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不用來盡孝,我怎麼不知道這個家現在有人比我大?」是言老太太的聲音。
卓正俏連忙從床上爬起,來不及穿鞋,只好光腳踩在地板上。
她以為言老太太只會派熊嬤嬤來意思意思一下,沒想到居然親自來了,果然孩子的魅力真的很大啊……可是看到言老太太的臉,又不是那回事。
嘴角下垂得可厲害了,陰沉得很。
卓正俏奇怪,討厭言蕭討厭成這樣嗎?連他有孩子都成錯事?
言老太太緩步進來,直接在繡墩上坐下,「有孩子?幾個月了?」
言蕭回答,「兩個月。」
老太太哼了一聲,「這孩子不能要。」
「祖母!」言蕭的聲音充滿不敢置信,「這可是孫兒第一個孩子。」
「第一個孩子,哼,我讓你媳婦留在言家是另有打算,不代表我對她被擄的事釋懷,兩個月的孩子,這里有誰不知道你媳婦兩個月前在哪里?待了十天哪,不要說十天,就連一天都不成。」言老太太一臉不屑,「總之讓你媳婦喝藥,我留她已經是大恩,萬萬不容許亂了我家血脈。」
卓正俏只听得腦門發熱,正想懟上去,言蕭卻先開了口,「祖母,正俏是孫兒的媳婦,您羞辱她,無異羞辱我,還請祖母收回此話。」
卓正俏喘著氣,「我……我……」
太生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言蕭這時候握住了她的手,拇指輕輕劃過她的手背,給她一個安定的笑容,又溫柔,又霸道,好像在說︰別怕,我在呢。
言老太太一臉不容商量,「熊嬤嬤,去熬藥。」
「祖母若是容不下我們夫妻,我們可以走,除了幾個貼心下人,一樣事物也不會帶出門。」言蕭平靜的丟下一顆深水炸彈。
誰也沒想到言蕭會在這時候扔出「分家」這個話題。
而且除了人,沒有要帶走什麼。
言老爺皺眉,「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這個家不能沒有你,你跟你媳婦都給我好好待著。」
言老太太也怒了,「我又沒說什麼,這樣就要分家,我說的有錯嗎,蕭兒,你捫心自問,你就沒有想過?」
「孫兒沒想過。」
言老太太更是不高興,「是,我心胸狹窄,只不過我得告訴你,我就是你祖母,我們東瑞國以孝立國,你今日不讓媳婦喝這藥,就算你想分家,我也會到處說你不孝,讓你無法立足,怎麼樣,喝,還是不喝?」
言老爺道︰「母親,別這樣,您不喜歡蕭兒夫婦,讓他們分出去,讓祝兒一家承歡膝下,不也挺好的?」
「挺好?哼。」言老太太冷笑一聲,「分家之事你就別想了,好好的替這個家賺錢,等將來錢夠了,足以讓祝兒一世無憂,再來說別的吧。當然,如果蕭兒媳婦願意替祝兒跟福泰郡主求個官又另當別論,總之,你祖父不管這個家,不過我管,我得管得好好的,將來死了,也好對祖宗交代。」
卓正俏快氣暈了,怎麼會有這種人,言蕭明明就是言老爺跟言太太生的,爹娘各像一半,血緣都不用懷疑,為什麼這個家的人除了言老爺都不喜歡他?
明明知道言祝無能,扛不起這個家,又怪言老爺偏心,不肯給言祝機會,想想也知道怎麼可能,言祝是長子,最剛開始一定是給他試過,但無論如何他都抗不起來,這才會輪到十四歲的言蕭頭上。
言蕭听到祖母這些話,又不知道該有多難受。
明明白由的偏心。
清楚楚的嫌棄。
若有理由還好,偏偏是沒理由的。
「夫君,老太太要說讓她去說,大不了我們不在京城居住,去江南吧,江南挺好的,風景秀麗,冬天也沒這樣冷,還有,上回騎馬不盡興,我還想去褚壯的馬場再挑一匹,好好享受一下騎馬的樂趣。」
言蕭看到妻子這樣努力的想讓他打起精神,內心一暖,「你還敢?」
「當然還敢,你在,我不怕。」
言蕭心想這樣真好,世間上的事情大抵沒道理,大哥有了祖母跟母親的偏愛,卻沒有一倘知心人,而他在言家雖然不受待見,但卻有傾心相愛的妻子。
言老太太兒狀大怒,「沒听見我說什麼嗎?要是分家,你就別想立足,就算到江南,我也會派人去江南把你的好名聲散布開來。」
事情這樣,卓正俏也豁出去了,「那我就去求福泰郡主,天天派人上門打言祝三個板子,打得他今生無法下床,想必祖母見愛孫如此,一定高興。」
言蕭一怔,笑了。
言老爺愣住,這算什麼,祖母逼二孫,二孫媳請人打大孫?
言太太這下臉卻不好看了,倒不是因為卓正俏,而是因為言老太太——她們早商量好,要哄得卓正俏拿玉佩出來替言祝求官,現在老太太卻忘了這件事情,只顧著自己大發威風,言祝的前程都要沒了。
听到卓正俏要打自己最疼愛的言祝,言老太太眼楮都紅了,「你敢?」
「祖母敢說言蕭不孝,那我也敢,反正打人的是福泰郡主的人,關我什麼事情,莫不成祖母還要告福泰郡主嗎?」
言老爺看著實在不像話,「母親,老二媳婦,你們一人少說一句,我們都是一家人,怎麼搞得像仇人似的。」
卓正俏心想,這句還像人話。
言老爺想了想,「我是一家之主,我來說,蕭兒的事情讓他自己作主,我們就別管了,孩子都已經二十歲,還吵這個。」
「不行。」言老太太一拍桌,「這孩子留不得。」
言蕭拉著卓正俏,兩人給言老爺行了禮。
言蕭道︰「父親,兒子不孝,得先搬出去了,兒子的住處您也知道,等孩子出生,您一定要找時間來看。」
「蕭兒——」言老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除了心疼這孩子,他自己也很苦惱,生意交給言祝肯定不行,三年就會倒,難不成自己又要回去看帳本,過著南北奔波的日子?那真苦啊。
沒當家的人都不知道當家苦,還以為掌家風光呢,傻子才以為掌家風光,在家舒舒服服當大老爺,那才是人生樂事。
言蕭一個手勢,月圓連忙過來給卓正俏穿好鞋子,兩夫妻牽著手就要往外走,言蕭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了,有件事情我一直沒講,之前隱瞞,是希望家庭和樂,但如今祖母逼我走,我便也沒這顧慮了——當初貢茶的鐵罐之所以出問題,是大哥有意所為,故意讓兩層鐵剩下一層鐵,讓茶葉受潮,主要還是想要讓我丟了掌家的位置,這件事情我以前沒說,但若以後我听到了什麼,我會說的。」
言老爺震驚,「真的?是祝兒?」
「千真萬確。」
言老太太卻是不信,「空口說白話誰不會,想陷害你大哥,省省吧!」
「我自然是有證據,祖母不相信的話,盡可一試,只不過到時候若大哥進了大牢,可別怪孫兒,還有,看在父子一場的分上,兒子還是想提醒父親,對大哥好一點,因為大哥能逍遙的日子不多了。」
言老爺自然知道這兒子性子,沒事不會這樣說,于是緊張問道︰「蕭兒,你是不是還知道什麼?」
「土匪之所以劫車,是因為大哥賭輸了四千多兩又還不出來,所以才跟土匪透露了家眷上香的風聲,其他幾戶也都是這樣,被賭債所牽累——賭場苞土匪勾結,便有了後面的事情,陳小姐是大理司直之女,李小姐是福泰郡主之女,此事不會善了,所有把家眷消息賣給賭場的人都在名單里,我已經跟福泰郡主確認過,大哥坐牢是坐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