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戲園子帶座的人見她雖然一身靈氣慧黠,但是年紀甚小,衣著也不怎麼好,不肯讓她入內,香宓也不吭聲,掏出一塊金鏈子放到他手里,就被領著入內了。
入了座,沏茶灌水的,賣餑餑點心、瓜果梨桃的、賣戲單的……都涌了上來。
听了兩折戲,從戲園子出來,赫韞仍堅持的在外面等著,她隨手給了他一包蜜栗子,哪知道他隨手就丟掉。
「我不是乞丐!」
她還傷了他的自尊心呢,但她是真心覺得那栗子好吃。
人家不領情,她也不惱,繼續一路往前走,一邊留意著市井米油的價格,十幾文錢竟然可以買到一升米,好便宜的物價,看見店鋪伙計可親,她走進去瞧瞧、模模,店家上前推銷,香宓就趁機和店家聊些不著邊際的話。
她的模樣不只可愛,還談得上美貌,又是十幾歲的年紀,走到哪都露出一張天真無邪的小臉蛋,裝無知,店鋪老板很自然願意跟她多說幾句,她再買個東西,人家就更殷勤了。
皮相這種東西,千萬年來走到哪都吃得開。
她也不過才走了幾家店,很快的就把這朝代的大致情況模清楚了。
晁南國,國號鳳字,位在這個大陸的心髒部位,東有始國,南有排雲,西有蓋世王朝,北則是冰天雪地的凍土,有剽悍的雪族人出沒。
健談的店家拉拉雜雜的說了很多,香宓只挑了想知道的記,其他的,如果她必須長此以往的在這里住下,有需要,早晚都會知道,所以也就沒費心了。
這里的生活習慣、語言文化都酷似古代中國,只是這朝代的國號她听都沒听過,不是她所知道的歷史上的任何一個朝代,所以宇宙論點是真的,她到了一個對應的平行世界。
她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往前走了好一段路,卻發現一直跟在她後面、保持幾公尺距離的人不見了。
「赫韞、赫韞……」喊了兩聲,還是沒看到人,人是跟著她出來的,要是弄丟了她很難交代。
所以她往回走,轉了兩個彎曲的巷子,就見幾個潑皮無賴圍著赫韞。
「傻子韞、傻子赫韞,你出來做什麼啊?告訴別人你是傻不隆咚的笨蛋嗎?」
「傻子應該要待在你那個破爛府里,出來丟人現眼干麼……」嘻嘻笑聲變成了哄堂大笑。
看得出來他的眼神很慌亂,卻不甘示弱的瞪著那些個頭比他高上一大截的少年。
香宓看見其中一個穿青藍色袍子的少年,他靠在巷子的牆面上,滿不在乎的看著一群人霸凌……欺凌他們口中的傻子赫韞,他顯然是那幾個少年的頭頭,看起來不像善類,卻也看不出真實的惡意。
她並沒有準備要去替赫韞解圍。
她相信這種口頭上的霸凌對赫韞來說不是第一次,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其實他應該早點適應這種事情的,沒有保護者在身邊,家里也已經沒辦法提供保護傘替他遮蔭、給他方便,現在他的力量又比不上人家,如果自己的心態調整不過來,難受的只會是他自己。
物競天擇、勝者為王,不論在哪個時候,都是強者擁有權勢地位,弱者被踩踏欺凌……
這種少年的惡作劇只要不是太過份就好,這也是成長的一種過程。
赫韞依舊倔著臉,極力的用無言來捍衛自己。
「你還是一樣無趣!」青藍色袍子少年看場面僵持不下,丟下這句話後就走了。
頭頭都走了,其他少年也一哄而散。
香宓等在那里,赫韞走過來看見她,眼神閃過一抹什麼後,趨于平靜。
她轉身提腳往前走。
「你都看到了?」赫韞跟了上來,和她還是維持十步的距離。
經過茶樓,轉進胡同,伸出人家牆面糾結的樹蔭帶來了涼爽。
她走過樹蔭,以自己的節奏不慌不忙的慢慢走。
「看到什麼?」
赫韞悶著聲道︰「那些人……」
閉過彎,看見別人家晾在外面竹竿上的被褥,不知道是誰尿了床。
「要我說,很多事情不就是破罐子撞破罐子咩,那時候就不知道誰怕誰了。」
他不吭氣。
「為什麼不跟我一起走,要一個人在後面?」她比較想知道這個。
看見赫府的邊門了。
香宓等了很久,幾乎以為等不到答案的時候……
「跟傻子當朋友,你會被恥笑的。」
既來之,則安之,從閻王爺那里走了一趟,人能不放聰明點嗎?
其實她很懶散的,能坐著,就絕不會站著;能躺著,就不會麻煩自己去趴著。
因為這種個性,她安于一天要花上二十幾個小時耗在研究室,雖然有時也會踫到需要的研究經費下不來,她得硬著頭皮陪著所長去應酬那些腦滿腸肥的集團董事。
她安慰自己,來這朝代就當作出去透透氣。
不過在她可悲的透氣經驗里,羅曼史小說中那些所謂多金俊帥的董事長、經理、總監之類的,從來沒在她的生命里出現過,而不可思議的穿越劇情卻讓她踫到了。
多金的,腦滿腸肥,老婆情婦遍布生意經營範圍;俊帥的則油腔滑調,他們的目標是那種能令他們減少奮斗三十年的貴婦、千金小姐,不是她這種沒有出頭天的研究員。
其實也不是真的沒那種看得上眼的男人,只是這些背景平平,眼楮卻長在頭頂上面的男人更教人泄氣,自戀就不說了,挾愛為名,動不動就把女人當所有物。
難道這世上沒有好男人了嗎?
有。
是她沒有男人運,沒踫上。
第3章(1)
現在穿越到這里,她可是過足了大閑人的癮。
用過午膳,說起來真不好意思,這里的人一天只吃早晚兩頓,可見物質很不豐足。
但畢竟她不是這里的人,時間一到她就餓了,晚冬下廚炒了個馬齒菜和一盤田螺,不對她的味,她嚷著要吃豬油末子和醬油拌飯。
晚冬睨她一眼,「嚇我,我還以為你要吃天上爬、水里游著的,豬油末子拌飯還不簡單。」
吃過飯,抹抹嘴,尋了個雅致的地方,翻了兩頁閑書,一分鐘都沒有堅持就要跟周公下棋去了。
才感覺快迷糊睡去,就听到有人在喚她。
「晚冬?有事?」她問。
「香香小姐,奴婢想請您幫個忙可以嗎?」
「你說。」
「少爺從學堂一回來就把人關在屋子里,什麼人叫都沒用,我想麻煩香香小姐過去看看。」她一臉緊張。
「為什麼是我?」她跟他不熟吧?
「你們昨兒個不是一同逛街了?少爺從來不跟誰出門的,我也沒見他跟誰親近過。」
消息這麼靈通?不過也是,這府里就這麼幾個人,任何風吹草動都攤在陽光下,不過就是一起出個門,有什麼好大驚小敝的?
「每個人都有心事,青春期嘛,荷爾蒙不正常,心情時好時壞,他自己覺得悶了就會出來的。」餓了、渴了、無聊了、想通了,自己就會出來了不是嗎?有必要這麼著急嗎?
晚冬懵了,「……什麼是青春期?荷……什麼的?」
「就……心情不好的意思。」
「少爺或許在學堂踫到什麼不如意的事說不出來,香香小姐,就當奴婢求您……」
換個角度想,其實也難怪,那個赫韞可是這個府邸全部的冀望,晚冬拿他當寶,一點小事就會大驚小敝沒什麼不對。
好吧,就當作散步,幫助消化好了。
于是,香宓在晚冬的目送下離開自己的小院,走過穿廊,數著第十一個漏窗,跨過拱門,來到赫韞的雲嶂樓。
繞過一大叢的花樹,密密麻麻的玉蘭花,白玉般的香氣遠遠的飄散開來,隱隱的香味令人心曠神怡,一條小河流經過,河水清澈,蜿蜒滑過小橋,不知流向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