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頭一驚,下意識連忙用手護著肚子。「你敢?!」
「沒有我不敢的事!」段景桓猛地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兩只眼楮彷佛著火般直視著她。「段景熙,我要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場就是如此,我要你生不如死,一輩子活在痛苦之中!」
段景熙揚起手,狠狠打了他一耳光,憤恨的瞪著他。
捱了巴掌,他惱羞成怒,一把拎住她的衣領,猛甩了她幾個耳光。
她懷有身孕,哪禁得起他的狠抽,頓時便臉色蒼白,身體發軟。
彌生在一旁急得都哭了,連忙上前跪抱著他的腿,哀求道︰「大人,手下留情,主子懷有身孕,打不得,您要打就打彌生吧!」
段景桓一腳踢開她,怒斥︰「賤婢!」接著他轉回頭對著段景熙發狠的道︰「放心,我不會讓你死,我要你好好的活著,這樣你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骨肉死去。」
「你簡直喪心病狂!」段景熙滿嘴的血,眼中蓄滿悲憤的淚,可她倔強的不讓眼淚落下一滴。
她堅毅的表情及眼神令段景桓感到不悅,續道︰「這是你自找的,堂堂黃國國主夫人你不要,偏要跟著那個窮大夫,你跟你娘都是不知好歹的賤人!」
段景熙的心陡然一緊,為何要扯到她娘親身上?在她三歲時便病歿的娘親,怎麼在他口中就成了不知好歹的賤人?
段景桓冷哼一聲,「你以為你娘親真是病死的?她根本沒病,而是死在父親的刀下!」這個秘密她至今都不知道。
她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當年她愛上了居城的侍衛,帶著三歲的你要跟男人私奔,卻被自己的婢女出賣。」他唇角懸著一抹陰沉的冷笑。「父親發現後,一刀砍下那男人的頭,再一刀刺入她的胸口……」
「不……不!你騙人!」段景熙壓根不記得這件事,她也不相信娘會這麼做,這絕不是真的!
「都到了現在這種地步了,你覺得我還需要騙你嗎?」
「如果這是真的,為何我什麼都不記得?!」她不斷搖著頭,不願輕易相信他的話。
「你當時才三歲,嚇壞了,能記得什麼事?事後大人跟你說什麼,你便信什麼了。」看她還一副不肯接受事實的表情,段景桓又道︰「你想想,為何你娘親的靈位未供奉在居城之中,她又為何沒葬在段氏一族的墓園,而是獨葬在無歡崖?父親又為何如此厭惡你,見都不想見你?」
段景熙回想起這些她過往就算有疑問,卻從未細究的事情,終于明白了,原來父親厭惡她,並不是因為她是女孩,而是她長了一張神似她娘親的臉。看著她,他便想起曾經背叛過他的寵妾,想起他在感情上的失敗。
她懂了,現在全弄懂了。
她恨恨的看著他。「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總算可以理解你為何如此殘暴。」
「別耍嘴皮子了。」他哼地冷笑。「段景熙,你悲慘的日子才剛要開始呢。」
落鳳城郊,農人聚落。
夜已深沉,月色幽微,韓大叔家的門口,還佇立著一抹身影。
屋里又出來一個人,低聲的說著話,像是擔心驚醒其它入睡的人。
「還不睡?」說話的人是魏鏡明。
不睡的人,則是陸傲秋。「許是離她近了,心情有點浮躁,難以成眠。」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讓冰冷的空氣充滿胸腑。
「你體內毒性未盡排除,若是受涼可不好。」魏鏡明勸道︰「回屋里去吧。」
之前鄭婉兒在他粥里下足了毒藥,他雖以針封穴,但還是有中毒的跡象。他懂醫術,但不懂毒物,雖能以藥物慢慢排掉毒性,卻也不是短時間內便可見效。
「別擔心,我自己的身子如何,我很清楚。」陸傲秋輕笑道︰「謝謝魏兄的關心。」
「咱倆兄弟一場,你這麼說就見外了。」魏鏡明拍拍他的肩膀。「你是憂心著弟妹嗎?」
「嗯。」他眉心一擰。「她以為我死了,不知會有多傷痛,想到她獨自承受著那樣的折磨,我實在不忍……」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魏鏡明一嘆。「為了更長遠的未來,現在她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陸傲秋神情凝重,怎麼樣也無法放寬心,不由得喃喃道︰「希望不要有任何變數。」
「沒事,一切都會很順利的。」魏鏡明相當有義氣的說︰「等時機成熟,我便隨你——」
「不,」陸傲秋打斷他,「魏兄切莫進城。」
「為何?」
「營救景熙的事必須隱密進行,越多人行動,越容易生變。」他說︰「段景桓多疑,城里到處是他的耳目,若魏兄及昊天幫兄弟入城,一個不慎恐將成為他的甕中鱉,到時我如何向嫂子交代?」
魏鏡明沉默了半晌,才又道︰「但只你一人,沒有後援,我擔心寡不敵眾……」
「段景桓以為我已經死了,卻萬萬想不到我會偷偷回到落鳳城。」陸傲秋一笑。「從前我免費替人醫病,廣結善緣,如今願意冒險幫我的人也不少。」
「既然你堅持,我也不勉強。」魏鏡明做了最後決定,「不過我跟弟兄們還是會待在這兒,等著你跟弟妹一起回鷹頭山的。」
陸傲秋直視著他。「一定。」
城東,菩提院。
段景熙被移至此地已快一個月了,她的肚子越隆越高,胎動也越顯頻繁。她感覺到孩子正健康的長大著,並想象他是一個白白胖胖,哭聲洪亮的娃兒。
可這樣的感覺與想象卻總是在下一瞬就被極度的悲傷及恐懼取代,將她即將為人母的喜悅徹底摧毀……
陸傲秋死了……她仰望著、期待著的男人,再也不可能來救她,而她殷切盼望著的孩子,一出生便注定要慘死。
想著心愛的男人已入了鬼籍,還有被死亡陰影籠罩的孩子,她天天以淚洗面。
好幾個萬籟寂的夜晚,她都想了斷自己的生命,帶著肚中骨肉到黃泉與陸傲秋相聚,可每當這個念頭滑過腦中,月復中孩子便踢得厲害,彷佛在抗議她的輕易放棄,這樣的日子真的好苦好苦……
段景桓要她活著,她便知道他會用盡所有方法讓她猶如行尸走肉般活著,她想尋死,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這日,向求鳳來了。
段景熙幾天難吃難睡,人虛了,只能躺在床上見她。
向求鳳來到床邊,見她這般模樣,忍不住倒抽了口氣,憐憫又氣憤的道︰「他……居然如此對待自己的親妹妹,真是個殘忍又冷酷的人。」
「嫂子,你來探我,恐怕會惹他不悅,還是趕緊走吧。」
向求鳳本就不受寵,要是讓段景桓知道她來探望自己,恐怕會遷怒于她。
向求鳳搖搖頭。「放心,我是經過他允許才來的。」
她一怔。「他準?」
「他本來就不怎麼管我的事。」向求鳳蹙眉一笑,淡然中帶著一抹幽怨。「他要你活著,自然也怕你尋死,雖然他料準你不會在生下孩子前尋死,可還是難免擔心,他認為我來看你,多少能給你一點活下去的力氣……」
段景熙淒然淚下。「嫂子,我不知道自己該死該活。」
向求鳳坐到床邊,溫柔的拍撫著她顫動的肩頭。「景熙,你這麼活著,實在太苦了……」
她一震,驚疑的看著向求鳳。「嫂子,你……」
向求鳳沉沉一記長嘆後說道︰「你心愛的男人已經死了,你男人的骨肉注定了一出生便要迎向死亡,景熙,你生下他做什麼呢?」
段景熙沒料到她竟會這麼說,她以為向求鳳來探她,是想安慰她、鼓舞她,給她活下去的勇氣。「嫂子,你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