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皆道他小小年紀就撐起路家那偌大的家業,殊不知,若沒父親在一旁指點,讓他少走許多冤枉路,路家也不會有今日,這路家其實是父親和他一塊撐下來的。
說完這事,瞥見她那張白皙的臉龐被烈日曬得發紅,額上沁了一層薄汗,路挽風抬目朝山道旁搜尋了會兒,摘來姑婆芋的葉片,遞給她。
寒招財不解的望著他,「你給我這葉子做什麼?」
「給你遮陽。」他彷佛有些別扭,將葉子塞到她手上後,就大步往前走。
寒招財望著他頎長的背影笑了笑,沒想到這位路家大少爺很體貼,把葉子遮在頭頂,她跟在他身後不疾不徐的往山下走。
進了白豐城,兩人找到一間藥鋪,討價還價後,把采來的草藥都賣了,得了三十八文錢。
出來後,路挽風皺著眉頭,瞪著她手里那幾十文錢。
寒招財很快點了十九文錢分給他,草藥是兩人一塊采的,賣得的銀子自然一人一半。
「那一大籮筐的草藥,竟然只賣了三十幾文錢,該不是那掌櫃欺咱們是外地來的,所以壓了價?」路挽風有些懷疑,路家沒做藥材的買賣,故而他不知草藥的行情,適才全都由她出面與那掌櫃談。
「這草藥也不算什麼貴重的藥材,山里常見,掌櫃給咱們這價錢還算公道。」她解釋了句,疲憊的掩唇打了個呵欠。
小時候她和二哥,還有村子里的孩子為了買糖吃,跟著大人認了幾種草藥,上山時就采了草藥拿到城里去賣,換得的銅錢,大伙再一塊買糖來分著吃。那時他們都還小,能采到的藥草也不多,往往采了大半天,還賣不到十文錢呢。
听完她所說,路挽風看著手里那些銅錢,「這幾文錢還不夠讓咱們雇車到綏城去。」
「咱們去車馬行打听看看,有沒有車要往綏城去,搭順風車的話,就不需要太多銀子,若是還不夠,大不了咱們就在這鎮里找些活來干,等賺夠了銀子再到綏城。」說完,她抬手輕輕敲了敲發疼的腦袋。
「不成,我趕著要回蘇雲城去,不能在這里耽擱。」
她沒好氣的橫他一眼,她也趕著回家去,可沒銀子啊,能怎麼辦?
路挽風略一遲疑,從衣襟里掏出一塊玉墜,那是一只白玉雕成的貔貅,這是他出生後,當時還未過世的祖父,得了一塊上等的羊脂白玉,特地找來玉匠給他雕了這只貔貅,他自小戴在頸子上,從未離身,即使先前客船傾覆落水,這玉墜也未丟失,這是眼下他身上唯一值錢之物。
「我把這玉墜拿去典當,就有足夠的銀子回到綏城了。」
寒招財看著那枚貔貅玉墜,從那溫潤瑩白的色澤,知道價值不菲,好心的說了句,「你這玉墜在這小鎮上典當,只怕當不了太多銀子。」
「只要夠咱們到綏城的路費就成了。」他沒打算死當,等到綏城,他會再派人過來贖回這玉墜。
說完,路挽風即刻找人打听哪里有當鋪,很快便當了這玉墜,接著便拿這筆銀子,到車馬行雇了輛馬車。
待兩人一塊上了馬車,路挽風用剩下的銀子買來一些吃食,遞給她。
寒招財不解的抬眸覷向他,那是用他的銀子買來的,給她做什麼?
「你拿著,若餓了就拿去吃,咱們應當過午之後就能抵達綏城,等到了路家的商號,我會命人準備另一輛馬車,送咱們回蘇雲城。」見她昨夜似是沒睡好,面帶倦色,他再說了句,「路上會有些趕,你不如趁這會兒先休息一下。」
聞言,寒招財提議道︰「你這般著急,不如到了綏城,你先回去。」
「咱們都要回蘇雲城,我豈能丟下你先走。」
「我一點都不介意,你先回去就是,用不著管我。」
「我不放心讓你一個姑娘家自己回去,萬一半途遇上歹人,該如何是好。」他那雙寒星般的眼眸緊盯著她。
「哎,我不會這麼倒霉的,再說我很機靈,絕不會有事,你盡避放心就是。」
「你不想與我同行,可是有別的原因?」路挽風試探。
「哪有什麼原因,只不過是因為先前落水受了驚嚇,所以才不想太趕,以免累出病來。」她說這話也不全是騙他,今天一早,她的腦袋就隱隱作疼,這會兒昏昏沉沉的想睡覺。
「你在馬車上大可休息。」
「馬車顛簸,哪能安穩的睡一覺啊。」說到這兒,她已有些撐不下去,「你還是別管我,自己先回去吧。」輕闔著眼,小聲的說完最後一句,她便靠著車壁,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第3章(1)
惺忪的開眼,寒招財發現自個兒的姿勢有些奇怪,抬首瞧了眼,迎上一雙冷黑的眸子,她迷糊的怔了怔,下一瞬便瞧見眼前那張薄唇,一張一闔起來。
「你身子發燙,恐怕是著了涼,我已差人去請大夫過來。」
也不知是不是燒糊涂了,听完,她愣了一會兒,才明白他說了什麼,她眨眨眼,疑惑的看著他,「那你為什麼抱著我?」
他解釋。「方才到了綏城的路家商號,你一直叫不醒,所以我只好抱你下馬車。差幾步就到廂房了,他不覺得有必要再放她下來自己走,因此仍抱著她。
「這樣呀。」她咕噥道︰「原來被男人抱著是這種感覺啊。」
路挽風听見她的話,沒忍住問了出來,「哪種感覺?」
她想了想回道︰「感覺很溫暖,還有你的臂膀很有力,我這麼沉,都沒把我摔著。」她將臉靠向他胸膛,再補了一句,「還能听見你胸口傳來咚咚咚的聲音。」
路挽風俊臉不知是因太熱而起了潮紅,抑或是被她的話給羞得發紅,他加快腳步,想趕緊放下她,又像是想澄清什麼的說︰「你別胡思亂想,我是因你病了才抱你。」
「哦。」她應了聲,輕輕靠在他胸口,便听著他那越跳越快的心音,再看了眼他紅通通的兩只耳朵,彎起嘴角笑了笑。
進了廂房,路挽風將她放到床榻上,吩咐領著他們過來的丫鬟好生照顧她後便匆匆離開。
寒招財含笑目送他離去,心忖他這是羞跑的吧。想不到堂堂路家商號的少東家竟也會這般害臊,不過是抱個姑娘就滿臉通紅。
不知為什麼,她忽然間有些高興。
很快,有個丫鬟領著大夫進來,替她把了脈後,說她是染了風寒,寫了藥方,讓人去替她抓藥。
大夫離開後,有兩個小廝抬了桶熱水進來,另有一個丫鬟拿著一套干淨的衣服和鞋襪過來,微笑著說︰「少東家吩咐奴婢伺候姑娘梳洗,等梳洗好後,用些熱粥再服藥。」
「伺候就不用了,你們出去吧,我自個兒洗。」雖然這些年來家里富裕了不少,但她可沒讓人這般服侍過,有些不習慣,把丫鬟趕了出去。
月兌去身上的衣裳,她爬進浴桶里舒服的洗了身子,順便也把那頭黑綢般的長發清洗干淨,這才慢條斯理的起身換上干淨的衣物。
這時,剛才那名送衣物過來的丫鬟輕敲房門詢問︰「姑娘洗好了嗎?少東家命人拿了藥來,讓奴婢幫您的腳底上藥。」
「洗好了,你們進來吧。」她應了聲,兩個丫鬟旋即推開房門走進來。
進來的兩個丫鬟,一個幫她擦頭發,一個抬起她的腳,月兌去鞋襪,替她起了水泡的腳底上藥。
那替她上藥的丫頭一邊為她抹藥,一邊說道︰「嘖,姑娘這是走了多少的路,竟起了這麼多水泡,傷成這般。」
「不過是赤著腳走了一天罷了。」她笑笑的回了句,要是換成了她原本的那副身子,才不會這麼嬌貴,但這婁竹心是個嬌滴滴的姑娘家,怕是沒走過這麼遠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