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妻出頭天 第15頁

「你娘子確實無法與本宮相提並論!」她沒有听出他平淡語氣下的諷刺,逕自對他伸出手,「拿來!」

梁紫陽輕挑了下眉,不明白她想要什麼。

「你做的紙鳶。」

她注意梁紫陽已經數日,他日日都會登上這艘船舫,前幾日她跟宮女們放起紙鳶,一個轉身便注意到他提筆作畫,在昨日完成了一只紙鳶,雖然隔了一段距離,但她也看得出那是只色彩鮮艷的彩鳳,便自傲的認為這東西是她的了。

「我送人了。」

太平公主瞬間臉色大變,「送人?!你好大的膽子!」

梁紫陽一臉莫名其妙,他把自己做的東西拿去送人,何來好大的膽子?!又不偷不搶。

「給本宮拿回來!」她滿臉不悅的命令道。

「東西送了出去,怎麼有拿回來的道理?」

「我不管!」太平公主蠻橫的說,「那是本宮的東西!」

這女人真是煩,原本該是秋高氣爽的好時節,被她一鬧,什麼玩賞的心情都沒了。

「若真有能耐,公主自個兒去討。」他懶得理會她,掉頭就想走。

她不客氣的一把拉住他,環繞在她身邊的人,哪個不是誠惶誠恐的怕惹怒她,一個個極盡所能的曲意奉承,除了他——

「本宮要你的東西,是看得起你!」

「多謝公主抬愛。」他依然不以為然。「但我無福消受。」

太平公主看著他,從來沒有人敢當著她的面這樣放肆,原本氣憤的臉卻突然露出了一絲笑意,梁紫陽這不矯揉造作的性子,真對她的眼。

「本宮不單要你的紙鳶,還要你當本宮的駙馬,隨本宮回京。」

這女人真是不講理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了,要不是看周遭的人多,他真不想理會她。

「公主,我已經娶妻了。」

「這有何難?叫你娘子將你讓出來便成!」

梁紫陽諷刺的一揚眉,他可是個人,豈能說讓便讓,他懶得再多說,「隨你吧,你若真能讓我娘子點頭同意與我仳離,我就娶你。」

他與水青結發,承諾了恩愛永不移,雖然玩性重,但是卻從未想過與她分開的一日,他比任何人都有把握娘子的心意與他相通,所以根本不擔心水青會點頭將他拱手讓人。

「好,本宮自會去找她。但是紙鳶,你給了誰?」

「公主不是很行嗎?」他懶懶的拉回自己的手,「自己去查。」

他正要步下船舫,卻有些訝異看到向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娘子,在婢女的陪伴下下了馬車。

「怎麼來了?」他幾個大步迎向前。

「起風了。」蕭水青柔柔的看著他,將特地帶著的披風體貼的披到他肩上,「小心別著涼。」

「多謝娘子。」梁紫陽帶笑的眼楮看著她。「要多注意的人是你,昨晚你咳了一夜,找大夫來瞧過了嗎?」

「瞧過了,只是受了點風寒,讓相公憂煩了。」她微斂下眼,柔聲回答。

此時她注意到一名女子站到自個兒身旁,她微驚的抬起頭,正巧對上對方銳利的眼。

「這就是你娘子?!」太平公主的口氣里透露著明顯的不快。

「正是。」梁紫陽回得也直接。

第9章(2)

太平公主的眉頭皺了起來,打量著站在梁紫陽身旁的女人,在她身上,她看到了許多優點——優雅的姿態、得體的進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楮閃動著光芒,像是會說話似的。

沒見過倒也還好,這一看還真生氣,更何況站在一旁的婢女手上還拿著她熟悉的紙鳶。

「拿過來!」太平公主盛氣凌人的說。

婢女看著太平公主像是要殺人的眼神,一時傻在當場。

太平公主見她沒動作,一氣之下揚起手便給了她一巴掌。

蕭水青的心一驚,正要上前制止,卻被梁紫陽拉住,她不解的抬頭看著夫君。

他對她輕搖了下頭,這公主刁蠻是出了名的,今天挨打的是下人,若是水青強出頭,難保另一個巴掌不會落在她身上。

「本宮是太平公主,愛打誰就打誰!」

蕭水青霎時明白了夫君的意思,目光不舍的看著臉被打得紅腫的婢女,輕聲催促,「快把紙鳶給公主。」

跪在地上的婢女戒慎恐懼的將紙鳶交給上前的宮女。

太平公主得意揚揚的接過,看著梁紫陽,「本宮要的東西,可從沒有要不到的!」

他輕挑了下眉,冷冷一哼,「是啊,在下深感佩服。」

看著梁紫陽傲慢的態度,太平公主反而覺得有趣的笑了出來,對著蕭水青說道︰「你可知這紙鳶的來歷?」

她一愣,輕搖了下頭。

「那日你的夫君看本宮與宮女放紙鳶,所以才興起作畫的念頭,故而這紙鳶合該屬于本宮。」

蕭水青臉色微變,這紙鳶是為公主而做的?

梁紫陽的嘴一撇,覺得公主實在太愛往自己臉上貼金,再對著她,他可能會忍不住破口大罵,便不耐煩的說道︰「失禮!公主,失陪了!」說完,拉著自個兒的娘子掉頭就走。

蕭水青覺得胸口悶悶的,想要問他公主的話是不是真的,但話到了嘴邊,又不好問出口,因為她不該質疑自己的夫君,成為一個善妒的女人。

「梁紫陽,本宮要你娶我,听到了沒有!」

才要扶著蕭水青上轎,太平公主的聲音就清楚的傳來。

「這女人真是莫名其妙!」梁紫陽忍不住翻著白眼。

蕭水青的臉一白,「夫君,這到底怎麼回事?」他怎麼去招惹了這麼不該踫觸的權貴?

「我哪知道怎麼回事。」說到底是這個公主自作多情,他也是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他站直身子,面對太平公主,「公主,天色已晚,請回吧。」

太平公主的目光直接定在蕭水青的身上,「你的夫君說,只要你點頭,他便迎娶我為妻。」

蕭水青難掩驚詫的看向夫君。

梁紫陽的嘴一撇,「隨口一說而已。」

「這事怎麼能隨口說說呢?」她嘆了口氣,知道他好玩,但是這種事可不能拿來說笑。

「公主。」面對著太平公主,蕭水青的態度不卑不亢,「夫君是人,豈能說讓便讓,任何事都好說,就此事……萬不可能!」

「本宮偏不信這世上真有萬不可能之事。」太平公主直截了當拔出身旁侍衛的劍,直指著蕭水青,「我要嫁給他,你只能點頭同意!」

梁紫陽聞言覺得好笑,還真的笑了出來。

可是蕭水青卻完全笑不出來,那把劍在秋日皎潔的月光照射下,反射著光亮,雖然有些距離,但她依然看出劍氣森寒。

「相公,別玩了!」蕭水青輕聲叮囑。

「我沒玩。」梁紫陽環著她的腰,面對著太平公主,「公主千金之軀也不能不守信,我方才說了,我娘子同意便娶你,但現下我娘子說她無法將我拱手相讓,所以公主的抬愛,我自然是消受不起。」

「本宮說,這世上沒有本宮要不到的東西!」

「那就讓我當第一個吧。」他壓根沒將公主的怒氣看在眼里,反而一臉的瀟灑得意。

蕭水青無奈之余,只能被他半強迫的上了馬車離開,看著他臉上自信的笑,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發覺,自己竟然連假裝回他一笑都做不來。

他自在的模樣,彷佛沒有發生過任何事,又或者發生的任何事都與他毫不相干。這一輩子,他始終堅信這世上沒有跨不過去的難關,只是這次他招惹的不是一般人,而是與他同樣趾高氣揚的公主。

公主肯定不會善罷干休。

只是縱使預料到有禍端到來又如何?告訴了梁紫陽,向來自傲的他也只會一笑置之。

她靜靜的看著他的笑容,突然之間眼眶濕了,模糊了視線……

屋外秋風陣陣,蕭水青恬靜的坐在屋內,一針一線仔細的繡著要給夫君的冬衣,梁紫陽則坐在一旁研究著桌上的棋盤。

他酷愛下棋,有時她也會跟他下個幾局,但今日她卻說要趕在冬天來臨前替他縫制好冬衣,他的衣服很多,壓根不缺這一件,但是她堅持,他也不勉強,索性自己一個人玩了起來。

看著他孩子氣的模樣,她微微一笑,柔聲問道︰「夫君今日好興致,沒與人有約嗎?」

「有,但懶得出去。」梁紫陽分心的回答,「應酬多了,也頗厭煩。」

「听听這話。」蕭水青柔聲的說,「出自夫君口中,還真是難得!」

他輕掃了她一眼,「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

她的笑容微隱。

「介意公主的事吧?」他拿了顆黑子放在棋盤上,瞄了她一眼,「還真虧你遇上了這事還能心如古井,竟也不哭不鬧,甚至連找我問聲緣由都沒有,要不是知你的心都在我身上,我還真懷疑你是個沒有情緒的瓷女圭女圭。」

蕭水青在心中嘆了口氣,她不是沒有情緒,只是無法逾矩,但既然夫君起了頭,她便順著話問︰「公主的事,夫君有什麼打算?」

「我不想娶她,她能奈我何?」他擺明了將公主的事甩到了腦後,「你也無須費心思量,她與咱們平靜的生活無關,我們成親之時,我便說了咱們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移,我的心,你懂的。」

她當然懂,不論他說這句話到底真心與否,他向來是她的天與地,只是一句承諾,她便能堅守著,至死方休!

此時房門被推開,一名婢女拿著托盤走了進來。

梁紫陽忍不住皺起了鼻子,「遠遠便聞到這怪藥味!」

「夫君不喜,我到外頭去……」

「別傻了。」他伸手拉住要往外走的她,嘴巴雖說藥難聞,但還是接手婢女的工作,拿起藥碗,舀了一匙,輕吹了吹,「我討厭這藥味,所以你可得快點把病養好,不再吃藥,知道嗎?」

她淺淺一笑,柔聲應道︰「是。」

他細心的一口一口喂著她,關心疼寵全寫在他的眼里與輕柔的動作里。

一大清早,原本以為死心的公主竟然帶了大批人馬來到梁府門前。

梁紫陽听到下人的通報,眉頭不由皺了起來,「這公主還不死心,怎麼總是陰魂不散?」

相較于他的煩躁,蕭水青倒是平靜多了,一針一線的縫著冬衣,這幾日,她幾乎是不眠不休的在做這針線活兒。

「公主是千金之軀,眾人寵愛,自然無法輕言放手。」一直到這個時候,她還是一臉恬靜,「更何況,誰教你一開始要去招惹了人家?」

梁紫陽輕挑了下眉,「娘子,這話說得不公平,是她纏上了我!」

蕭水青輕輕一嘆,「你明明懂得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的道理,但你卻總是任意妄為,公主一事,若你一開始行為恭敬、不露鋒芒,她未必會注意到你,不就沒這些事了?」

「怎麼?」他睨了她一眼,「怪我嗎?」

「不怪。」她放下手中的針線,低聲說道,「我只怪我自己,明明是夫君的娘子,愛你、敬你,卻偏偏管不住你……」

想起這些年的日子,好似一場夢,她曾有許多事、許多話想對他說,但他總是沒有太多時間陪她,她多想與他像對平凡夫妻一般日夜相隨,但他卻更愛外頭的花花世界。

每每看他離去,她總用禮教束縛自己,要自己將跟隨他身側的渴望壓下,但心底卻始終纏繞著濃烈的悲哀,不曾隨著光陰消散,反而越積越深。

「你的狂妄、你的才氣……」她幽幽的回視著他,「是福是禍,時至今日,我心中卻沒了答案。」

她的話令梁紫陽皺起眉頭,「你生氣了?」

此生,他還以為不論他做什麼,她都不會動怒,只會默默的守在一旁,無怨無尤的陪著他,可是現在她的神情,卻沒來由的令他心驚。

蕭水青沒有回答,只是轉頭看著窗外。

天陰得黑沉沉的,大有壓頂之勢,要下雪了嗎?

今日公主帶來大批人馬圍住了宅第,看來是堅持要她讓出自己的位置。

她的手輕撫而過放在桌上的冬衣,原想最後還能給夫君留下些東西,看來成了奢望……

「我出去見公主。」她收回自己的手,靜靜的站起身。

「不急,這天下還有王法在。」縱使到了這個時候,梁紫陽自傲依然,「難不成還怕她闖進來不成?」

「公主乃千金之軀。」她幽幽的開口,「還是別讓她等太久。」

「她想等,就由著她!」他拿起方才下人才放下的藥碗,這是今晨蕭水青要服用的湯藥,他對著藥碗吹了幾口,「先把藥喝了吧,不燙了。」

她看著他俊美的五官,苦澀一笑。

「不喝了,藥苦……」她低聲說道,「就好像我現在的心,若真喝了,不是更苦?!」

「娘子。」看著她,他不由有些內疚,放下碗,微皺起眉頭,「大不了就當這次的事是我錯了,你別生氣……你身子不好,就留在屋子里吧,公主的事情,我自個兒處理。」

「沒用的。」她輕聲一嘆,「你也該清楚,她不見到我,絕對不會罷休的。走吧,我們一起去見她。」

望進她滿是悲愴的雙眸,他的心中一震。

正想要拉住她的手,她卻縮回了手,一如往常嬌柔的低垂目光,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後。

第10章(1)

看著眼前的陣仗,梁紫陽實在失了耐性,勉強壓下自己的怒火,「公主,我娘子已經將話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到底還想如何?」

「她是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我卻弄不清楚也搞不明白。」

蕭水青像個局外人似的站在梁紫陽身後,深知公主野蠻,無論什麼道理都說不通。

她望著夫君俊逸的側臉,他的容貌身影早已深深的刻在她的腦海之中,只是人生之中有太多的無奈。

想她懂事以來,目光永遠只追隨著他而轉,但他卻更看重外頭那多采多姿的世界。

寒風中,傳來不遠處廟宇的鐘聲,一下又一下,悠然回蕩,就像她心中那一聲聲從沒停歇過的無聲嘆息。

她的眸光飄遠,想問佛,是否真有來生?一陣無奈之情伴著鐘聲自她心中油然而生,她想求佛,若真有來生,她想自在的做一次自己,不再為他人而活……

「你別只顧著躲在後頭。」太平公主直視著蕭水青,「你不過是個賤民,憑什麼跟本宮一爭高下?現在本宮帶了人馬來,不是問你的意見,而是要你點頭听令行事!」

「不論公主說些什麼。」蕭水青幽幽收回自己的視線,向前一步,淡然的看著太平公主,「民婦的答案依然不變,絕不將夫君拱手相讓!」

「你真不怕我殺了你?」太平公主好奇的看著蕭水青一臉的平靜,雖然覺得不開心,卻也不得不佩服她的膽識。

「怕!」她老實回答,「但我不知道說聲怕,公主是否就能高抬貴手?」

太平公主忍不住輕笑,「你的話倒是有趣,要我放過你也不是不成,你只要滾出去,讓我嫁給他。」

「公主,你想嫁之人可是我的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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