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娘 第6頁

說穿了她就是懶,她自認是醫師而不是制藥師,藥夠用就好,無需整天埋首其中,攸關個人驕傲。

「也就是說,你手上有麻沸散的藥方?」只是湊不齊藥材?

佟若善突地將半瓶鹽水往傷處倒,十分愉快地听見某個人的痛呼聲。「我說過有點疼。」

「不是只有一點吧!」男子冷瞪著她。

「沒听過良藥苦口嗎?你這條腿還能感覺到痛楚算是幸運了,若是三天內沒治,你就該和它告別了。」佟若善說得實際。

「你是故意的。」他很肯定。

「是又如何?你可以不讓我治。」又不是她求他,保不保得住腿是他的事,與她無關。

男子抿著嘴,目光冷冽如刃。「你要是沒治好,你會知道後果。」

佟若善這下子不免也來了氣,他居然敢威脅她,當她是嚇大的嗎?「那我要不要順便把你毒死,免得你事後翻臉不認人,把我砍成碎片?」

「你敢——」

「敢下毒就要你的命!」

「你敢下毒……」

「你好大的膽子……」

「在爺的面前也敢毒害邊關大將——」

受傷男子沉下臉還沒開口,圍在他四周的眾男便紛紛發怒,把眼珠子瞠到最大瞪著她。

「你們很吵,到底治不治?」佟若善一臉他們再吵她就抽手的神情。

幾個在戰場上沖鋒陷陣、殺敵無數的大男人,立刻憋屈地吼出一個字,「治!」

「很好,誰再發出一個音我就不治了,包括你,大塊頭。」在治療過程中,大夫最大。

幾個大男人的幾張嘴閉得死緊,只能憤憤的瞪著完全不把他們放在眼里的小丫頭片子,莫名有種虎落平陽被犬欺的委屈。

「刑劍天。」

佟若善用棉球擦拭傷口的手一頓,又繼續動作。「你不用告訴我你的名字,今日一別再無相見日,你不認識我,我沒見過你,我們是茫茫人海中兩顆小小的米粒……

「還有,我很窮,買不起金針,只能用銀針代替,你還是會感覺到痛,但我相信在戰場上刀里來劍里去的你應該忍得住,你要切記一件事,不要跟我說話讓我分心,我必須在兩刻鐘內拔鉤、清創和縫合,若是時間耽擱過久,你的氣脈會堵住,以後就算治好了也會行動不便。」說完,她朝方匣下方一旋轉,匣內另有機關,露出一排長短粗細不一、排列整齊的銀針。

她的雙手不抖不顫地依照穴位,分次將銀針插入傷口的四周,整整十八根銀針巍巍抖顫。

別說是插在身上,光用看的就夠驚心動魄了,幾個殺敵如砍瓜的將領在看到她插完十八根銀針後,背上的衣服都濕透了,心中不禁微微發涼,上下滾動的喉頭欲吞難噎。

他們心里都有一個共同的想法——這個丫頭不簡單。

當他們再看到她面不改色的下刀挖肉,刀法準確的挑出一小片箭鉤,接著手指穿梭如繡花般的剔除腐肉,已經有幾個人受不了沖到外頭去吐了,而她依舊神色如常的挑開血脈割肉。

看到這情景,堂堂七尺男兒也不免敬佩,小泵娘有過人勇氣,見到噴出的血肉居然不驚不懼。

「小姐,奴婢替你擦汗。」

「嗯!」

小姐一應允,青桐立即取出繡有小雞啄米的手絹拭去小姐額頭冒出的薄汗,並小心地不遮住她的視線。

在確定腐肉全部清除後,佟若善從方匣最下層取出雪白瓷瓶,看得出來她很舍不得用,再三遲疑後才拉出瓶塞,只倒出一些些白色粉末在傷口上,然後趕緊收起來。

就在大家正要嘲笑她小家子氣時,令人難以置信的情況發生了——

藥粉撒在傷口處不久,原本還在冒血的傷處忽然止血了,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迅速由血紅肉色轉為正常肉色,發紅的皮肉逐漸消腫。

「那藥……」簡直是神藥!刑劍天也不禁瞪大了眼。

「我的。」佟若善把藥收好,兩手飛快地收回,縫了二十七針,用小剪刀剪斷縫線線頭,大功告成。

「我買。」刑劍天的腿完全沒有痛的感覺,他面容沉肅得令人不寒而栗,眼神有如利刃。

「兩百兩。」佟若善馬上開價,有錢不賺的是呆子。

其實成本價不到一兩,難在其中一味的三七難尋,一般的小藥鋪供應不起,她有幾畝藥田還做不了百兒千瓶,不過她敢這般開價也是看在物以稀為貴,在與敵人作戰時,最怕的不是一槍斃命,而是明明尚有生機卻因血流不止而亡,危急時刻能救命的藥都不是小事,說不定還能扭轉戰局。

「好。」刑劍天毫不猶豫的應道。

第二章有錢不賺是呆子(2)

取下銀針後,佟若善一手接銀票,一手交藥,她實在不信任這批胡作非為的兵痞子。

針一拔,刑劍天才感覺到割肉的痛楚襲來,惹得他眉頭一皺,但還在他能接受的範圍,而且比起先前真的好多了。「還有麻沸散……」

佟若善伸出玉指輕輕搖了搖。「做人不要太貪心。」

「軍隊需要它,成千上萬的兵士需要它。」再鐵石心腸的人也不能放任本國將士活活痛死。

她收拾好藥箱,將消毒手套月兌下,用一塊不透水的油布包住,避免接觸污染。「看在你爽快付銀子的分上,我送你十片消炎片,一次兩片,每日早、中、晚各一,用溫水送服,服藥期間不能飲酒和茶。」

「多謝。」刑劍天收下藥片,感謝道。

「不用客氣,二十兩。」親兄弟都要明算帳了,何況是萍水相逢。

「二十兩?」

「看病不用診金嗎?」佟若善一雙明眸瞅著他,彷佛在用眼神問他︰你想賴帳嗎?

「莫不破,給。」值得!

「是,我給。」莫不破也服了,銀子給得干脆。這丫頭明明還未長開,精致的五官猶帶三分稚氣,可醫術驚人的好,教人不由得驚嘆。

「以後受傷別找我,我不是大夫。」她真怕他們找上門。

佟若善之所以當不成中醫師,主要是望問聞切,她怎麼樣也學不會切診,能拿手術刀的手切不出細弱的游絲,十次切脈錯七次,連對她期許甚高的外公也不許她庸醫誤人,脈都診不準,如何開藥?所以她才改朝西醫發展,做了個頂尖的外科醫生,不讓外公再一次失望。

「小姐,雨停了。」天色已晚,他們還要趕夜路嗎?可是看看一屋子的臭男人,青桐表情嫌棄的皺起鼻頭,她寧可和小姐在驢車上過夜,也不願意和他們同處一室。

「走吧,我們到雲空大師那里打擾一夜。」睡廟里好過在破道觀打地鋪,佟若善金貴的身子受不住。

吃了消炎片小有困意的刑劍天听到雲空大師的名號,忽地睜開一絲眼縫,若有所思的打量正讓丫鬟系上披風帶子的嬌小身影。

青桐突然想到什麼,問道︰「小姐,你打開豬的肚皮又把它的腸子塞回去時,豬不痛嗎?」那時候她只听到豬哼哧哼哧的叫著,也不曉得豬究竟是什麼感覺。

佟若善無限慈悲地看了她一眼。「等你當了豬就曉得了。」

「小姐,奴婢不是豬。」

主僕兩人邊說邊在老炭頭的護持下走出道觀。

她不是豬,難道他們的將軍就是?

好幾雙眼同時看向刑劍天,有人在憋笑,有人漲紅了臉,有人投以同情的眼神。

「老大,你有沒有一種被騙的感覺?」不怕死的莫不破朝刑劍天擠眉弄眼,調笑的問道。

他們當初听丫鬟說得煞有其事,以為被小泵娘開腸剖肚的是人,沒想到居然是頭豬,那不就表示令北蠻聞風喪膽的漠北將軍被人當頭豬來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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