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烨和辛甜只知道一切都没有定数。
什么都是未知。
因为连医生本身都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若是佳妮有足够的信心,早就和他们商议了。哪会等到今天。
“从初晨的病确诊开始,温医生就和国外许多医学专家、生物学专家一起研究基因链条的改变,在来的路上,温医生已经和他们取得了联系。他们正赶英国王室的专机飞过来。
温医生现在是想办法止血,只要能稳住不再流血,就有希望。”
王院长看着云烨的眼睛,虔诚而坚定,“阿烨,没有一个医生不愿意自己的病人康复,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全力以赴!”
饶是云烨做过十多年的心理准备,知道某一天一个陌生的手术将在女儿的身上进行,但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他还是全身发抖,生怕意外的发生。
温佳妮宽仁善良,不仅为了莫锡山的身体操心,更为初晨的身体操碎了心。
他知道这辈子欠的,永远都还不清。
所以他更是明白,事对事,都没有办法平等。
现在不想找任何人泄恨,也不想将秦家怎么样!
只要女儿平安渡过这劫,他可以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看着满桌子温佳妮和众多专家一起研究的那些看不明白的数据,云烨心中更感念医生的悲天悯人。
这些数据是十几年来的积累,更是一份从未放弃的决心。
他拉着辛甜的手,看向王院长,眼中红丝未退,嗓音暗哑,“王院长,谢谢你让我们了解这些,感谢你们这么多年都一直在为了晨晨怄心沥血,我们,我们.....”
云烨哽得声音发沙。
辛甜更是一言不能长续,只是不停的哽声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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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手术对于云烨和辛甜来说,好歹做了十几年的心理准备。
但对于其他人来说,是晴天霹雳。
莫锡山固执的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拐杖拄在跟前,双手搭握着杖扶,紧紧捏住,一言不发。
他不想表现出悲痛的情绪,到了他这个年纪,特别是经历过佳妮的事情,他更觉得自己不能成为家里孩子的累赘。
他不要每个人都为了考虑他的感受而隐忍难过,他坐在那里,背挺如苍松,不曾有一瞬轻颤。
他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儿孙,不用担心我,我坐在这里,什么事也没有,我只是想坐在这里,第一时间等到孙儿平安的消息。
裴允铮一个人离手术室远远的,他没有等在手术室外,而是站在楼下。
军区的医院他来过,孟爷爷,苗阿姨,还有莫家的人生病,都来这个医院。
难免过来看望。
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
比g城其他医院都安静,病人更少,环境更好。
每次和初晨有关的亲人生病了,他总会跟着父母一起过来,初晨也会在这边。
那时候家里人没有严重到要进手术室。
所以他们还没有什么痛苦。
总是把鲜花水果拿上楼,又手拉着手一起跑下来玩。
有时候不是他们非要下楼,是大人不准他们在病房里呆久。
楼下这棵树,一年一年的长得更粗了。
他们也长大了。
他到楼下来,还是想像当初一样,家里的人,没有大病,就是一些小毛病。很长一段时间才来一次医院。
身体检查住一两天。
但是家里人都怕孩子感染医院其他病菌,不准他在楼上,赶到楼下的花园里,和初晨跑来跑去。
他现在只是到楼下来,是因为家人不严重。
他不曾想,二十来岁的年纪,竟会自欺欺人到这个地步。
初晨的血一直都止不住,他连眼睛都不敢眨。
在车上,他抱着初晨哭,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慌得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
衣服裤子都被血水泡过,沾在皮肤上,腻沉沉的,已经快干了。
看到初阳被带走,听到医生说去配型的时候,他的眼泪就流不出来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悲伤。
他却没有了。
手上还是鲜血,干了之后崩得皮肤都紧了,手掌打不开。
他退离。
离开那个手室术外,离开那条走道,下楼。
他想,今天晚上他根本没有到过那个地方。
月光如细碎的玉粉,那么透澈清亮的撒满在各个角落,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学校。
低头便看见自己淡紫色的t恤一大块暗红,浅色的牛仔裤已经没有淡白蓝的颜色。
连球鞋都湿成了深暗色。
这到底是什么病,才会从那么小小的鼻孔里,不停的往外冒血水,止也止不住的血水。
那时候,他还天真的对着医生喊,要输血的话,我这里有,我这里有。
可是需要配型的病,哪是他的血能有用的。
他的背轻轻的开始颤,压抑的哽沉一声,声音不大,却是低郁痛苦。
裴允铮的身影在月光下拉成孤单的长影,他绕着楼下的花坛走圈,走得慢,走得久,一圈一圈的。
走着走着,他觉得自己变成了六七岁的样子,初晨就在他的后面,追着他跑,嘴里不停的喊,“允铮哥哥,你等等我。”
那时候的他还不懂事,仰着小脑袋往前走,耳朵仔细的听着身后的小女孩发出的所有声音,呼吸,脚步......
听着她要靠近了,他就走快几步。听着她的脚步慢了远了,他又放慢脚步。
他跑得出汗,她还在后面追,追得出汗。
“允铮哥哥,允铮哥哥,你不等我,我不跟你玩了。”
“允铮哥哥,我要告诉璇阿姨,说你不跟我玩。”
“允铮哥哥,我不玩了!”
“裴小单!”
每每这时候,他就停下来回头,一脸不耐的看着她,嘴里也没有好气,“你快点啊!这么慢,猪变的么!”
此时的裴允铮难受得紧,他知道这一刻,若是停下来,他会去找凶器把秦天给杀了!
他只能越走越快,围着花坛一圈圈的跑,跑得一头的汗。
耳边都是他的小豌豆,一声声的喊他“允铮哥哥”。
他知道她累了,她喊得已经在喘气,她身体那么不好,他却总是让她超负荷的锻炼。
他从未好好的关心过她。
从未好好的*过她。
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来了,他后悔了,后悔不该走得那样快,她还是个女孩,她体力有限。
他终于停下来,喘着沉沉的气转过身,脸上的泪光活像是有人朝着他的脸上泼了一盆水。
眼中那些视线都是模糊斑驳的影子,他往前几步,抱住走过来的人,全身都在发抖,把女人的头压在自己的肩头,出声时,哭得发颤,“晨晨,我们不跑了,不跑了,允铮哥哥去给你买个冰淇淋,你坐在这花坛上等我,我知道,草莓味的.......”
“草莓味的......”
以前她喜欢草莓味的,一个不够,他却只买一个,以不准她多吃为由,一个冰淇淋,他要吃一半。
她总是望着他吃完最后半个冰淇淋,舔着嘴唇。
其实他只是想和她分享同一样东西,却从来不顾及她的感受,而她一直选择默默接受。
跟他在一起,她从来没有吃过一整个冰淇淋。
心中越想越是悲恸难忍,心头那些绞缠的线,崩析断裂,疼得喉结涌动着甜甜的铁腥气,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喉咙里疼像咽了一品碎玻璃渣子,出声时已哑颤得失声,“晨晨,这次,我给你买一个,一整个,你一个人吃......我,看着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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