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游戲(上)‧情萌 第24頁

「你在看什麼?」老板娘好奇,順著他眼光望過去,恰恰與春雪四目相凝。

時間,彷佛在這一刻凍結,天地間一片靜寂。

然後,雨絲斜斜地飄落了,在所有人的眉宇間編織料峭的寒意。

不知過了多久,當杜唯漸漸感到眼前因雨霧而迷蒙時,春雪倏地轉身離開。

而見她的身影即將消逝,老板娘急得揚聲喊︰「海琳?!你是……海琳嗎?」

海琳?杜唯震懾無語。

那是誰?

第10章(1)

海琳?!你是海琳嗎?

尖銳的問話,來自她身後,來自遙遠的過去,猶如利刃穿心,狠狠地刺痛她,剜出鮮紅的血。

她是海琳嗎?

不!她不是,她不是李海琳,不是那個早該塵封于回憶里,燒成灰燼的女孩。

她不是,不是……

春雪急促地走著,高跟鞋踩在濕潤的地面,撞出一陣陣回音,回音繚繞在她耳畔,回蕩于她心口。

她的心怦怦跳,和著逐漸激烈的雨的旋律,交織成一首憂傷的哀歌。

于是恍惚之間,她彷佛又回到過去,回到永遠離不開的夢境里,她走在濕濕冷冷的山林里,尋不到出路。

在作夢嗎?現在的她,是在夢里嗎?為何那股饑寒交迫的感覺又襲來,那晦澀陰冷的絕望又當頭罩下?

「春雪,上車!」

有人喚她,有一道光在迷蒙的雨霧里隱約閃亮。

「春雪,下雨了,你快上車!」

是誰?是誰在喚她?是從何處點亮的光?

她茫然四顧,好一會兒,總算尋到了光源,那是車燈,是一輛很帥氣的白色跑車,車里,朝她焦灼地喊著的人,是杜唯。

她站在原地,傻傻地,不知所措地看著他的人,他帶來的光。

「怎麼了?你發什麼呆?」他嘆氣,下車奔過來拉住她冰涼的手,將她推進車廂。

待兩人都在車廂內坐定,他掏出手帕,擦拭她臉上的雨滴。

她怔怔地領受他的溫柔,一動也不動。

「你還好吧?春雪。」他低聲問。

春雪。

她一凜,身子輕顫。

對了,她是春雪,該是屬于春天的那場純潔的雪。

她是春雪,是春雪……

她深吸口氣,振作精神,接過手帕。「我自己來。」

他打量她,見她神情又恢復一貫的漠然,眉宇微微收攏。「究竟怎麼回事?剛剛那個女人是誰?你們認識嗎?為什麼她叫你……海琳?」

她震了震,心韻乍停,表情卻未變。

他深深盯著她,像是要望進她靈魂深處。「海琳……是誰?」

她垂斂眸,菱唇逸出低語。「海琳是我以前用過的假名。」

「假名?」他訝異。

「五年前,我因為跟媽媽吵架,離家出走到台灣來,我怕自己的行蹤被追到,所以一路上都自稱是——李海琳。」

「李海琳。」他啞聲咀嚼著這名字。

「剛剛那個水果攤的老板娘,就是那段期間,我在南部一間民宿認識的,當時她在民宿工作,我為了練習中文,經常會拉著她陪我聊天。」

「原來如此。」他仍舊盯著她。「那為什麼你要跑來這里看她?」

「你怎麼會知道我來這里看她?」她不答反問。

「是意詩告訴我的,她跟蹤你來到這里。」

她揚眸望他,見他嘴角似是噙著苦澀的自嘲。「所以你知道我向她打听你身世的事了?」

他默然點頭。

她也點點頭,撇過蒼白的臉,對著凝霧的車窗。「我其實不是來找那個老板娘的,只是因為忘不了過去的事,才來到這里。」

「過去什麼事?」

「我不是說,五年前我是離家出走的嗎?後來我爸媽就來找我了,他們好不容易在那家民宿找到我,想把我帶回家,我死也不肯,哪知道後來……」她驀地噎住。

他注意到她雙手緊拽著裙擺,顯然正壓抑著激動的情緒。

某個意念掠過他腦海,他大驚。「難道是那場車禍?」

「……沒錯,就是那場車禍。」她嗓音細啞。「就因為我太任性,逃到台灣來,我爸媽才會為了來找我而發生車禍,如果不是我,他們會在日本……好好地活著。」

淚水,無聲地順著她頰畔滑落。

杜唯凝視她梨花帶雨的容顏,直覺地伸手想安慰她,卻在即將踫觸到她時,又遲疑地收回。

「我想回去了。」她幽幽低喃。

「好,我們回去。」他坐正,雙手握住方向盤,發動引擎。

她听著那低沉有力的引擎聲,用他借給她的手帕掩住自己哭泣的容顏,任誰看到都會以為她正強忍悲傷吧!

誰能看到,她美麗的唇正銳利地割開一道冷笑?

相當感傷的故事。

但她以為,他會毫不懷疑地相信?

杜唯默默開車,一面在腦海里玩味。

就算她是為了緬懷自己去世的父母才去水果攤窺探那位中年婦人,那也無法解釋為何她看到那婦人遭丈夫打罵時,臉上閃現的驚恐,也無法解釋婦人對他動手動腳時,她那備受屈辱的表情。

她很在乎那個賣水果的老板娘,而他會設法找出真正的原因。

他不會允許,有人憑借著精妙的謊言潛進這個家,奪走本該屬于他的一切……

雨刷辛勤地刷過車窗,發出單調而規律的聲響,杜唯手指逐漸扣緊方向盤,指節泛白。

看來他有必要找個時間再度造訪水果攤,跟那個老板娘好好談一談。

「下禮拜六的事,杜唯跟你說了嗎?」

當晚,吃過晚餐後,顧長春將春雪喚進房里,一見到她便開門見山地問。

她愣了愣。「什麼事?」

「就是下禮拜六,我想在家里辦個Party,介紹你給大家認識。」

她胸口一震。這意思是……

「沒錯。」顧長春彷佛看透她腦中思緒,嘴角一扯,要笑不笑地說道︰「我打算讓你在那天認祖歸宗,讓你冠上顧家的姓。」

她心韻加速,呼吸亂了調。「這算是宣布我成為顧家的繼承人嗎?」

「這個嘛。」顧長春捏握下巴,有意吊她胃口。「這得看你後續的表現了。」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雖然讓你冠上顧家的姓,但要是你沒法表現得讓我滿意,我隨時可以在遺囑上收回你的繼承權。」

「我懂了。」她面無表情地頷首。

也就是說,這老人打算玩貓捉老鼠的游戲,時時刻刻懸著她的心,不會讓她好過。

對自己的孫子,他也是同樣的玩法嗎?

春雪深吸口氣,雖然一再在心內警告自己不該冒犯這個自視甚高的老人,仍是忍不住揚嗓。「那杜唯呢?」

「杜唯?」顧長春一愣。

「你確定要剝奪他的繼承權嗎?」

「你!」老人震懾,臉色霎時鐵青。「你都知道了?」

「對,我知道了。」她堅定地迎視他嚴厲的眼神。「你真的確定不許他認祖歸宗,讓他這輩子都當不成顧家人?」

「他不配!」顧長春像被刺到痛處,氣得渾身打顫。「就憑他媽那樣低賤的出身,他想進我們顧家的門?!我呸!」

老人話說得絕情,不知怎地,春雪覺得這話似是沖著她來的,心口隱隱地裂開,淌著血。

「你就這麼……討厭他?」

「沒錯,我討厭他!」

「既然如此,你干嘛還讓他進公司工作,還讓他住進這個家?」

「他進公司,是因為他爸留給他百分之五的股份,他會住進這個家,是因為我覺得多一條看門狗也不錯。」

看門狗!春雪驚顫。「你一定要這樣對他嗎?」

「怎麼?你有意見?」顧長春銳利地冷哼。「你可別告訴我,你寧願把自己的繼承權讓給他!我看得出來,你這女孩雖然年輕,卻很聰明也很有野心,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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