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猶如大旱逢甘霖一般救了張總管的急,他頓感松了一口氣,「小月,辛苦你了。」
闢邸里不是沒有男丁,但大多有自個兒的事要忙,總不能叫他堂堂一個總管自己爬上樹去摘吧,辛小月自小手腳靈活,前幾年還爬上樹摘樹果入菜,爬樹應是難不倒她。
金鳳仙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這就是少爺特地點了專門為他送膳的那個辛小月?
金鳳仙被送到少爺的身邊做通房已經一年了,但少爺從來沒有踫過她,為了接近少爺,她留在少爺的身邊當貼身侍女。
餅去送膳是她的工作之一,誰知來到仁遙縣她因為身子不適休息了一夜,隔日送膳的差事被搶了不說,少爺不知道怎麼著也不讓她貼身伺候了,不是說他與崔幕賓常有公事要談,身邊不好跟著侍女,就是說他晨起梳洗時間不定,免了她的服侍,她幾乎算是件閑物被晾在這里了。
來到這里之後,她在少爺身邊的時間遠遠不如眼前這個廚娘。
她本以為或許是因為辛小月生得好看,才讓少爺另眼相待,如今看來,她就一雙大眼好像會演戲一般,其他的沒有什麼特別。
她一來就打听過了,辛小月都十九了還沒有許人家,這麼一個沒人要的老姑娘,到底哪里得到少爺青睞的?
金鳳仙越想越生氣,指著辛小月命令道︰「你是廚娘辛小月吧,我想吃紅豆桂圓糕,今天午膳的點心幫我做一些送來。」
程姑及辛小月都露出不滿的表情,她們不是一般的廚娘,入官邸只做主子的吃食及賓客的筵席,府中下人的吃食不但與主子們不同,連使用的廚房也是後院那個舊廚房,負責做菜的也是粗使婆子,煮的大多是能吃飽但並不精致的粗食,哪里有過一個做下人的敢指揮她們做吃食。
辛小月可不管剛剛張總管對金鳳仙如何,她原先是沒打算跟金鳳仙打交道,但如此指使她,她可不服氣。
「金鳳仙,大家都是府里的下人,你要吃紅豆桂圓糕自己做便好,食材也不是沒有,張總管同意了你便能取用,記得,要用後院那個舊廚房,別到大廚房去,耽誤了我為大人做飯的時間。」
金鳳仙娥眉一蹙,這官邸里居然還有不長眼的不知道她的身分?「廚房那種地方是你這種人待的,我不同。」
「原來是沒本事下廚啊!」辛小月嘲諷了一句,惹得程姑在一旁偷笑,不過辛小月可還沒說完,「這也沒什麼,悅來茶樓對面有間糕點鋪,茶樓賣的糕點都是跟他們訂的,十分可口,我建議你可以去那里買。」
金鳳仙踏前一步要計較,但被張總管攔了下來。
辛小月長得是平凡,但不知怎麼了很對大人脾性,他有時去向大人稟報府中事務時遇上辛小月送點心給大人,大人也挺喜歡她送去的點心,兩人一來一往的對話,大人有時還會被辛小月有些傻氣的語氣逗樂。
每回遇到辛小月休沐日時,明明送膳去的侍女不是外表美艷如花就是清秀可人,但不管那些侍女打扮得再漂亮,大人總是繃著一張臉,脾氣也會變得很差。
張總管可不想自己找罪受,辛小月只要做好為大人做飯、送膳的事就好,別人的她不做也沒關系。
「鳳仙姑娘,小月是大人專屬的廚娘,萬一為了做糕點耽誤了大人的用膳時間確實不好,不如我差人去糕餅鋪幫鳳仙姑娘買,如何?」張總管想出了折衷辦法,背在身後的手揮了擇,要讓辛小月先離開。
但金鳳仙可不打算就這麼算了,她態度高傲地睨了辛小月一眼,「你知道我是誰嗎?我要吃什麼你敢不做?」
「不就跟我一樣,都是府里的下人嗎?」辛小月再次提醒了她,以她的身分是沒資格叫她為她做吃食的。
「下人也是有分等級的,你可知我是少爺的貼身侍女?」
「但我送膳時可沒見到大人的身邊有什麼貼身侍女,倒是常常見到崔先生,我都要以為崔先生才是貼身侍女了。」
听到騷動的崔守仁正走來要看看是什麼情況,正好听見了辛小月的這句話,他不由得露出苦笑,他哪里像個丫鬟了,他這不是用心良苦想幫大人清理一邊的「髒東西」嗎?
張總管听見金鳳仙打算拿出她的身分來施壓,更肯定金鳳仙真如大人其他家僕說的是個通房,既然如此,更是冒犯不得,要不以後更沒好日子過了,于是勸道︰「小月啊,要不那鳥巢你別摘了,幫忙做盤紅豆桂圓糕吧。」
「我不要!」辛小月很果斷的拒絕了。
要是金鳳仙好聲好氣的說她做的吃食好吃,她會開開心心做給她吃,偏偏金鳳仙這樣囂張,還一副她跟大人有什麼不一樣關系的樣子,讓她看了更不滿。
「就算真是貼身侍女,終究還是個侍女,沒資格讓我為她做吃食。」
金鳳仙的火氣冒得更凶了,一雙眼瞪得像銅鈴一般大。「辛小月,你許是沒見過我跟少爺同桌而食的樣子,過去少爺一起床,身邊就只有我一個人在服侍,吃住都一起了,吃食當然也是一樣的。」
什麼叫吃住一起?辛小月立刻想到了大人今年都二十七了,要說他身邊沒個女人實在不合理,會不會金鳳仙就是個通房才敢這樣頤指氣使?若真是這樣,剛剛張總管對她客客氣氣的也有了答案。
但是不是真如她所猜測的,她不樂意知道答案。
看著金鳳仙得意的樣子,還刻意夸大與大人的關系,崔守仁不滿地出聲了,「金鳳仙,你在趙老夫人身邊可能是過慣了好日子,但大人說了,那些家產是趙老夫人的,不是他的,要跟著他就要簡樸,三餐從沒餓著你,你吵著要吃什麼點心?真要吃,自己買去吧,大人公務繁忙更得照顧身體,辛小月要專心為大人準備膳食,她可不是什麼糕餅販子,幫任何人都做點心。」
又是崔守仁!金鳳仙早看他不順眼,一個男人老是跟在少爺身邊,有時離開少爺的房都是三更半夜了,她早懷疑他了,他那張過分俊俏的臉蛋,比女人還狐媚。
「崔先生也知道少爺公務繁忙,怎麼少爺都到縣衙去辦公了,您還在這里耍嘴皮子?」
知道金鳳仙是與自己杠上了,崔守仁會怕她這個只知道耍心計、爭寵的女人?他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本就好看的臉更添了絲俊美,出口的話別人是听不懂,但听在金鳳仙的耳中則別有用意,甚至帶了些許風情——
「還不是昨夜大人見我背上的傷復發了,體恤我來到仁遙縣後便沒怎麼休息,讓我今日休息一天,結果一早你們就在我院落外吵吵鬧鬧的,不得安生。」
「少、少爺見過你背上的傷了?」金鳳仙得意的笑容頓時一僵。
「你不是正希望他看見嗎?怎麼,沒得到你要的效果?」
「少爺見到你的傷,你還能當少爺的‘幕賓’?少爺沒有嫌棄你?」金鳳仙難以置信,她本以為這麼做少爺便會厭棄崔守仁,怎麼情形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金鳳仙,你很失望吧?我說過,不管發生再下流的事,都不會改變的。」
這是在打什麼啞謎?從張總管到程姑再到辛小月,三個人是听得一頭霧水,但他們光是看兩人的表情也知道這是大事,絕對不能問。
「你別得意,少爺總會膩了你的!」金鳳仙氣憤地丟下話便轉身離去,不想再看崔守仁那得意的模樣。
張總管三人更不懂金鳳仙丟下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尤其是辛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