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淚濕的眼,楚楚可憐、萬般委屈地道︰「我、我已經沒有臉再待在你身邊,我不再是清白的身子了……」
這下陸傲秋不必冉問,也能猜到那晚的情況,難道這便是段景熙的真正目的?
那日他進居城,她對他說想看他難過、挫敗,莫非就是打算要用這種方法來報復他、打擊他?
想起她曾在馬蹄下救了那個小女娃,想起她出資幫助那些城郊的農民,想起她為他包扎手掌時的專注神情,想起她澄澈清亮的眼眸,想起……他真沒想到她會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不惜聯同段景桓奪取鄭婉兒的清白以報復他。
眼睜睜看著鄭婉兒隨著侍衛離開,他的心里燃起了熊熊怒焰,而且不斷往上竄燒……
第4章(1)
鄭婉兒住進居城後,幾次求見段景熙都未果。
原因無他,只因每當她看見鄭婉兒,就會想起兄長做的事,想起陸傲秋該是如何的痛心憤怒,更想起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若不是她執意和陸傲秋比劍,兄長不會為了替她出氣而強要鄭婉兒;若不是她將鄭婉兒帶進居城,兄長也不會有機會對她下手。
對于陸傲秋,她有著深深的歉疚。
獨自坐在茶亭里,她此刻的愁緒,並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昨兒听兄長說他將風光迎娶鄭婉兒,並決意乘轎游城,讓所有城民看看他新納的寵妾後,她便更加抑郁寡歡,悶悶不樂。
除了迎娶正宮必須如此大張旗鼓,與民同歡外,在驌國是從來沒有納妾還抬喜轎游城的先例。她知道兄長此舉是為了向陸傲秋耀武揚威,是為了讓陸傲秋更加難受且難堪。
所有人都知道鄭婉兒是鄭子杰托付給他的,也早認定鄭婉兒會是他的妻,可現在……他的準娘子卻硬生生被奪走了。這對一個男人來說,該是多麼大的打擊及羞辱。
她曾想央求兄長打消念頭,可又說不出口,她真的很後悔當初為什麼要多管閑事。
雖說鄭婉兒愛慕虛榮,早就不打算答應陸傲秋的求婚,可他卻是一心一意想要娶她,如今她成了兄長的女人,不知他有多悲憤。
又躲了幾天,段景熙決定要面對現實,這件事無論如何,她都欠陸傲秋一個道歉,她得親自向他請罪。
所以她支開了彌生,獨自來到陸傲秋的醫所外。
醫所的門虛掩著,屋里只有一絲微光,卻听不見半點聲響,顯然醫所已經幾天沒開了。
據她所知,陸傲秋並沒有家僕或婢女,家中除了鄭婉兒跟劉媽,再無其它人,如今鄭婉兒跟劉媽都進了居城,這屋子里除了他,已沒有任何人活動著。
他的宅子不大,可對現在的他來說,恐怕仍舊太過寬敞。
明天就是兄長要帶著鄭婉兒乘轎游城的日子,主要街道早已布置完畢,到處可見彩帶及彩球飛揚。
她想著,若陸傲秋看見那景象,肯定無比的難受。
她其實很害怕面對此刻的他,不管是悲傷的他,還是憤怒的他,但她不能再逃避,不論如何心懼,她都要面對自己犯下的錯,于是她鼓起勇氣,推開虛掩的門。
穿過小小的院子,她走進了他為人看診的前廳。案上燭火如豆,幽暗之中只見他安靜的坐著。
發現有人進來,他抬眼瞥了一眼,看見是她,眉心微微一擰,卻沒有其余的反應及動作。
段景熙怯怯的走向他,本想道歉,話到嘴邊卻又發不出聲音。
兩人沉默僵持之際,陸傲秋出聲了,「你居然敢來?」
他的聲音低啞得教她害怕,她遲疑了一會兒才道︰「你……有這麼痛不欲生嗎?」
他抬起頭,狠狠的瞪著她。「你竟敢來到這兒對我說這些話?」
「我……」段景熙原是來向他道歉的,但不知為何似乎更惹火了他。
「我真是錯看你了!」他咬牙切齒,一字一句說得氣恨,「我曾經以為你光明磊落,原來你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她知道他指的是兄長強要了鄭婉兒的事,但那不是她指使的,她從沒動過那樣的邪心,可是此時此刻,不管她如何辯解都無濟于事,她只能這麼說道︰「陸傲秋,我知道你很憤怒、很痛心……但事已至此,你就……放下吧。」
這樣算是安慰吧?她能做的只有這樣了。
「放下?」听她說得雲淡風輕,陸傲秋冷然一笑。「婉兒是我對恩師的承諾,可我沒保護好她,讓她清白受損……段景熙,你讓我變成一個忘恩負義、不值得托付的混蛋!」
什麼承諾不承諾的,他根本不知道鄭婉兒不想嫁他吧?要是他知道,心里應該會好過一些。
但此刻他已經夠受傷了,要是知道鄭婉兒根本嫌棄他是個窮大夫,恐怕從此一蹶不振,難以東山再起。
為了不再增加對他的傷害,段景熙只能再次勸道︰「你的恩師應該也希望他的女兒能有好歸宿吧?對方是不是你,根本不重要,不是嗎?你放心好了,我兄長會好好待她,讓她享盡盎貴榮華的。」
「婉兒不是那樣虛榮的女子!」他充滿血絲的怒目瞠視著她。
她忍不住心想,看來他對鄭婉兒的了解,真的不如他以為的多,但話說回來,兄長對鄭婉兒用強也是不爭的事實,無論如何,她都理虧。
「陸傲秋,木已成舟,你就看開一點吧。」
陸傲秋濃眉一蹙,猛地站起身,攫住她的胳臂,惡狠狠的瞪著她。
迎上他駭人的目光,段景熙嚇了一跳。
「恩師將婉兒托付給我,我一直小心翼翼的保護著她,可你跟你的兄長竟然聯手染指她、玷辱她,讓她無可奈何的嫁給一個她不愛的男人。」他憤恨的看著她。
「你這該死的女人!」
「她不愛我兄長,難道就愛你嗎?」她再也忍不住的回嗆道。
他的心猛地一震。婉兒愛他嗎?他又是她想委以終身的男人嗎?他似乎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他已經知道自己對她的感情是兄妹之情,而非兒女情愛,那麼她呢?
她將他視如兄長,還是男人?
「陸傲秋,拜托你振作起來好嗎!」段景熙有些急切地道︰「那個高傲、不可一世的陸傲秋在哪里?!」
看著這樣的他,她心里好難受,寧可再看見他那傲慢的、氣得她七竅生煙的嘴臉。
陸傲秋神情冷凝,視線如刃的射向她。「你沒有資格說這種話!是你害了婉兒!如果可以,我真想——」說到這兒,他驀地一頓。
她發現他握緊成拳的手在顫抖,他是想揍她吧?可又顧慮她是女人而未能動手。
段景熙深吸了一口氣,直視著他。「好吧,是我的錯,你想打我、罵我都行,我絕不會逃,也不會還手。」
看著她,陸傲秋想起段景桓對鄭婉兒做的事,當段景桓強要她的時候,她該是多麼的恐懼及痛苦?恩師將愛女托付給他,但他卻讓她遭遇如此可怕的事,這一切都因眼前這個女人而起,他痛恨她,但他更痛恨的是在不知不覺中對她動了情的自己。
他懊惱的將她推到牆上,掄起拳頭,朝她而去。
段景熙閉上眼楮,並未躲開。
是她活該,就算今天他把自己打到連兄長都認不出她來,她也絕不抵抗,只要他能氣消,只要能稍稍安慰到他,即便要她跪地向他磕頭,她都願意。
砰的一聲,陸傲秋的拳頭並未落在她臉上,而是打向牆壁。
听見那聲悶響,段景熙心頭一震,急忙睜開眼楮,瞥見他的指節因重擊牆壁而流血,她的心好痛。「陸傲秋,你這是何苦呢?」她一把抓住他的手,眼淚竟不听使喚的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