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紅通通的喜服,她掩不住滿心歡喜,終于要穿上嫁衣了呢,可惜……無法嫁給阿筌。
她真的很想很想很想他,不知道他現在過得好不好?他那麼好的人,是不是成佛成仙了,會不會某日,他們在蓬萊仙島相見。
他會不會給她摘一個果子?那果子香傳十里,咬一口,齒頰生津,他會不會和她一人一口……相濡以沫……
重咳幾聲,白色的帕子上頭染了鮮血。
對啊,她知道自己快死了,她染上癆病,這種病通常沒藥可醫,只能靠養,吃得好、睡得好、日子過得好,就能活得久一些。
但是她不想吃好睡好過得好呀,她拿著刀槍,跟隨二師兄出生入死,打起仗來不要命似的,她可以幾天幾夜埋伏敵後,任由風吹雨打,她可以不吃不喝,任由生命消逝,她常常想,或許死了就能見到阿筌。
她其實很幸運的,能夠結識李神醫。
她把所有的嫁妝都換了丹藥。
李神醫說︰「這藥會讓你的癥狀消失,讓你生龍活虎、看不出半點病態,但同時它會消磨你的壽命,哪天你開始吐血,就該準備後事了。」
她很愛李神醫的藥,那讓她生龍活虎地執刀上戰場,為爹爹報仇,讓她生龍活虎地到處走走看看,看她和阿筌約定好要一起走過的地方。
最後,她听師兄的話回到京城,回到她和阿筌一起長大的地方。
她想要嫁給師兄,想要為自己演一出戲,演一出與阿筌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戲,等戲演完,她再沒有遺憾。
可是……算算日子,應該是來不及了吧。
她又想咳了,接下重重的咳嗽聲後,又一方染血新帕,她把帕子塞進櫃子底下,吞進兩顆藥後,揚聲喊。「秀鸞。」
「姑娘。」
秀鸞是宮里人,皇上命她來伺候薛姑娘,可薛姑娘是常年待在戰場上的女子,不耐煩丫頭貼身伺候,因此她們都在外頭候著,等著姑娘叫喚。
「我想試試嫁衣,行嗎?」
「當然行,奴婢伺候姑娘更衣。」
不是簡單的試試,薛蓉非常慎重,她沐浴,把每一根發絲洗得又香又潤,秀鸞把她的頭發擦干,還在她全身上下擦了香油。
她說︰「我這輩子還沒有這麼香過。」
秀鸞道︰「往後姑娘……想多香就能多香。」
侯爺多疼愛她們家姑娘啊,時不時派人送東西過來,下了朝也常常繞過來見姑娘,那是明晃晃的寵愛啊。
薛蓉淺淺一笑,往後?她哪還有「往後」?胸口越來越重,她覺得自己都快吸不到氣了。
換上衣服、畫上妝,她看著鏡中的自己,笑得無比柔媚。
已經很久……久到她都忘記自己有這一面了,那時啊她只會對阿筌撒嬌。
二師兄常說︰「蓉兒只有在阿筌面前,才會顯出小女兒嬌態。」
是啊,她就是只母老虎,只有在阿筌面前才會柔情似水。
她想,人與人之間的緣分肯定在出世那天便有了決定,要不二師兄和阿筌是孿生子,她卻獨獨一眼看中阿筌。
「姑娘,要換下來嗎?」秀鸞笑問。
「不,我想再多穿一會兒,你們先出去吧。」
爆人們下去,她攬鏡自照,輕聲問︰「阿筌,我這樣美嗎?」
「很美,非常美,我的蓉兒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
呼吸一窒、她听見了……那是阿筌,猛地轉頭,她看見阿筌穿著一身青衣布衫站在自己跟前,她確定那是阿筌,不是二師兄,她確定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
「你來了?」
「對,我來接你了。」
他手里拿著一顆紅通通的果子,跟她身上的衣服一樣紅,手伸向她,她聞到果子香……
「那我可不以不嫁二師兄,嫁阿筌?」
「你還想要嫁我嗎?」
「想啊,一直都想,一直都很想。」
他笑開,單膝跪地,雙手高舉果子道︰「我以仙桃為聘,迎娶蓉兒為妻好嗎?」
「好。」臉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她接過仙桃。
他接住她的手,牽起她,一起朝那道耀眼的光芒處走去。
她咬一口仙桃,唇齒留香,她遞給他,他咬一口,她再咬一口,他再……他們相濡以沫……
漸漸地,他們消失在那道光芒中。
倏地睜開眼楮,薛蓉清醒,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心狂跳不已。
她怎麼會變成這樣?她不是害怕乞丐凌辱,撞柱身亡,怎麼會換一張臉、一副身子,怎會變成另外一個人?
捧住腦袋,她覺得疼,薛蓉殘存的記憶與她的記憶在踫撞、融合。
她痛得臉色慘白,卻無法阻止疼痛襲擊,只能緊緊撝住嘴巴,將細碎的申吟壓入喉間。
第十一章 死局出現轉機(2)
都不曉得兩條腿有多久時間沒踩在地面上了,不管到哪里,總有個人肉汽車……不,是人肉高鐵運送。
星星不知道為什麼韓鎮這麼閑,難道真的四海昇平、國富民安,朝臣百官都沒事可以做?
睜眼閉眼,他老在身邊繞,她不願意同他說話,他就自顧自說個沒完。
她以為他是寡言一族,開口是情非得已,沒想到……他只是沒受到剌激。
他把自己從小到大發生過的事一一挑出來說,屋里沒人,他就追著她問,千百年後的世界是什麼模樣?
她不想講,他就自己猜。
「那里的馬車肯定跑得比現在快許多。」
哼!什麼快許多,人都能在天上飛了。寡聞限制了他的想像。
「你們那里的帝君深受百姓愛戴嗎?肯定是,如果不是有很好的治理,一個女子怎麼能學會這麼多東西。」
炳哈,帝君?這種生物已經絕種,取而代之的國家管理人不會深受百姓愛戴,只會深受百姓干醮。
她不回答不溝通,任由他自說自話,用最清楚態度表達——你不停止娶平妻的計劃,他們再沒有話可以說。
但韓鎮的挫折容忍度高到讓人心生佩服,不管她的態度多冷漠、多惡劣,都無法讓他停下嘴。
但面對孩子們,她無法下狠手,他們沒有強大的心理建設,很容易因為童年陰影扭曲了性格,更何況……她滿肚子後悔,後悔打韓歲那一巴掌。
「娘,妹妹還折騰你嗎?」韓為軟軟地靠在她腿邊,仰起萌萌的包子臉,笑咪咪的,就怕自己笑得不夠甜,不能逗娘開心。
星星知道啊,知道所有人都在討好自己,他們以為只要她笑了、開心了,平妻問題就能揭過去。
怎麼能夠?除非她不是來自二十一世紀,除非她從出生那天就開始學著認同一夫多妻,除非她不愛韓鎮,除非……
人性很自私的,只有不那麼喜歡的東西才舍得與人分享。
「妹妹壞,可是……娘,咱們還是得疼妹妹。」韓客一臉的認真。
「怎麼就是妹妹了?」
「我們和哥哥談過的。」小雙胞胎異口同聲。
星星失笑,這種事竟能用「談」來做出結論。
「娘,我們知道你辛苦,等妹妹出生,我們就把妹妹帶在身邊,絕對不讓娘累著。」韓遠說得信誓旦旦,認真的表情讓人想笑。
當完廚子又想當保姆,韓遠很有愛啊。
韓暮拉起她的手,皮猴似的他皺起眉心,手指小心翼翼地畫過她手背上的青筋,怎麼會瘦得這麼厲害?
心口酸酸、眼楮紅紅,他討厭還沒進門的新母親。「娘有沒有想吃的,我和阿遠去做,我們的廚藝更進步了。」
她反手握住阿暮,一個再驕傲不過的家伙,竟哭了?
那時他被噴濺的油燙傷,疼得跳腳,她心急火燎地把他的手抓到冰水里面泡著,大手抓小手,十二月分的大寒天,一下子兩只手都凍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