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堂小娘子 第16頁

「姑娘,真是謝謝你的恩德,你真是我家老夫人的恩人啊!」婢女感激地道。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爾沫說道,「兩位還是趕緊將老夫人送回家休息,記得一定要再請大夫替老夫人看看。」

「好的,好的,真是太感謝姑娘你了。」

一旁圍觀的人們見她將老夫人從鬼門前救了回來,嘖嘖稱奇,一個個夸起她來。

就在這時,爾沐再次感覺到奇怪的注視,而且和之前不同,這次的視線讓她背脊發涼,渾身不舒服……

她下意識往四周看了看,仍沒發現什麼異狀。

城東牛尾巷的一間小宅子里,一名女子正在灶前燒菜,她約莫二十,面容清麗姣好,但眼底隱隱有著愁色。

一名男子從外面回來,幾個大步來到灶旁,「爾湖,你可知道我剛才看見誰了?」此人正是爾威。

她怯怯地道︰「誰?」

他像是發現獵物的豺狼,眼楮發亮,「是爾沫那賤丫頭。」

爾湖一怔,「怎麼可能?」

「那個賤丫頭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出來,絕不會看錯。」他的眼底閃過一抹殺意,「不過我也想不明,她早該變或一具白骨,究竟是怎麼逃出來的,又為何會在崇安?」

爾湖搖搖頭,表情有幾分不自在,「爾沫被獻給山神,埋在土坑里,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兒。」

「可不是嗎?」爾威眉頭一擰,若有所思,「難道有人把她挖出來?」

「那種冒犯山神的事,沒人敢做的。」接著她怯怯地問道︰「族長,會不會是……山神饒了她一命?」

爾威不以為然地瞥去一眼,「胡說八道,她是該死的賤人!」

見他生氣了,爾湖不敢再多說什麼,乖順地繼續做灶上的活兒。

爾威坐到一旁蓋著水缸的木扳上,手指摩挲著下巴,過了一會兒,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命令道︰「你去找她,證實她的身分,還要問問她究竟是怎麼逃出鬼門山的。」

「可是……」

「可是什麼?」他目光一凝,「我要你去,你就去。」

爾湖膽怯地小聲問道︰「你想做什麼呢?」

爾威冷哼一記,「當然是除掉她。」

她陡然大驚,哀求道︰「她能活下來,或許是老天爺的意思,族長不能放過她嗎?」

他表情一沉,惡狠狠地道︰「我知道你跟她感情不錯,可你別忘了你妹妹的小命還在我手里。」

想起自己十五歲的小妹,爾湖低下頭,淚水在眼眶里直打轉。

爾威起身,大手在她上用力抓了一把,「快弄,老子餓了。」說罷,他旋身走了出去。

爾湖的淚水立即像斷線珍珠般落下。

她今年二十,十七歲嫁人,十八歲成了寡婦,她在村中沒有依靠,爾沫于是求爾威收留她,讓她到家里為婢。

怎料爾威表面上以可憐寡婦無依的名義收留她,暗地里卻以權勢脅迫她,佔有了她的身軀,還將她帶至崇安,利用她是個女人,方便他跟無垢庵做人易及買賣。

爾湖雖愧疚不安卻不敢違抗他,他總是要脅她,若是敢對他不從不忠,便要將她妹妹當作祭品獻給山神,為了保住妹妹的性命,她能卑微地任他需索奴役。

其實她早就發現爾沫了,第一次在黃水街看到爾沫時,她還以為自己見了鬼。

丈夫死後,大家都視她為不祥的女人,只有爾沫一直陪伴她、安慰她,她跟爾沬可說是情同姊妹。

那天祭典結束後,爾威跟長老們離開祭壇,她便冒雨上前想拉出爾沫,可是當她將爾沐挖出來時,爾沫早已沒了呼吸,為免爾沫的尸身被山中的動物破壞,她于是又將泥士蓋上。

她親眼看見爾沫死了,可她怎會又活生生的出現在崇安呢?

但無論如何,她都為爾沫感到高興,離開鬼山,爾沫才能重生。

之後,她偶爾會偷偷溜到黃水街去看爾沫,卻不敢現身與之相認,她現在是爾威的人,又幫著他做那些傷天害理的骯髒事,是個徹徹底底不淨的女人。

可現在爾威發現爾沫了,甚至還想要再殺她一次。

老天爺,這該怎麼辦才好……

翌日一早,爾沫一打開鋪子的門,就見有人拿著謝禮等在門前,有布料,有精致的衫裙、細致的頭面,還有銀兩。

她吃了一驚,問了才知道是昨天那位慈祥和藹的老夫人要答謝她的命之恩的,不過她當下便將謝禮退回了。

到了下午,爾沫正好忙到一個段落,老夫人來了,她立刻上前關心,「老夫人,您好些了嗎?」

老夫人笑視著她,但眼里有一點點的沮喪,「姑娘,你怎麼不肯收下我派人送來的謝禮呢?」

「真是抱歉,駁了老夫人的好意。」爾沫真誠地道,「但是助人是不該求回報的。」

「這不是你求,是我給的。」老夫人說。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說來我還得感謝您成就了我的功德呢!」爾沫再次婉拒,「那麼重的禮,我真的不能收。」

她的不貪不求,讓老夫人十分欣賞及敬佩,「好吧,既然姑娘堅持,我也不勉強。」

「老夫人,昨兒您是吃了我的包子才哽著,我一直過意不去,雖然很想去看看您,但不知道您家住何處,所以……」

老夫人一听,溫柔慈愛地笑道︰「真是個好孩子,我夫家姓周,娘家姓房。」

「原來是周老夫人。」

「如果你願意,不妨喊我一聲祖母吧?」周房氏望著她,「這樣就好似我那孫女喊我祖母般,老身我也可得一絲安慰。」

爾沫點點頭,「若老夫人不嫌棄爾沫身分卑微,我便喊老夫人一聲女乃女乃,如何?」

喊祖母太過正式,老實說,她有點別扭,畢竟她們並無血緣,不過對年長婦人都可以喊女乃女乃,她叫起來也就自在多了。

「好,當然好。」周房一臉歡喜,「孩子,你剛才說你叫什麼名字?」

「爾沫,爾雅的爾,單名一個沫,水末沫。」

「爾沫……真是個優雅的名字。」周房氏再問︰「你是哪兒人?家里有什麼人嗎?」

「爾沫來自一個小山村,已無家人了。」

周房氏面露不舍憐惜,「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就你一個人在崇安?」

「是的。」她派輕松地笑了笑,「不過我在崇安並不寂寞,有很多關心我的人。」

周房氏稍稍安心地一笑,「那真是太好了。」

「女乃女乃,您呢?您是崇安人嗎?」她問。

周房氏點頭一笑,「我是崇安土生士長的,十六歲那年嫁到開陽,大多數的歲月都在開陽度過。」

「所以女乃女乃是回崇安省親,還是……」

「我一年里會回來小住幾趟,沒想到這次遇見了你。」周房氏難掩欣喜︰「這一定是老天爺的安排。」

「我相信是的。」爾沫甜甜一笑附和道。

周房氏像是想起什麼,又問︰「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就要十八了。」

「可有婚配了?」

爾沫搖搖頭,「沒有。」

不知怎地,這一問,齊三的臉孔竟映在她腦海之中,這讓她感到有些煩躁,一個嘴巴說喜歡她,卻總是不告而別的男人,她怎麼如此上心?

周房氏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見狀,爾沫警覺地道︰「女乃女乃,您可別忙,我還沒打算嫁人呢!」

周房氏眉心微微一擰,「像你這麼好的姑娘,當然要找個好人來照顧你呀。」

「我可以照顧自己。」爾沫抿唇笑,「女乃女乃的好意,爾沫心領了。」

周房氏倒也沒多琢磨這個話題,畢竟她們也有兩面之緣,凡事不好勉強,過于積極或熱情,或許會把人家小丫頭嚇跑。

「對了,」周房氏話鋒一轉,「我雖不是一年到頭都在崇安,但每月十五會在入佛寺前發放食物賑濟貧民,往常都是跟金貴肉包訂素包子,以後就跟你訂,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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