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很多人都不理解,他对顾且喜的态度,就是关系那么铁的郑有庆,都曾经在酒桌上替且喜打过抱不平。“顾妹妹不错,你差不多就收了得了。”

    秦闵予回想自己当初是怎么说来着,是啊,说的是:“我没有资格。”这可能是最接近他内心想法的一句话了吧。顾且喜需要很多东西,都是那时的他无法负担的,比如爱情。不能付出,却还贪恋她给予的陪伴,他也知道这并不光彩。可是,他的确需要她在身旁,给她一个笑脸,就好像给了她一个世界一样,他需要这种肯定与支持,来自顾且喜的肯定与支持。

    且喜总是羡慕他有很多亲戚,热热闹闹的住在一起,但是她没发觉,这些人,都是妈妈这边的亲戚,属于爸爸这边的,一个也没有。

    小时候,妈妈对他说过爸爸的事情。爷爷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时候,就因为在家也是挨饿,跟着同村的叔伯们出去闹革命。没多久,解放了。他一直待在部队里,家里人做主,给他娶了媳妇,就是奶奶。他那之后,回来过几次,对家里的安排,并没有表示异议。

    没多久,他去参加朝鲜战争,就和这边完全断了联系。奶奶那是已经有了爸爸,家里的老人相继过世,她只能指望着他能早点回来。可是,她没能等到那一天,就去世了,流下爸爸一个人,村里家家孩子都是一帮,没人肯照顾爸爸,后来是住在江边的一个老汉,把爸爸领了去,把他养大。

    那个干爷爷,秦闵予还有点印象,从他有记忆开始,年节的时候,都要去他家里看他。但是,没住在一起,也谈不上有多少感情。妈妈说,因为他们家的房子是妈妈家里提供的,所以,干爷爷总是不肯搬过来和他们一起住,只推说要住爸爸的房子。所以,那些年,爸爸早出晚归的赚钱,就是想买个大房子,把他接过来,抓在一起。可是,干爷爷没能等到那一天,就去世了。给他办丧事的时候,秦闵予一次看到爸爸哭,一声声的叫着爸,泪流满面。

    妈妈经常和他说,以后,对她好不好都不要紧,但一定要孝顺爸爸,因为他太苦了。没有亲人关心照顾,孤零零长大,太苦了。这也是妈妈为什么对且喜特别好的原因吧,觉得她没有父母在身边,可怜得很。

    上初中没多久,他的爷爷竟然出现了。他在朝鲜战场上回来,就定居在北京,写信回来,辗转找到他们。秦闵予当时就想,这么容易就能找到,早干什么去了!全家人似乎都没有为这个消息感到什么欣喜,反而觉得特别负担,对于由谁去趟北京的问题,争论了很久。

    妈妈是坚决不去,但也表明立场,别人去,她也不拦着。秦闵予也坚决不去,也反对爸爸去,他那时,在家里就已经有发言权,父母也都很尊重他的意思。最后,还是爸爸一个人去了,回来后,对那边的情况只字未提,秦闵予也没兴趣打听。

    高考的时候,秦闵予的志愿跳的是大学,而不是城市。但他很明显的感觉到,爸爸关注他的志愿,希望他都报北京的大学。那时,家里已经有了电话,爷爷偶尔会打电话过来,爸爸让她接电话,他就接过来,敷衍两句,无非是说些学习的事情。在秦闵予这里,亲戚就是身边的这些人,爷爷只是个称呼罢了,他也叫,但是没有任何感情。

    高考失利,进了c大,妈妈才告诉他,爷爷又结了两次婚,但都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跟爸爸表示,想让秦闵予到北京去。爸爸也很矛盾,他也知道秦闵予不会愿意去,可是爷爷的盼望和嘱托,他也不能不理。秦闵予没能考上q大,倒是无意间解决了这个问题。那此后,爷爷可能是断了这个念头,电话里渐渐冷淡下来。

    秦闵予当时的感觉就是,他们全家人,跟么就没被人家放在眼力,更逞论放在心上了。他再同他们联络,无非是为了老年有靠,仗着自己在北京,好像他们都该巴不得的投奔过去。后来,看看这个孙子好像没什么大出息,他就放弃了。他放弃了,秦闵予还不肯呢。

    秦闵予憋着这口气,一定要出人头地,出息了,也嚣张给他看看。可是,等到真正身处异国,拿到了通向成功的那把钥匙,他才慢慢意识到自己的幼稚。如果当那个爷爷是外人,何必和他争这一口气,云淡风轻好了,而如果当他是亲人,就更加没有必要如此。说到底,就是替爸爸不值,既然这样,加倍顺着爸爸就是了。

    那个清晨,和且喜一起醒来的清晨,为什么会那么生气,除了为了掩饰无措的狼狈,也是因为觉得还是中了他们的算计。不久前的一天,他无意间在郑有庆的宿舍门口,听到丁止夙和郑有庆的对话。

    “你就说帮不帮忙吧!”丁止夙的声音。

    “你非得这样么?秦哥他们的事情,我们不要插手。”

    “我是不想管的,你看我这些年,当真管过么?”

    “你总针对秦哥,是不是……”郑有庆的爆脾气,很诡异的吞吞吐吐起来。

    “是什么,你说我是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他?”郑有庆别了半天,才说出这句。

    “开玩笑!我喜欢他,喜欢秦闵予?!”丁止夙冷哼一声,“秦闵予就那么好?谁就都该得喜欢他?我没兴趣。”

    “你是没兴趣,还是偏得不喜欢他?”郑有庆很犀利的接上一句,他的缜密思维在此时就可见一斑。

    “既没兴趣,也偏得不喜欢他。”丁止夙不在乎的说,她的态度,倒真是坦荡的很,毫不掩饰她真的不在意。

    “不喜欢,为了我们,也争取和平共处啊。”

    “我为什么要争取,他对且喜好,我就对他客气点。他对且喜又不好,这会儿,更是要溜之大吉,弄得他什么似的,我的左右,就是不能让他得逞。他就是被你们给惯坏了,才事事都那么任性。”

    “秦哥以后会给且喜交代的。”

    “谁要他以后交代,我要他现在就交代到这,别以为我们且喜好欺负!”言语间都是忿忿。

    “他不想做的事情,谁能奈何,你有什么办法?”

    “就是没有,才要你帮忙,你的脑子怎么还那么笨!”

    “是啊,我笨没关系,你聪明就行。”

    “怎么叫我聪明就行?”

    “以后孩子长得像我,头脑随你,不就行了。”郑有庆对自己比较威武的样子,还是比较满意。

    “孩子,哪里来的孩子?”丁止夙疑惑的问,随之而来的是郑有庆的嚎叫。

    听到这里,秦闵予已经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他知道丁止夙打的什么算盘,甚至且喜可能都在等他开口。要什么交代,无非是希望他能同且喜结婚,最理想的是让且喜能够随出国去。

    现在的秦闵予,或者已经能够比较冷静的处理这些事情,说开了,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但当时,就有种众叛亲离的感觉,似乎舆论一边倒,他被孤立了。所以,从那时开始,怎么看且喜,都觉得她是在装娇弱,博同情。她做什么,都会让他有关于居心方面的不好的连线。或者是被野心,被向前迷失了自我,那么熟悉的顾且喜在那段时间,只等同于他前进道路的绊脚石,面目特别可憎。

    因此,那短短几日积累下来的猜疑,在那个清晨,在触目可及,触手可及的顾且喜面前,终于落实了。所以,他鄙夷,他伤心,他带着很多很复杂的感情,迅速的离开。他虽然醉倒,但也知道,和且喜并没有什么发生,所以,后来的那句对不去,事实上是有很多所指的,里面暗含自己对于没有配合剧情发展的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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