”
“那你们住酒店去,你们要搞什么乱七八糟的爱情游戏别带到家里来,不过申璇我跟你说,你这么玩,别把你儿子带坏了,要么你干脆就复了婚,要么你就把儿子还给人家裴家,自己当初不要抚养权,现在心疼个什么劲?作不死你!”
“你!”申璇感觉自己快要被申凯气得内出血了!“你!”
“我什么?叫我嘴巴放干净点?我嘴巴干净得很,不过我告诉你,我就是看你这么办事,挺糟心的,裴锦程他要是我妹夫,如今带着儿子回来,你申小五若是跟我说,那是你男人,谁也不准动他。行,我肯定不会动他,这话是说话算话!但你在我面前一副受了多少委屈的样子,我管你说什么,我还是那句话,你最好别带他回来,要带回来,就带合法丈夫,前夫就在门外呆着。
否则,不是申家欢迎的人,我一定会揍他!大不了让他伤上加伤,谁叫他心里有小算盘不敢还手?”
申璇被逼得不行!她现在虽然没有之前生气,但心里也不敢肯定申凯会不会说到做到,裴锦程的确是有想复婚的小算盘,也知道她对申家的情谊,所以万万不可能在申凯出手之后就还手的。
那个矫情货估计被打得满地找牙,就算她站在旁边嗓子喊哑了让他还手,他也不会还手!
那个不要命的践人!
申璇那时候说带着儿子离开,自然一半真话,一半气话,这么一大家子爱她的人,她怎么可以那么做?再说申凯的出发点,并没有什么错,她若真做得那么绝,那就百分之百的狼心狗肺,白眼狼了。
她想了很久,终于从鼻腔里喷出一口气后,郑重道,“我们要复婚的,这次从国外回来,就是因为要跟他复婚,不然我还会呆在马赛。复婚以后,我会尽量都呆在国内,当然回马赛也是必须的,毕竟我公司总部在那边,时尚品牌,我还是觉得公司所在地在那边会好很多。”
申凯像是没听见什么值得令人震奋的消息一样,双手一摊时,肩膀耸了一下,“早点说罗,害我废了那么多汽油,把他拉到山顶上去揍一顿,车轮上都是泥,花钱洗车。还为了那个脚印,专门给他买件t恤,你真是当惯了阔小姐和阔太太不知道公务员拿点工资有多省。”说着一转身,又往沙发上走去,坐下来后,叹了一声,“小五,有时候你还是稍微考虑一下我的成本,我真的很忙,哪有那么多空管你这些破事。
两天后,不要带他回来,下次回来的时候,请携带结婚证,你还是要多为你从政的大哥想一想,不要为了男人,家人的利益都不顾了,你大哥是要脸的人,虚假的脸,也是要的,外面人说起来……”
说到这里,申凯顿了顿,坐直了些,抬手掐个兰花指,捏着嗓子学大妈说八卦,“哎哟,你们不知道啊,那个申凯,就是那个快要在海城上任市-委-书-记的人,你们简直都不敢相信,他那个妹妹啊,也不知道从哪里带一个孩子回来,好象是她前夫的,前夫哦,两个人名不正,言不顺的又搞到一起去了。
哎,年轻人,真乱。
其实也不年轻啦,那么大把年纪的人了,一点也不注意,鬼知道明天又跟谁传绯闻。像他这么乱的家庭都可以做市-委-书-记,也不知道是不是傍了哪个首-长的孙女。”申凯说完便往后一靠,刚刚一段娘娘腔,跟鬼上身似的。
“噗!”
“噗!”
“噗!”
申璇扑过去,推翻申凯就朝着他腰上腿上甩两巴掌,“践人凯!叫你再说!”
申凯哈哈大笑,两兄妹这才算冰释前嫌。
三个长辈站在一旁,心里跟过山车一样,刚叫了“申凯,小五”,马上只能闭嘴,插不上话,更插不上手。
申璇心里知道,申凯是在为她好,她清楚得很,退了退,坐到沙发另一头,一时间,心里酸着酸着,酸得嘴角都笑疼了。
好一阵,申凯再次坐好,抬腕看了一眼表面的时间,懒懒道,“两天后他出院,你就搬出去,什么时候有结婚证了,什么时候带他搬回来,要不然有小单住这里就行,我们申家永远欢迎小单。但若是没有结婚证,你把我的话转告给裴锦程,只要他敢到海城,我就敢灭他!
他的私人飞机敢落在海城的停机坪。甭管什么事,管他公或私,我就敢叫人以‘欲加之罪’的由头让他的飞机烂在那里。”
申璇这时候坐在沙发上,隔着申凯一小段距离,抬脚就朝着他蹬去,“王八蛋!你个党-棍!”
“我跟你体力的血液一样一样的,申小五。”
申璇跳下沙发,站起来,一弯腰就去揪申凯的脸,故作咬牙切齿的说道,“结就结,你甭想再欺负他!”
“谁爱欺负他?我申凯能欺负他是给他面子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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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锦程躺在*上,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耳朵也一阵阵的发烫。
他还记得申璇临走前的时候跟他说,出院的时候,还是回申家住。
心里满足得很,要知道他是申凯赶走的,申璇要他回去住,就充分说明了申璇的立场是站在他这边的,申璇心里指不定多在乎他呢。
哎呀,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骨头都会自动酥了。
更让他骨头酥的事情是他一直翻来翻去睡不着,到了凌晨一点,自己的房门被推开了,本来阖着眼想事,有响动还以为是护工,正要生气。结果进门来的是申璇。
当时睁着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觉得眼睛一阵阵的胀,他刚刚才看过时间,凌晨一点了啊。
申璇衣服还没换,手里拎着保温桶,走过来的时候,脚步很轻,看他睁着眼睛,小声说,“还没睡啊,饿了吗?”
“饿。”木讷讷的说了一个字,木讷讷的坐起来,不饿看到她带东西过来也必须饿!
“小单睡了,我过来看看。妈妈说鸡汤好,后来我说你有些胃出血,她又让我弄了猪肚汤,还蒸了点米饭,本来说拿过来,你明天早上吃也一样,反正是保温桶。如果赶巧你醒着,就当宵夜。”
申璇说话声音温柔,裴锦程觉得自己一下子有些犯贱的适应不过来,“正好饿醒了。”
瞧瞧,多会说话。
申璇笑了笑,把保温桶拧开,鸡汤和猪肚汤都装了出来,“先开着空调凉一凉,太烫了。”
裴锦程受*若惊之时,却根本不敢伸手去抱女人,因为他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事,申璇会不会来跟他说什么他无法接受的事?裴锦程心里想来想去,轻声问,“阿璇?”
“欸。”
“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没睡啊?”
“你不也没睡?”
“我是因为疼得睡不着,你又是为什么啊?”矫情的裴锦程还是阴险的加重了自己的伤势,入院的时候他还可以做出一种故意的样子说“没事”,这时候他却淡定不了了,担心自己再说没事,这女人连戏都不跟他演了。
申璇动作很快的放下汤碗,拉开薄毯就看裴锦程的伤势,奈何又看不到,只看到一片瘀紫,急急问,“怎么了?输了液还是疼吗?医生不是开了止疼消炎止血的药吗?吃了一点用也没有吗?”
裴锦程一咬牙伸手把女人拉下来,环住,“阿璇,你在这里陪着我,我就不疼了。”
肩头被女人敲了一下,“放开。”
裴锦程马上松手,现在有点惊弓之鸟。
“你真是不长记性。”申璇嗔他一眼,“你自己想想,伤都在腹腔,你还拉着我往下压,不怕伤上加伤啊?”
“……”裴锦程坐起来。
申璇端着汤,一边吹,一边往裴锦程嘴里送,“味道怎么样?”
“很好。”
“我现在厨艺还不错吧?”
“很好。”
“可别说假话。”
女人又喂来一勺,男人张嘴喝下,“哪有半句假话,肺腑之言。”
女人再次优雅的吹着汤水,柔声问,“比起你以前温柔贤淑的白珊好不好一点?”
裴锦程心里鼓打得震天响,震得胸膛发颤,他这肯定是惹到她了,“阿璇,你在我心里,谁也比不了的,以后不管什么白珊,白四,都不会再有了。我裴锦程只爱你一个人,真的。其实以前也只爱你一个人,就是你不信。”
申璇笑嗔他一眼,“那我以后经常炖给你喝,怎么样?”
裴锦程回味着这句话,突然,心里“轰”的一声,炸开一团烟火!
幸福来得毫无征兆,让他措手不及,赶紧含住送来的汤匙,一口喝掉后,把勺子从申璇手中抢掉,窝住她的手,“阿璇,我现在就好了,出院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回g城办复婚。”
“不行,这次结婚注册地,我要在海城。”
他心里突生不安,“为什么?”
申璇把碗放在*头柜上,双手撑在裴锦程身侧,唇就贴在他的耳边,柔软馨香的气息像蚂蚁一样爬了他一脖子,女人娇笑道,“g城是你的地盘,海城是我的地盘,如果以后我想离婚的时候,你休想拿你g城那里关系网压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