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面惡心善又有才(1)
卓正俏這兩天可樂了,在京城大門不準出,二門不準邁,現在簡直跟月兌韁野馬一樣,梅花府隨便跑。
京城繁華,可是她沒那身分去體驗,不像庶弟卓正濃,每次從外面回來都要大呼小叫,外面多好玩,多熱鬧,姊姊你要是能去外面見識見識,就會知道弟弟在說什麼了……氣死她。
現在她終于懂了,正濃說的真對。
進了城區,那是處處熱鬧,他們住的客棧附近什麼都有,兩個字,好玩。
當然,她也不是只顧著玩,已經寫了平安信回京城卓家,也給住在城南的大舅舅寫了信,說自己已經到了,見著城北有趣,停留幾天再去大舅舅家。
然後整天吃吃喝喝買買買,也去茶館听說書,江南話她已經不太會說,但听卻是沒問題的,最愛才子佳人的故事。
一日,她又帶著花好跟月圓去听書,說書先生一個段子說完,滿堂喝采,隔壁一個中年藍衫男子卻是長長嘆息。
與他同桌的瘦子道︰「黃兄,我听這故事說得不錯,怎麼突然嘆息起來。」
「我只是感嘆,才子佳人就是活在書中,現實生活那是萬萬不能。」
瘦子問道︰「黃兄不是跟費小姐來往得挺好,怎麼這樣感嘆。」
「我自諸風流,也有才能,以為費芷玉對我是真心相愛,豈知我一旦阮囊羞澀,她便推
說沒空,再也不見我。」
那瘦子似乎有點詞窮,過了一會才說︰「黃兄也不用介懷,青樓女子本是如此,就當學個教訓,將來娶個賢妻就是了。」
「我想想,還是鐘家表妹對我最好,可惜我去年滿心跟費芷玉雙宿雙棲,面對她的各種暗示假裝不懂,舅父舅娘已經把她許給吳家,我已經耽誤過她一回,怎能在她即將成親之際又去大鬧,說來都是我自己糊涂。」
卓正俏心想,還算是個人,知道自己沒資格去鬧,如果去年不要人家,今年人家要過門還上門糾纏,那不是讓鐘家表妹難做嗎?就算過了門,那夫家也會以為她不知檢點,日子可就難過了。
話說古代青樓女子真有那樣厲害?
費芷玉?是有多美,看那藍衫男子嘴上埋怨,臉上卻不是那回事,明明舊情依依,連多罵幾句都舍不得。
對了,反正自己現在也是男子打扮,不如去見識見識?
卓正俏是說風就是雨的人,一想更是忍不住,等那藍衫男子離開,只剩下瘦子時,拿起酒壺酒杯就過去,給那子倒滿酒杯。
那瘦子的興趣就是來茶樓喝酒吃花生,也愛交朋友,平白得了一杯上好的佳釀,十分高興一飲而盡,卓正俏馬上又添上,「大哥,小弟剛剛听你說那個費芷玉,是什麼人,在哪,如何能見上一面?」
那瘦子一臉揶揄,「小兄弟年紀輕輕,看來也是風流中人。」
「小弟難得來梅花府一趟,什麼有趣都想看看。」
「听你口音是京城人,京城應該更熱鬧啊。」
「家人管得緊,這回是外出游歷,便想著機會難得,該去的都去一去,剛剛听大哥說那
費芷玉,她真這樣厲害,弄得另位兄台神魂顛倒?」
那瘦子喝了一口酒,「那是,費芷玉是我們城北第一美人,現在二十歲,五十兩銀子才能見上一面,琴棋書畫不說,最重要的是貌若天仙,還出身良好,那費芷玉可是大戶人家出身,爺爺傳了幾千兩給她爹,沒想到她爹全賭光,賭光不打緊,賣老婆,賣兒女,這費芷玉被紅袖樓買下從小培養,大小姐出身,見過的人都說氣質果然不一般,五十兩值得很。」
「大哥可見過?」
「我可沒那五十兩銀子,我只是听我好友說起,就你剛剛看到那個,家里留給他兩千多兩銀子,一年半就花得干淨,你也別問我,我勸了,勸不听,沉迷青樓跟沉迷賭博的人一樣,喊不醒的,將來他若沒地方吃飯,我讓婆娘收拾個地方出來給他,便算是我對得起這段兄弟情誼了。」
卓正俏拱拱手,「大哥人好。」
能做到這樣,也不錯了。
五十兩呢,肉痛是挺肉痛,可是這回不花,以後一輩子都沒機會花了。
又想,不知道言蕭去看過這城北第一大美人了沒?
終于,距離逛市集那天說要看茶的「大後天」到了,卓正俏自然一大早梳洗妥當,看著黃銅鏡也很滿意,活月兌月兌是個小鮑子,可比庶弟卓正濃還要帥上幾分。
客棧端上早膳,絲瓜香菇,姜汁蘿卜,酸甜豆腐,素荔枝肉,另外配上素較子。
沒肉,有點空虛,但出門在外不比在家,一切以方便為主。
吃完,漱口,這便把格扇打開——她的房門在靠外邊,言蕭若是準備出去了,一定會經
把門打開,又不會打擾他,也不會錯過他,卓正俏給自己按了贊。
不到一刻鐘,果然言蕭經過了,看到卓正俏一臉期待,臉上隱隱露出微笑,「走吧。」
馬車緩緩往前。
對她來說,真是事事新鮮,不斷從簾子縫往外看,言蕭見狀,吩咐遠志把簾子拉起來,方便她看清楚。
卓正俏感覺出他的好意,對他笑了笑。
言蕭一怔,覺得真可愛,很不合宜的想到「巧笑嫣然」這幾個字,然後又暗罵自己,在想什麼。
卓正俏興致很高,沒發現他臉色變化,「今日是去茶園嗎?」
「茶場。」
「茶場,是做什麼的?」
「曬茶,烘茶。」講到茶,講到家業,言蕭的心神也收斂了起來,「你從京城來,想必
也知道我們言家的貢茶出了霉,這可不是小事情,不找出原因,一定會有第二次,再來一次,我們言家就信譽掃地了。」
卓正俏看他有點嚴肅,于是安慰,「言二公子既然年紀輕輕就當家,除了努力,還要老天賞飯,既然如此,你就不用擔心,一定可以找出原因的。」
言蕭點點頭,「我會找出原因的。」
卓正俏想讓他心情好一點,于是問道︰「言家的茶園很多吧?」
「南南北北總共六十七座。」
「這麼多?」比她想得多了一倍不止,「我們東瑞國有這麼多人喝茶嗎?」
這茶又不是言家獨賣,若光是言家就有六十七座,那整個東瑞國要有多少?
「我們言家的茶,梅花府這座是貢茶專用,十二時辰都有人看管,其他六十六座,有一半銷往外頭去了,從我祖父起,我們言家就跟異族做生意,北兆,北夷,西堯,南歸,南里這幾國都有我們的商行,六十六座看起來多,但其實還有點不夠,在異族,茶葉被哄抬得很貴,要貴族才喝的起。」
卓正俏十分敬佩,「你辛苦了。」
這些讓她管,她就算有現代商業知識,那也管不來,太多太繁雜。
自家親爹卓大富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卓家在鄉下才幾頃地的谷糧呢,她爹每次看到帳本就愁眉苦臉。
這言蕭一次得看六十七本帳簿啊,厲害。
然後又想,不對,卓正俏,你想啥呢你,你是來要和離書的,現在還敬佩起前夫來?簡直不像話。
「對了,你在京城成親了對吧?」
言蕭點點頭,「是。」
「我是說如果,如果喔,不是真的發生,就是假設,這萬一言太太不喜歡她,非要你休了,你會給和離書的吧?」
言蕭皺眉,「男子漢大丈夫,應該讓母親跟妻子雙方和解,好好相處,怎能就這樣分開,婚姻不是兒戲。」
「我這不是假設嘛……」
「母親生我養我,對我恩重如山,妻子是祖父給我挑的,她也沒過錯,我定當讓母親跟妻子成為一家人,而不是逃避現實,那絕非大丈夫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