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話在她腦海里轉了幾圈後,她才忽然意識到他說了什麼。
她心口一熱,又迎上他如熾的目光,竟驀地「凶性大發」的一把將他推倒——
未料她有此舉,孫不凡整個人往後一倒,跌坐在地。
他反應極快,以右手撐住自己的身子,驚愕的看著對自己痛下毒手的她。
「齁!」看見他被一把推倒在地,後一立刻跑了過來。
雖然它覺得孫不凡活該,但基于道義,還是要表示一下關心。
而此時,意識到自己竟對為了保護她而受傷的傷患做出這種事的穆熙春,又急又悔,兩眼已經泛紅。
「穆小春,我是傷患,你沒忘記吧?」他難以置信她的行為,「你想教我終生殘廢嗎?」
「我……我……你……你……」
她自知理虧,可又不想認錯。
還不都是他!都是他說喜歡她,她才會……天啊,他喜歡她?
不,不會的!不可能的,他一定是在捉弄她。她不會上當,絕對不會!
「孫不凡,你再敢捉弄我,我絕不饒你!」她氣怒的瞪著他。
「捉弄你?」他眉心一擰,「我干嘛吃飽撐著捉弄你?」
這女人……為什麼李牧喜歡她就是一片痴心,而他喜歡她,就是別有居心啊?
「你這人的心眼壞透了,我才不會上當。」她又羞又急得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我心眼壞?」孫不凡甚是不服,「穆小春,你說話可得憑良心,我差點摔死是為了誰啊?」
「你……你……你一定是為了我家的鋪子!」
說出這種話,穆熙春也真的覺得自己挺沒良心的,可是她慌了,她六神無主、不知所措,更口不擇言了。
「什……」
他是想要她家的鋪子,但他喜歡她,絕不是因為她有一間他想要的鋪子。
他向來公私分明,從不混為一談。
「我喜歡你跟我要你家的鋪子,那是兩件不相干的事。」他說。
「是嗎?」她瞪著他,語帶質問︰「那我問你,你會因為喜歡我而放棄穆家面館嗎?」
「不會。」他想也不想,誠實回答。
「瞧!你根本是為了我家的鋪子才說喜歡我!」
「穆小春!」
吼!這可惡的女人,做人不是誠實為上嗎?怎麼他對她無所欺瞞,反倒換來她的無理指控?而她這番詭異的理論又是哪來的?
「正所謂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你根本就是因為想要得到我家鋪子才……啊!」
她話未說完,他忽地騰起,一把拉住她的手,振臂將她扯向自己。
因為毫無防備,她整個人倏地撲進他懷里,再抬起臉來,便與他四目相對。
她的心神在瞬間被他攫住,不禁害怕得顫抖起來。
他的眼神深邃幽深猶如兩口深不見底的水潭,光是望著他,她就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像是快被吸進去了般。
她從不曾經歷過這種感覺,也不曾有人給過她這樣的感覺。
她怕自己將從此迷失、迷糊也迷惑了。
「你再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做不倫不類的比喻,我就堵住你……這張嘴。」
孫不凡語帶威脅,神情認真。
穆熙春倒抽了一口氣,心頭顫悸。
他想如何封堵住她的嘴呢?天啊,她根本不敢想。
從她的神情及眼神,他知道她在想什麼,也知道她在怕什麼。
不知是想嚇唬她,還是他真想那麼做,他的臉慢慢欺近她……
「孫不凡!」她大叫一聲,雙手一撐的推開他的胸膛。
像是遇上了什麼可怕的猛獸,非得立刻逃命似的,她一個彈起。
她生氣的瞪著他,兩頰潮熱漲紅,張開嘴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卻又語塞。
腳一跺,穆熙春旋身跑開。
看著她飛也似的離去身影,孫不凡怔愣了好一會兒。
「這樣做……真的好嗎?」他擔心自己做得過火了些,一臉凝肅認真的看著坐在身邊的愛犬,「後一,我該不會又干了什麼蠢事吧?」
後一搖搖尾巴,「齁!」的吠了一聲。
不,你干得好!它以眼神給予他認同及贊賞。
第9章(1)
提督倪重德下朝後,怒氣騰騰的回到府中,一進門,他便命令下人去將倪開鋒喚到偏廳。
倪重德無子,倪開鋒是他胞弟的三兒,自小便在他這兒長大,早已像是他的親生兒子般。
可倪開鋒不學無術,又仗著伯父嬌慣寵愛,從小到大就是個鬧事高手。
他素來胡作非為,但所幸未傷及人命,許多吃了他暗虧的人,顧忌他是提督親佷而不敢聲張,最後也就只能自認倒霉。
偶爾遇上幾個不肯罷休的,倪重德便派人談論賠償,也從未因此鬧上官府,但因著他的縱容驕寵,倪開鋒也就更加有恃無恐。
見狀,倪重德本想過陣子就將他送回胞弟那兒去,可沒想到未來得及,就……
「伯父,您找我?」
都已經中午了,倪開鋒還睡眼惺忪,一副沒睡飽的模樣。
倪重德冷哼一記,先啜了口茶,然後說︰「你這兩日便把行囊準備準備。」
「咦?」他微怔,接著眼楮一亮,「行囊?伯父要帶我遠行?」
看他以為有得玩樂便兩眼發亮,倪重德氣惱又無奈,「這兩天,你就回你爹那兒去。」
「欸?!」倪開鋒一驚,整個人都清醒了。回他爹那兒?他老家雖然也是座規模不小的縣城,但比起京城,那可是小巫見大巫。
在京城里吃喝玩樂樣樣齊全,回老家可是會悶死他的。
「伯父,為什麼?」他連忙追問著,「為什麼突然要鋒兒回老家去?」
「你這臭小子還敢問我為什麼!」倪重德恨鐵不成鋼,「你都三十了,至今仍一事無成、成天無所事事,到處給我惹麻煩,這回你可捅到馬蜂窩了。」
「什……」倪開鋒一頓,「馬、馬蜂窩?」
「都怪我慣壞了你,一次又一次的替你收拾善後,如今才會……」倪重德氣得不想再多說什麼,「總之,你先回你爹那兒去收收心吧。」
京城跟老家對倪開鋒來說,簡直是天堂與地獄之別。大家都想待在天堂,沒人願意待在地獄,他也一樣。
「伯父,鋒兒到底捅了什麼馬蜂窩,您非得把我送回老家不可?」
倪重德神情凝肅的看著他,「你自己想想,你前些時候惹了誰。」
他微愣住,「我……」他一天到晚惹人犯事,哪記得那麼多。
「怎麼?記不得了?」倪重德哼了兩聲,「听說你在廣明客棧里為了一個歌女與人起了爭執,是嗎?」
聞言,倪開鋒恍然大悟。
「孫不凡?」他一震,「伯父說的馬蜂窩,難道就是……」
「我早就警告過你,別一天到晚生事,你卻從沒把我的話當一回事。」倪重德溫懂的瞪著他,「那孫不凡可不是尋常生意人,他背後有人。」
倪開鋒眉心一擰,一臉彷佛立刻就要去找人尋仇般的凶惡模樣。
「他背後有人?誰?」
「是誰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你又想怎樣?」倪重德沒好氣的瞪眼,「今天下朝後,相國大人私下召見了我,跟我提及此事,還要我好好管束你,免得日後闖出亂子,就算死罪可免,活罪也難逃。」
「什……」孫不凡的後台層級居然高至相國大人?他難以置信,但這事從他伯父口中說出,不會有假。
可不對啊,孫不凡若有如此硬的後台,何以一個城南購地之事拖了半年還未能成事?
「總之,你這兩天就給我離開京城,回老家去反省反省。」倪重德說。
「伯父!」倪開鋒咚地一跪,拉著他的衣角,哀求道︰「讓我留下來吧,我會听話,不會再鬧事的。」
見三十歲的佷兒,居然還像個犯了錯的孩子般跪地討饒,倪重德一方面覺得不舍,一方面又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