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要梅氏不擋在前頭才行。」
一提到她,兄妹倆的臉上立即浮現一絲陰霾,目光也多了冷意。
餅了一會兒,佟若善才打破沉默,「對了,我帶了銀票給你。」
「銀票?」上次佟仲陽拿到的一萬兩還花不到兩千兩,除了買些紙硯、徽筆外,用在人情交際上的並不多。
她將一迭銀票往他懷里塞。「我不是把娘的嫁妝充當我的陪嫁全部拉到將軍府了嗎?娘的嫁妝有一半是你的,所以我換成銀子折給你,一共兩萬兩。」
「不行,我不能拿,那是娘的嫁妝,本來就應該給你,大哥沒本事,不能為你添妝。」
他只送了兩副頭面和幾匹雲錦,古玩、擺件、玉石、皮毛她都有了,在娘的嫁妝里,再加上府里置辦的,還有將軍府送來的聘禮,滿滿當當一百二十台嫁妝,他想再塞些什麼也塞不下去。
天一亮就開始運嫁妝,運到晌午後才結束,還差點誤了花轎的時辰,可說是十里紅妝。
佟若善嗤哼一聲。「要不是不想留給那女人,我一樣也不會要,全給了你,你知不知道放嫁妝的庫房一打開,一大半庫房是空的,看得何老夫人都傻眼了,直問是不是開錯庫房了。」
那時梅氏臊得滿臉通紅,還真不要臉說開錯了,原本的鑰匙丟了,要再找一找再開正確的庫房,拖到第六天梅氏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把東西還來,在何老夫人的見證下,兩人一一比對嫁妝單子。
其實有一半的東西是對不上的,十來年了,有些被用了,有些送人了,有些不慎摔壞了,佟若善也不跟梅氏客氣,少了什麼就拿等價的東西來抵,梅氏的私房因此被她搬空一半。
別人的錢不算錢,她這算是慷別人的慨,能拿為什麼不要,趁她理虛時趕緊搬,拿了便是自己的,想要回去……沒門!
佟仲陽還是覺得受之有愧。「妹妹……」
她素腕一抬,阻止他爛情。「我之所以把娘的嫁妝帶走,只是因為你拿不到,梅氏會一點一點的搬光,變成她的私房,到時再給你一些破銅爛鐵充當陳年舊物,而你毫無辦法。」
若是梅氏一口咬定那些爛東西是前夫人之物,程素娘這個死去多年的人就會平白被潑污水,人家會笑話意興伯府竟這般作派,看似富貴卻一肚子陳谷子爛芝麻,這樣的嫁妝也拿得出手。
身為亡母之子,佟仲陽無可辯白,一個是生母,一個是繼母,基于孝道,兩個都是母親,誰的是非也說不得,唯有吞下苦水暗自認了。
梅氏便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會緊扣著嫁妝不放,從中私取從不手軟,她已經把程素娘的嫁妝看作私有物,任其取用。
「我呢,則是拿得心安理得、光明正大,女兒嫁人了嘛,不拿親娘的嫁妝還跟繼母要嗎?她不能攔著我,否則名聲一傳出去,她還要不要做人。」梅氏的親生女兒還等著議親,她不可能壞了女兒的親事。
「壞人你在做,教大哥于心何安?這些銀票你還是拿回去吧,大哥這邊還夠用。」他真的不需要用錢。
佟若善面色一正,目光深沉的盯著他。「大哥,不是夠不夠用的問題,而是你想不想要武寧侯府。」
佟仲陽的面容跟著一肅。「什麼意思?」
「這些是給你收買人心還有在外置產用的,以後我還會再送一些,你要用在刀口上,目前你雖是世子,可是那女人會讓你一直坐在這位置上嗎?她有兒子,而且會長大,再過個五、六年,她一家獨大的侯府豈有你容身之地?」
「這……」他不是沒想過,但是爹還健在,她應該不敢以次奪長,廢長立幼。
「你認為她做不出來嗎?」人一有野心,那可是拉都拉不回來的。
佟仲陽沉默不語,但心中已有了回答,她會。
「听說她為你談了一門親?」那女人不存好心。
一提到正名說合的婚事,他眼露苦澀。「對方今年十六,是她遠房族妹的女兒,結兩家之好。」
「放心,這事我會攪黃它,高娶低嫁,一個九品主簿的女兒也敢說給你,我的大哥這般的好人品,配個縣君都綽綽有余,誰要角旮旯掃出來的灰塵,太瞧不起人了。」
佟仲陽難為情的撓撓耳朵,妹妹把他說得太好了,可是有這麼一個全心維護他的妹妹,他又覺得很高興。「妹妹,你都嫁人了,不要再為大哥操心,好好和妹婿過日子就好。」
「妹妹有銀子,不怕……」男人靠不住,銀子才是好朋友。「你別瞪我,我說的是大實話,沒听過財大氣粗嗎?有銀子就能砸死人,啊!忘了一件事,常和、常安。」
「在。」兩名小廝打扮的小子如影子般現身。
「妹呀!你這是……」還有隨身小廝,她會不會太夸張?
「我向你妹婿要來的,別看他們年紀不大,可是從軍中來的,手上都沾過血,讓他們跟在你身邊,你知道的,防人之心不可無,有備無患,好過事到臨頭才來後悔。」她喜歡預做準備,不管用不用得到,存糧防饑呀!
「你真是……讓人無言以對。」佟仲陽苦笑道。
「好了,咱們也甭瞎磕牙,把你妹婿晾在正廳和咱們爹冷面對老臉,相信他也很不耐煩了,走吧,省得他回府後給我甩臉子。」
佟若善一招手,兩名在遠處望風的丫鬟走了過來,面上的表情只比清冷多一點溫度,平靜得像做慣了這種事。
三日回門,在兵部無事瞎轉的刑劍天也陪同妻子回侯府,他有半個月的婚假,這段時間不用上朝,他決定用來好好看著妻子。
丙不其然,他才一錯眼沒把人捉在身邊,她一句「我和大哥聊點私事」就把他丟在大廳,讓他面對不知該說什麼的岳父,以及笑得像要把人的皮剝下來的岳母,一股不快的郁氣打心底升起。
還有那個女的是怎麼回事,據說還是他妻子的妹妹,叫什麼明珠的,那雙明明不圓的眼楮一見到他出現就定住了,不會轉動,眨也不眨,活似魔怔了。
「你來了?」看到佟若善回到大廳,刑劍天沒好氣的道。
「怎麼了,你看起來好像……很累。」他表情真的很疲備。
苞著佟若善身後進來的是眼神清正的佟仲陽,他一入內就走向父親的下首,將坐在他位置的弟弟佟仲景挎到下一個座位。
他已經開始在宣示主權,確立世子之實,讓府里的人了解誰才是下一任武寧侯,不要站錯邊。
梅氏見狀,眼眸微微眯了下,怒在心中而未現于外。
倒是佟若善非常滿意,朝他投去一個贊許的眼光。
「沒什麼,茶水喝多了。」話不投機半句多。
武寧侯是文職,棣太僕寺,刑劍天是武將,拿的是刀劍,文官遇到帶兵地,那還真是鴨子遇到雷,什麼也不必說了,你談詩情歌賦,他說金戈鐵馬,文不對題呀!
除了梅氏偶爾插上兩句外,場面是冷到極點,相對無語,唯有干笑,沒有回門的熱鬧。
「你跟大舅子聊了很久。」大舅子雖是兄長卻也是男人。
刑劍天的嗓音很輕,但佟若善一听就知道他在吃味,她笑著睞他一眼,回道︰「沒你和大嫂聊得久。」
他一噎,神色微沉。「她只是對我的決定有些見解,我花了點時間說服她你還不至于柔弱到不禁風雨。」
那日決定將理家之權交給佟若善時,隨後陸婉柔便找上刑劍天,以他大哥之名訴說掌家的困難,又言佟若善方年十五,年幼又少見世面,能力不足,尚且她帶一段時日方可放手,幼鳥學飛也不是一蹴可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