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他就要回老家準備成親的事,下次見面就該是迎娶那日了,他慌不擇時地在大半夜跑來,不就是來自報家門了嗎?
她有點想笑,卻又被他如此真摯的誠意感動了。
「你怎麼會來王府當侍衛?」既然他想說,她索性問得更清楚一點。
安碩表情不由變得有些尷尬。「我家中原本務農,有一片山頭的茶園,只是我家不會制茶,制出來也不好喝,就把整座茶園租給別人,收到的租金也不多,所以……所以其實我家很窮,我只能出來找事做,你介意嗎?」
介意嗎?她很認真地考慮了一下。
徽州府是王朝先祖發跡的地方,很有代表性,先皇雖然寵愛這個麼子,卻也不能違反祖制傳位給他,所以當年才將徽州分封給雍王。
然而徽州並不是什麼物產豐饒的地方,境內嶺谷交錯,風景稱得上山靈水秀,卻無法大面積的種植稻米,只有林木、花卉相關的物產。
先皇在分封徽州安撫雍王時,也是在暗示當時的太子,也就是現下的皇帝——-就算雍王受寵,封地就這麼一小塊地方,意義雖大卻也威脅不了君王權力。
不過如今看起來,先皇這個苦心倒也沒白費,當今皇帝與雍王的關系甚好,一年里雍王至少有半年時間會留在京師。
不過也因為這樣,雍王甚少發展封地,即使雍王府就位于歙縣,他也從不管歙縣的治理,所以郝富貴這樣一個小小七品縣令才能橫行霸道,把好好的一個歙縣搞得烏煙瘴氣,而安碩的老家據他所說,位于歙縣縣城西方的小南村,村子被群山環繞,有些封閉,可以想見更是窮中之窮。
唐汐知想通了小南村因何貧窮的道理,對于他的顧慮自然而然就不以為意了。
「我從第一次見到你就知道你不富裕了,如果我介意你的身分,就不會答應與你成親。倒是我唐家家破人亡,全身上下只剩一個白玉鐲子還算值點錢,說起來我比你還窮,你介意嗎?」
「我不會讓你吃苦的!」安碩心里一急,月兌口說道︰「第一次遇到你的時候,你說我力氣大,到縣里會有更好的出路,剛好王府招侍衛,我就想著來做做看,不再當一個庸庸碌碌的農夫,現在……現在我雖然還賺得不多,但已經夠養活一家人了!」
他這副著急的模樣落在唐汐知眼中,卻是證明了他心里頭對她的看重,意外地安了她方才對未來迷惘的心情。
她不由嫣然一笑,這一笑簡直讓安碩魂都飛了,只能呆呆地看著他的仙女,她在幽深的黑夜之中,猶能散發著溫潤的光芒,是那樣的奪目,那樣的美好……當她站起朝他走過來時,他表情微變,本能的移開了目光。
唐汐知難以理解他的神情,似乎是由驚艷變為了驚嚇?她不過是從院里的石椅上站起來,需要這麼大的反應?她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頓時明白了過來,俏臉不禁微微發熱。
因為沒想到會有人在這時間過來,她穿得很是單薄,一站起身頓時曲線畢露,那凹凸有致的身段,安碩沒有直接噴出一道鼻血已經很自制了。
她突然心癢癢的,很想戲弄他一下,于是走向了他,試探性地輕輕踫了下他結實的手臂,硬邦邦的。
「你……我以後就叫你安碩,可以嗎?」
肌膚相觸,他果然不負所望的雄軀一震,眼楮還是不敢看她,全身僵硬,神情極不自然地說道︰「可……可以。」
「那你也別再叫我唐小姐,我爹都叫我汐兒,我想听你這麼叫我。」她柔柔地說著。
安碩剛正的臉微微一抽,像是陷入了某種掙扎,但她的聲音有種魔力,讓他忍不住想遵從,好半晌才聲如蚊蚋地輕喚,「汐兒。」
唐汐知差點笑了出來,她發誓,她看到他耳根紅了。
安碩心中忐忑,她離得這麼近,身上的幽香若有似無地竄入他的鼻間,他簡直連手該擺在哪里都不知道,叫了那聲汐兒後,他更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燒起來。
「你……你早點休息吧,夜深了,我走了。」他只能撂下這麼一句話,匆匆離開了她的院子。
這男人真老實啊!看來她以後成親不會太無聊了……唐汐知終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原本郁結的心情也一掃而空。
很快地,時間便到了七月初五,七月諸事大吉,所以雍王妃在定下成親之日時,連找個寺廟算算日子都不需要。
成親的六禮之中,納采和問名直接忽略了,因為是雍王妃做主的婚事,不合也得合,所以只是象徵性的問了兩人的生辰八字,並未特別去算,僅僅讓廟里師父點出了一個適合嫁娶的時辰。
納吉、納徵和請期同樣簡化了,這個階段簡單說就是送聘禮而後決定婚期,不過安碩家貧,一時之間根本拿不出像樣的聘禮,而唐家已亡,送聘也不知送到哪里去,只是安碩仍盡力替唐汐知買了一支玉簪,花了他二兩銀子。
當唐汐知看到玉簪時,想到那粗手大腳的男人替她挑選這種女人的東西,該是如何的束手束腳,她便心頭一陣好笑,卻又覺得溫暖。
雍王妃知道安碩已經很有心了,便讓唐汐知將東西收下,即使在這種窘迫的情況下成親,聘禮也是男方對女兒家看重的表現。
同樣的,唐汐知也沒有任何嫁妝,她手上的玉鐲是唐家留給她唯一的紀念了,最後是雍王妃給了她一副珍珠頭面當作添妝,也置了一些衣物賞給她,就當成嫁妝先送到男方家中去了。
終于來到迎娶的這一天,雍王妃請了一名縣里兒女俱全、父母健在的全福人,替唐汐知開臉上頭、梳妝打扮。
這名婦人替不少女兒家開過臉,但看到唐汐知時仍不由狠狠驚艷了一把,在描繪妝容的時候也特別仔細,讓原本就沉魚落雁的她披上嫁衣後更加的艷光照人。
王府里的奴僕們就權當女方親友了,和安碩也算熟識,在他來迎親時還好好刁難了一把,玩得十分開心,安碩在撂翻好幾個人,又做了一首不倫不類的詩後,終于順利迎娶美嬌娘。
唐汐知沒有哥哥,所以是由喜娘牽她上轎,由縣里到小南村可是要兩天的時間,所以雍王妃大手筆包下了鎮上的客棧,權當雙方拜堂成親的地點,她是理所當然的主婚人,大大方方地坐在高堂的位置讓小夫妻跪拜,待成親隔日再上轎回小南村給長輩磕頭奉茶。
由雍王妃主婚那是多大的面子,即便是安碩唯一的至親安大娘,對這樣的安排也無法有任何意見,也就是因為這樣,安大娘自覺沒見過世面,反倒不敢來縣里坐主位了,反正隔兩天新娘子還是會來向她磕頭,她便留在了村里。
一場小而溫馨的婚禮就在熱熱鬧鬧的一天里結束了。
客棧內舉辦的喜宴只是雍王妃想讓府里的大伙兒湊個熱鬧,還有一場喜宴會在小南村補辦,所以來參加的客人們大多是安碩的同僚,硬是灌了他許多酒,若非被及時阻止,他們可能真會吵著要鬧洞房。
安碩進新房後,唐汐知仍披著蓋頭,安安靜靜地坐在床沿等待,他覺得自己腦袋不是很清楚,不知是不是因為酒意,每一腳踩在地上都虛虛浮啊的,眼前的畫面彷佛都是他的幻想,到現在都還不敢相信,他真的娶到了心目中的仙女。
小心翼翼地拿起秤桿,替新娘子揭開蓋頭,只見她眼如秋波,溫柔地睇著他,涂著胭脂的唇角微微一勾,輕易的就撩動了他的心,忍不住伸手想模模看眼前的人兒,她美麗得不像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