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雖然立刻安排了廂房給兩人,但這兩人有什麼「特殊關系」的傳言卻甚囂塵上,怎麼止也止不住。
直到豐安寺慶結束,金鳳仙恨恨地看著自己一計又一計的失敗,看著趙文睿與辛小月越走越近,直覺這事非得立刻告訴楊兆齊了。
瞧瞧眼前這一幕,若不是辛小月是服侍的侍女,不知情的人還以為辛小月是負責接待的知縣夫人了。
在送韓奇離開官邸的廊道上,辛小月覺得有道監視的視線,她機警地回身一看,只看見花圜里那海石榴輕輕晃動著。那是風吹的還是方才有人離去撥動了枝葉?
她的分神吸引了趙文睿的注意,他很自然地伸手托住了她的背,輕拍了一下,她這才回過神來,發現原來韓奇正在對自己說話。
韓奇把趙文睿及辛小月的行止看在眼里卻不明說,這若有似無的曖昧不正是一段戀情的序章嗎?這兩人還沒發現他們彼此的默契,以及能互相牽引對方視線的吸引力吧。
但他也不免為這純純的愛戀而暗自嘆息,楊兆齊哪里肯放過趙文睿,京里還有個高家小姐痴痴等著他,所幸這辛小月只是一名奴僕,或許肯甘願做妾,那這段戀情還有幸福的可能。
「小月,我還要多謝你方才救了我一命。」
「韓老這麼說折煞奴婢了,奴婢自小就貪吃,常常不小心噎著了,奴婢的娘親便教了奴婢噎著了怎麼自救……噯唷!」辛小月的話沒說完,就讓趙文睿一掌拍了她的後腦,她回頭一看,看見了趙文睿氣惱的表情,她不解的問道??「大人,奴婢說錯了什麼嗎?」
「韓老是身子不適,吃飯時咳嗽噎著了,你以為是像你一樣貪吃嗎?」
辛小月揉著後腦,很不好意思地看著韓奇,他不但不在意,還朗聲笑了起來,她陪著笑道歉,「奴婢不是說韓老貪吃,是說自己貪吃才學會了……」
還說!趙文睿氣得出聲制止了她︰「辛小月!」
「好了好了。」韓奇滿臉笑意地出聲緩頰,當真一點也不介意。「小月就這點可愛。文睿啊,你有這麼一個貼身侍婢,應該不覺得無聊吧?」人稱他是開朝以來第一名相,當然不可能因為一個小奴婢失言就動怒。
「韓老您說笑了,這辛小月就一個本事,做菜做得好吃,我留她在身邊就只因為她的手藝。」
韓奇笑了笑,沒有點明,既然只是廚娘,怎麼除了做菜的時間,她都跟在他身邊?
辛小月因為韓奇的大度,露出了崇拜的眼光。
又來了……趙文睿氣結,他發現辛小月那崇拜的眼光根本不是自己專屬的,只要做了什麼讓她覺得了不得的事情,她便不吝給予這樣的眼光。
那他在她眼中算什麼?就只是會做好事的人「之一」,而不是「唯一」?!
「眼珠子快凸出來了。」趙文睿沒好氣地調侃道。
辛小月倏地收回目光,她又失禮了嗎?她怯怯地望向趙文睿,得到他睨來的一眼,她連忙乖乖地低下頭。
這一來一往,又讓韓奇拂須而笑。「要不是我該啟程了,我還真想多留幾天。」看看這一對逗趣的模樣啊!他在心里多加了這一句。
趙文睿對于接待韓奇本是戒慎警惕的,但韓奇慈祥親切,言談之中更隱含不少大智慧,讓他受益無窮,只是他知道自己與韓奇的接觸只能僅止于此。
「若晚生有幸,下回韓老再次來到仁遙,必盡地主之誼,好生招待。」
韓奇搖了搖頭,對著趙文睿說出了他的期許,「文睿,你說你總共當了幾年知縣了?」
「若不算這仁遙的任期,晚生已任知縣七年。」
「如你這青年才俊,才二十歲便求得功名,怎麼調任還是當知縣?老夫希望你仁遙三年任期結束是高升,而不是留任。」
韓奇對自己的期許讓趙文睿意外,韓奇由京城返鄉這一路上見過了多少各級官員,說來他並沒有大張旗鼓的恭迎或鋪張奢靡的接待,但他卻听說了自己是唯一一個韓奇親自登門拜訪的官員。
趙文睿對韓奇的看重十分感激,心里卻也有一分歉疚,如果韓奇知道了他是他女婿楊兆齊的私生子,還會如此看重他嗎?
「晚生不才。」
「你啊,該說是天時地利人和都不站在你這邊,我臨去前有些話要告訴你,你務必字字斟酌。」
「韓老請說。」
韓奇轉身往官邸大門走去,眾人也跟上,韓奇的步伐有些沉重,語氣亦是,「你可知一個大夫最怕什麼病人?」
「治不好的病人?」
韓奇搖了搖頭,帶著耐心的笑容為趙文睿解釋道︰「多年沉癇難以藥到病除,所以最讓神醫難為,如此沉癇非得經長年調養才能見效,但世人不見病人到了神醫眼前的殘燭之軀,只會看見神醫即便用藥也沒有得到立時的成效。」
「醫者無須為自己辯白,時日一久便見成效。」趙文睿似是懂了又似是不懂,難道韓奇的話是在暗示他現今的處境?
「庸俗、佞言的小人太多,等著神醫身敗名裂的庸醫更多,所以有時身為醫者,那第一帖藥落在病人身上,即便藥效過強可能損傷了病人的身子,也得下這麼一帖藥博得‘妙手回春’四字,損傷了的身體,日後慢慢養護回來便是。」
「韓老,您是知道了什麼風聲吧?」趙文睿也不迂回,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老夫就喜歡你這聰明樣,話已至此,你好自為之。」
「晚生明白了。」
話說到這里,他們也走到了官邸大門口,韓奇的馬車已經在外候著,趙文睿親自把韓奇給扶上了馬車,韓奇身邊跟隨的護衛也跳上馬車坐到馬夫身旁。
韓奇掀開了車簾,對著辛小月說道︰「小月,老夫也有一句話贈你。」
「奴婢恭听。」
「有妻如湘君、湘妃,是帝舜之幸。」
辛小月偏著頭,不解韓奇為什麼對她說這樣的話,湘君、湘妃所指乃帝舜之妻娥皇、女英,兩人服侍帝舜無嫉恨之心,成為流傳千古的愛情神話,但……這與她何干啊?
「不懂?」韓奇問了,辛小月老實的點了點頭,他又繼續問道︰「你希望你的夫君只有你一個妻子吧?」
「若能如此那是最好,只是……」
她若真嫁個販夫走卒,倒也不擔心夫君有什麼三妻四妾,若說她曾經心儀的人……她連抬頭看一眼趙文睿都不敢,都說了要放下對大人的愛戀之心,不再奢望的了……
「你的委屈若能換得夫君的愛憐,那可比給了你再大的地位都要來得重要,反之,就算夫君肯給你唯一的地位,為了夫君你也得讓,否則你便不是他的愛妻,而是囚困了他的枷鎖。」
原來韓奇是在為她未來的婚姻大事給忠告嗎?雖然她暫且用不上,但還是非常感謝韓奇像長輩一般的勸告。
「奴婢明白了,多謝韓老教誨。」
韓奇這才靠坐回馬車里,出聲讓車夫啟程,趙文睿一行人躬身送行,直到馬車隱沒在煙塵之中。
趙文睿對于韓奇給辛小月的忠告感到疑惑,若說辛小月已經有了意中人,那韓奇此番勸告還有道理,但她不久前還一副有多傾慕他、能在他身邊即使當個不起眼的小廚娘都行的模樣,怎麼可能短短時間里就有了新的意中人?
想著想著,他不自覺把心中的疑問問了出口,「辛小月,你有意中人了?」
辛小月被問傻了,瞪大眼楮看著他,她哪有什麼意中人,真要說有,那就是她曾經十分愛慕他,但他都拒絕她了,她也沒臉I直犯痴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