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之不恭。」爾沫毫不遲疑地道
「請。」了塵師太話聲溫煦,「爾湖,你也一起來吧。」
「是,師太。」爾湖眼底閃過一抹畏懼擔憂,怯怯地答應一聲。就在她們移步時,庵堂屋脊上有一雙眼楮正靜靜地盯著——
茶樓里,一名身著黑袍,蓄著滿臉胡子的男人在二樓憑欄而坐。
他悠哉的喝著剛送來的茶,兩只眼楮如鷹隼般注視著剛走進茶樓的爾威。
爾威四處張望了一下,再朝二樓看去,兩人眼神對上,彼此點了個頭,不一會兒,爾威上樓來,在男人對面坐下。
「你是馬勇?」爾威問。
「正是。」馬勇目光一凝︰「相信你已經知道我家主子是何人」
爾威點頭,「久聞大名。」
「我正在幫主子找貨,听說你那兒貨色齊全?」馬勇問。
爾威一笑,「這倒是不假,在崇安,除了江三郎,應該沒人手上的貨色能像我這兒這麼齊全了。」
「江三郎已經被逮,你可知道?」馬勇一臉嚴肅。
「听說了。」
「我家主子險些遭他牽連,不知道你……」
「閣下請放心,我可比江三郎警醒多了。我爾威交易的貨色全都干干淨淨的。」
「爾這姓氏不多,你是哪兒人?」
「鬼山爾家村,我們那兒遺世獨立,罕有人至,村民也少有外出,就是個小地方,沒什麼好說的。」爾威說完,接著問道︰「不知道你家主子要多少貨?」
馬勇眼底過一抹銳芒,「你有多少?」
「目前至少有三十個,都在城北的無垢庵,全是消失在這世間也不會有人注意到的好貨色。」爾威得意地道,「我在那兒安插了自己人,你可以放心。」
馬勇想了一下,「那,我們先要二十個,至少十四歲以上,你有嗎?」
「應該沒問題,我回頭找人點一下,不過到時該如何和你聯系?」
「白天里我到處去,你若要找我,晚上到雲仙客棧來。」馬勇說。
爾威站了起來,「好,那在下先告辭了。」
「靜候你的消息。」
爾威點頭一笑,旋身離開,走下樓去。
馬勇依然坐在原來的位置上,面無表情地啜著茶,深沉的黑眸迸射出懾人的光。
其實馬勇是齊浩天化名易容的新身分,幾個月前他藉此接近繼慕凡,透過一次又一次的交涉及布局,他終于取得繼慕凡的信任,負責代繼慕凡與各地人牙子交涉。
經過他持續的追蹤及監控,案件露出曙光,那些蟄伏隱藏在黑水里的怪物也一一現形。
不久前,他發現朱博的幾名家僕經常出入城北的無垢庵,偶爾會帶走一些年輕姑娘或是童女,他透過各地的線人及匯報,查到了無垢庵的了塵師太便是惡名昭彰的人牙子周玉鳳。
于是他開始對無垢庵進行不定時的盯梢,也因此發現了爾威這條線。
他透過其它人牙子跟爾威接觸,終于得以跟爾威踫到面。
而在稍早前,他去了一趟無垢庵,驚見爾沫的身影,她與庵中一個名叫爾湖的女子似乎十分熟稔,後來又與周玉鳳駐室密會,讓他感到困惑不解,甚至是不安。
爾威說他來自鬼山爾家村,而他記得爾沫也說過她來自深山,爾威、爾湖、爾沫……他們三人是什麼關系?爾沫在這整件事情里又是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他喜歡她,不想懷疑她,但他有職責在身,不得不多一分防備,這讓他的內心糾結起來。
「爾沫,我可以相信你吧?」他緊皺起眉頭低喃。
爾沫正忙著招呼客人,視線一瞥,發現對街的屋檐下站著一名衫襤褸的少女,她身形瘦削,一頭不知多久沒梳冼的發隨意扎在頸後,她的背脊有點駝,應不是身體有殘缺,只是慣于如此卑微,且她大概是餓極了,不時會偷偷看向包子店眼里有著渴望。
爾沫大抵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她消化完手邊的人,取了兩顆肉包子走向那個少女。
少女慌了,急著想跑。
「欸,別跑!」爾沫趕緊出聲喊住了人︰「你餓嗎?」
少女停下了腳步,不安地轉頭看著她。
爾沫不免心生同情,這少女一定在處面流浪很久了,她離開鬼山後,一路上也遇到很多不友善的人,她知道那種感覺有多難受,她希望只要她能力所及,也能夠多多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別怕,我已是想拿兩個肉包子給你吃。」她將肉包子遞出去,見少女仍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她溫柔一笑︰「拿去。」
少女先是猶豫,但旋則便接過肉包子,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爾沫心疼不舍,「慢慢吃,別噎著了。」
少女點點頭,但仍是很快地吃完了個肉包子。
爾沫趁著空檔問她道︰「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
「我叫小雲,今年十三歲。」小雲怯怯地回道。
「小雲,你家住何處?」
「我是延齡人,我爹在我出生前就死了,半年前我娘也死了,所以我想到崇安來依靠姨母,沒想到姨母一家人已經離開崇安,不知去處。」說著,小雲紅了眼眶。
「那你現在住在什麼地方?」
「我沒有地方可住,都是入夜後偷偷躲在店家的廊下或是街角。」
听著,爾沫不禁一陣心酸。「小雲,我知道有個地方能安頓你這樣的孩子,你願意去嗎?」
「姊姊,有這種地方嗎?」
爾沫溫和笑道︰「在城北的無垢庵,那兒有位了塵師太收留了很多像你這樣的孩子,在里面幫忙的一位姊姊是我的好姊妹,若你願意,等姊姊關了店再帶你去,好嗎?」
「好!」小雲流落街頭已久,想到有地方可以安頓,一口答應。
爾沫先帶著她到自己店里稍坐,待工作結束後,她親自帶著小雲前往無垢庵,而易容化名為馬勇的齊浩天一路跟著,他的心一陣一陣抽緊著。
爾威說有爾家村的女子在幫他做事,爾沫也是其中之一嗎?她跟爾湖是不是負責在街上拐騙流落異地、無親無故的女子到無垢庵,再以安置之名將她們賣往各地?
難道她在澡堂做事、出來賣包子,都只是為了掩人耳目?這麼想來,她一個未嫁的閨女在澡堂做事,成天看著衣衫不整的男人也不心慌,確實不太尋常。
但,怎麼可能呢?她的眼神是那麼的澄澈,她的表情是那麼的明朗,她所表現出來的一切都是那麼的良善正直。
這樣的她,怎可能跟爾威是一丘之貉呢?
齊浩天,別被感情蒙蔽了。
身為潛行使,他心里的另一道聲音這麼告訴他,提醒他要用理智、以眼見的事實去判斷。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陷入天人交戰的境地,他不知道自己該相信什麼,又能相信什麼?
他想起她站在滿牆的尋人啟事前,臉上那悲憫的神情,若她幫著爾威拐帶少女,她何以會對她們產生悲憐?還是那只是因為她心有愧疚?
若是她感到愧疚,又為回要為虎作偎?因為他們是爾村人?還是她有什麼難言之隱?
齊浩天覺得,越是猜想,他的思緒就越混亂,也更看不清真實了。
第7章(1)
齊三又幾天不見人影了。
爾沫知曉他的工作性質,經常來去無蹤,但他們都已經互表心意了,他好歹也在離開前知會她一聲吧,讓她這樣盼著,算什麼嘛!
就在她生悶氣之際,老高來到鋪子節,滿臉帶笑地喚了一聲,「爾姑娘。」
「高叔,這麼早?」老高是周房氏的忠僕,個子瘦削,給人一種可靠的感覺。
「我來給老夫人送個口信,順便帶包子回去。」
爾沫不免有些緊張,「女乃女乃怎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