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言家,言老爺言太太為大,長子言祝,娶妻孟氏,生有兩女,另外有幾房姨娘,生的也都是女兒,算算,言祝這一房總共有八個女兒了。
次子言蕭,今年十八。
底下妹妹言林,今年十五,言梅今年十四。
兩個女兒都是姨娘生的。
媒婆能打听到的就是這些,至于其他的涉及後宅之事,言家是皇商,媒婆不願意多惹是非,因此嘴巴緊得很。
卓正俏也沒想過會在離京百里的地方听到八卦,一時之間覺得是命運,一時之間又覺得心情復雜。
一無所知的時候嫁進去,成了下堂妻卻開始知道言家大事,這算啥?
那個胖大商人繼續說︰「我家那不爭氣的兒子要是有言蕭的一半,不用一半,有他的一成,那我早把家業傳下去,在家里含飴弄孫了,根本不用這麼辛苦,都快四十歲的人,還在南來北往,一年沒幾個月在家,每次回家,孫子就不認得我,晚上吃飯圍成一圈,覺得自己好像外人,唉。」
「這言蕭真有這樣厲害?」
「從小就開始學習算帳,識茶,品茗,十歲開始走鋪子,言老爺子看好他,十二歲時給了他兩間鋪子,別說,那兩間就是生意最不好的兩間,沒想到不過短短一年,成了收益最好的兩間鋪子,還把附近的幾間別家茶鋪都收並了,成了鄉間鄰里的獨門生意,你說說這本事厲不厲害?」
「十二歲?老哥,您糊弄我呢?」
「我糊弄你讓我再胖二十斤,要不是那言蕭從小展露長處,怎麼會在十四歲就掌家,當然商行不少人見他年少可欺,都想佔他鋪子的便宜,可沒想到他一分也沒讓,沒讓不是最讓我佩服的,最讓我佩服的是也沒撕破臉,你要知道做生意是這樣,有時候你不退,別人就翻臉,言蕭不但不退,還能保持住大家面子,真是後生可畏。」
卓正俏想,原來前夫是這種人啊,十四歲就當家,放在現代還是個國二生呢,這麼說來言蕭還真厲害。
不對,卓正俏,你想什麼呢,現在不是你佩服的時候,言家可是你的仇家啊。
內心又想,雖然說是這樣,但要不是言家那老太婆出這招,自己這輩子都不能出來游山玩水一趟,豈不白來?
說來,還得謝謝言家這麼沒良心呢。
那胖大商人繼續說︰「你說說,放著這麼出色的孩子不喜歡,言老太太偏偏喜歡大孫子,那言祝啊,我沒見過比言祝更廢的商戶少爺了,自詡琴棋書畫皆精通,其實就是無所事事,說讀書,倒是考個秀才來啊,也沒有,說畫畫,也沒人看過他的作品,要彈琴,就推說沒帶指套,指套給準備好了,又說沒心情,棋藝奇差,還說自己是淡泊之人,所以沒有好勝心,總之一張嘴溜得很,但什麼都不行,就是會哄言老太太而已。」
「其實這也是本事,只不過走錯路。」
「我還沒說完呢,若只是琴棋書畫不行也就罷了,偏偏餿主意又特多,每次家里出什麼事情就要出主意,我記得前兩年江南大雨,那茶葉味道都不好,這時候就是得老實回報,缺貢一次,那言祝居然說,那就去收購別家的茶替上去,反正茶好茶壞都是他們言家說了算,宮中也不會知道。」
「你說的是真的?這可是欺君啊。」
胖大商人道︰「當然是真的,就是因為言家後來缺貢一次,被上頭責罵了一番,言家上下打點花了幾千兩銀子,言老太太才在宴會中說起,要是遵照大孫子言祝的主意就好了,根本不用花那些銀兩,又說言蕭就是喜歡故弄玄虛惹得言家家宅不安,家里出是非,言蕭就高興了雲雲,眾人這才知道竟然有這一出,旁人跟言老太太說起,替茶是欺君,她還不信呢,說自己大孫子孝順又見多識廣,他的主意不會錯。」
「這言蕭也真倒楣,攤上這樣沒見識的老太太。」同情的語氣。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外人看他年紀輕輕掌家,風光無限,卻不知道家里有個討厭他的親祖母,以及一個只會出一張嘴的哥哥,為了言家鞠躬盡瘁也沒人感謝,都十八歲了還沒成親,真是可憐。」
卓正俏心想,成親啦,只不過又變回單身了。
言蕭在言家原來這樣艱難啊——大概因為她不是真正的古代人,所以雖然無緣無故成為下堂妻,也沒覺得天要塌下來,現在听了听,只覺得言蕭真不容易。
然後又想,自己也挺不容易的。
船行數日,到了江南梅花府的河驛靠岸。
卓正俏看著河岸游人如織,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氣,心想,江南,我來啦,于是雙手空空悠悠閑閑的下了船,花好跟月圓一人提著一個箱籠跟在後面。
河驛真的很熱鬧,眼前看到的除了商人,旅人,還有許多碼頭工人在搬運貨物,一大籮筐一大籮筐的東西上下運送,忙乎得很。
河驛旁邊有一塊空地,停得滿滿的馬車,都在等著載人。
花好看了看,找了一輛看起來最干淨的馬車,「大叔,我們要去梅花府的城區。」
那車夫一臉好笑,「我的馬車已經被定啦,我是來接秦家小姐的。」
花好奇怪,還有這種事情。
又問了幾輛,通通都是已經約好的。
後來有個駕車的嬸子笑說︰「听你們的口音,外地來的吧,我們這梅花府的河驛是江南最大的河驛,每天來往上千人,馬車沒預定,那是沒得乘坐的。」
卓正俏心想,喔不,怎麼會有這種事情?不是應該像計程車那樣,招手就走嗎?居然還要先預約?
卓正俏一步往前,「那如果走路呢?」
嬸子一臉同情,「大概要兩天吧。」
兩天!怎麼可能走上兩天!
好心的嬸子說︰「不然小爺你就得等到晚上,晚上會有一些回頭馬車來撿客人,放心,會有的,只不過要等比較晚而已。」
花好都快哭了,怎能讓小姐在外面待到晚上啊,「那豈不是得等到天黑?」
嬸子勸道︰「就幾個時辰而已,很快。」
卓正俏實在不想等到晚上,但也沒辦法,眼見人家都是拿出書信或者小木牌才能上得馬車,都是自己沒有外出經驗,沒想到這個。
幸好中午吃得飽,不然還不知道要等到晚上什麼時候。
于是主僕三人找個地方坐,看著一輛又一輛的馬車走了,前前後後不過半個時辰,居然走得干干淨淨。
月圓去碼頭娘子那邊討水喝,碼頭娘子知道她們是外地人,笑著說晚上就有回頭撿客的馬車了,又讓她們如果還要水,再過來拿。
下午了。
天黑了。
老實說,卓正俏應該要心情不好,但很奇怪是她心情真的還可以,這些都是新奇的體驗,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這樣自在的空氣,值得她牢記起來。
就見兩輛馬車緩緩駛進空地,花好連忙出去揮手,「這里,這里。」終于等到回頭撿客人的馬車了。
那馬車停下來,那車夫道︰「小泵娘,我們是來接自家主人的。」
花好垂頭喪氣的走回去。
卓正俏笑說︰「算了,再等等。」
花好腳頓頓的,走路拖拖拉拉,不像平常伶俐,卓正俏覺得奇怪,拉了一下她的手,卻發現熱得很,一模額頭,居然是燙的。
花好發熱了?
卓正俏這下真的急了,「發燒了怎麼不說?」
「沒事,婢,婢子……挺好的。」
好個頭啊,整個人都變遲鈍了,怎麼辦?根本沒馬車啊,這附近又沒有什麼住家可以暫借打擾,去問問碼頭娘子能不能挪個地方給她們好了,最多給點銀子,花好發燒,她們不能繼續待在外面吹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