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寡婦還待往下說,卻感覺一道寒光射向自己,一愣,回頭,發現是那男人,怎麼,被忽略不舒服了?雖然他全身散發的氣勢讓人感到危險,不過越危險的男人她越愛。
湊近鄭遠山,她朝他耳邊吹氣,問︰「爺打哪兒來?」
他不應。
「你是村長太太說的、想到朱妹妹家借住的貴人?」
他不語。
「干麼害羞?說話唄,以後咱們就是鄰居啦,遠親不如近鄰,日後得互相照應,你說是吧。」
鄭遠山心頭冷笑,害羞?哼,他只會害人!
不理人?行,愚公移山得好些年呢。秦寡婦沒堅持,只是用手肘朝他胸口輕撞。「往後爺無聊的話,可以上我那兒坐坐,看在鄰居分上,我收你半價。」說完話,她帕子一甩,走出廚房。
最後那句,他听懂了,頓時臉上黑白相間、莫名的怒氣叢生。竟讓這種人靠近孩子?她有沒有腦袋!
鄭遠山走出廚房,只見村長站在大廳門口向他招手。
他走進客廳,換上拖鞋一踩,微愣……這也太舒服了吧,里頭絮上厚厚棉花,再加上柔軟的毛皮,都不想月兌下了。
鄭遠山隨著楊村長走進右手邊的書房,屋子非常寬敞,沒有炭盆子,屋里卻不覺得冷,建房時鋪了地龍,因此屋里屋外的溫度差上十幾度。
星星弓著身、半趴在桌邊,背上還背著韓邊,幾縷頭發從額頭散落,她很認真,手中執筆,眼楮始終沒離開畫作。
「朱姑娘。」
「再等等。」
從楊村長進屋,兩人對話時,她一直沒停下畫筆,她持續將最後幾筆顏色涂上。
吁……完成了。
她剛要站起來,才突然發覺腰挺不直了。
呃呃、啊啊……扶著腰、撐起桌面,她花半天功夫好不容易才站直身,同一個動作維持太久,再加上背上的負重,再年輕的腰椎都撐不住。
星星拍拍小家伙的,發現他一動不動,睡著了?
星星松口氣,韓邊丹田有力,一哭起來,沒人治得了他,只有背背才能哄好。
在他試過全家人的背之後,發現星星的背最軟最舒服也最香,從此就賴上。
鄭遠山盯著她,她不知道兩條橫過胸前的背帶把自己的曲線弄得多明顯?凡是男人就會想盯著看,所以……村長看了!
莫名火氣上揚,他解下厚氅,一把拉過星星,從前面往後掩上。
星星沒弄明白他在發什麼瘋,但楊村長心知肚明,老臉瞬間爆紅,連忙低頭道︰「朱姑娘,這位鄭公子就是方才我同姑娘說的……」
從京城來的貴客?想在此暫居三個月,每月願意付她五十兩銀子。
這算盤怎麼算都不對勁兒,但更不對勁的是他的動作,房里地龍燒得旺,半點都不冷啊,她想將大氅解下,但是在他的眼神攻勢下,她居然下意識地……屈從了?是生病了嗎?
星星退一步,沒想到鄭遠山進一步,同樣是一步,距離卻大不相同,一退一進間,她的鼻子來到他的胸口。
這人是有多高啊,脖子得往上抬五十度才能和他的目光相接觸?
他的五官不丑不美,是那種在人群里看過千百遍也不會記得的長相,只是這樣一張臉,卻有著一雙不符合「普通」標準的深邃眼楮。
他的身材壯碩,穿著一身青色長衫,顏色不顯眼,但布料卻是極好的浣花錦,身上沒有多余之物,只在腰間系著一塊玉佩……有點眼熟?
她打量他,他也不客氣,上上下下把她看過數回。
她穿薄棉鸚哥綠緊身小襖,腰內束了一條淡紅色絛兒,膚白細膩,眉黛微顰,一雙杏眼黑白分明,嫵媚里帶著三分英氣,顯得分外撩人。
她黑得發亮的眼楮緊盯住他,盯得他的心髒似被猛烈撞擊,他……被撩了嗎?
「鄭公子?」
「是。」回答間,他看一眼她背上熟睡的孩子,虎頭虎腦的,長得很好看。
「你知不知道我蓋這屋子花多少錢?」她悄悄再退半步,爭取呼吸空間。
「不知道。」
「材料、工錢,連同家俱總共一百九十七兩。」
她材料用的都是不差的,連地上的青磚……听說四、五品官員家里也就鋪這個等級,這房子可以算得上古代版豪宅,陳大漢說,便是村長蓋屋子也不過花十幾、二十兩。
瞧瞧,這趟穿越,她這算不算混得風生水起?
「所以……」
「你有一百五十兩,不必租房子,直接蓋就行。」
「我只待三個月。」
「付這麼多錢,大可在京城最大的客棧住上三個月,為什麼挑選清溪村?別告訴我你喜歡鄉村生活,比我們這村更鄉下的地方多的是,所以……」
「所以?」她猜到什麼?
「你在躲誰?你會給我們帶來危險嗎?或者說,你的目的是什麼?」
這才是星星想問的,他們家有不能對外宣布的秘密,她可不想招來大麻煩,對于生活,星星的要求不高,只求平安。
鄭遠山微訝,開出這等條件,村里有多少人願意接待他,沒想她竟然不是喜悅而是質疑。
不回答?她猜對了?
一群罪臣兒子、一個庶民百姓,不至于成為別人的「目的」,所以……他是混江湖的?他在躲避敵人?
心底有了主觀認定,她又道︰「並非小女子多事,但我一個女人拖著六個小孩,這樣的家庭禁不起風險,我想賺你的錢,但我必須確定,你身上的風險會不會波及到我們。」
「不會。」他答得斬釘截鐵。
「你確定?」
「再確定不過。」
「如果我發現不對勁,可以隨時趕你離開,並且不退房費?」
「可以。」
听著他的篤定,看著他氣定神閑,想起村長口口聲聲的貴人,星星放下心。
「既然如此,我還有一間空屋,你可以去看看,不嫌棄的話就搬進來吧。」她指指浴室旁邊的屋子。
「姑娘,那屋子沒有地龍。」楊村長聞言,善意提醒。不是跟她慎重解釋過了嗎?人家是貴客,很貴的客啊……他頭暈。
她歪歪頭,問鄭遠山,「你怕冷嗎?介意屋里沒地龍嗎?」
他撇撇嘴,道︰「不介意。」
「很好,屋里有床櫃桌椅,晚餐可以到客廳和我們一起吃,自己的房間自己整理,我們沒有多余的人手打理,行嗎?」
沒有多余人手?淡笑,她的「人手」多得很吧!「行。」
「先繳錢,後享受。」她大大方方朝他伸手。
楊村長一看,頭暈得更嚴重,這朱姑娘怎地……貴客、貴客啊……
造型特殊的鐵鍋放在桌子中央,燃燒中的炭放在鍋子中間的長管里,鍋中有熬成乳白色的大骨湯,桌上有菜、有肉、有蕈類,還有一堆沒見過的丸子,那是星星口述、秦寡婦做出來的。
火鍋早在六只韓搬進來以前就有,實在是星星廚藝太糟,老外老外、三餐老是在外,那得住家有足夠的條件才行,清溪村里沒有食肆,她總不能三餐都跑到城里解決。
秦寡婦倒是可以提供此項便利服務,但對賺錢有強烈狂熱的秦寡婦經常要「加班」,星星的胃本來就差,三餐再不正常,古代可沒有胃鏡可以照,因此念頭一轉,她請鐵匠打造這麼一個鍋子,只要灶間火不熄,大骨往水里頭一擺,隨時隨地都有高湯,再加點菜菜肉肉的,一餐就解決了。
星星坐主位,對面坐著韓歲和鄭遠山,左右兩邊各一對雙胞胎。
「開動!」星星一喊,幾個小孩熟門熟路,開始燙菜煮肉,吃得正歡。
比起尋常人家,他們吃得算是相當好了,菜色豐富種類多樣,只是上桌才煮的菜能好吃嗎?鄭遠山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