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什麼狀呢?」他感興趣的問,對這小家伙很有好感。
「別告訴媽咪我在飯店大廳頑皮亂跑的事。」
「如果我向你媽咪告狀了,你會挨打嗎?」他微笑的問,不理解自己為什麼會對一個才初見面的孩子有股說不出的喜愛。
「不會,媽咪不會打人的,只是我會覺得對不起媽咪,她明明說過不可以的。」小男孩沮喪的低下頭,似乎對沒听媽咪的話而闖禍很過意不去。
他模模小男孩的頭。「放心好了,叔叔不會告狀的,但是可以告訴我,你媽咪是哪位嗎?」
「我媽咪是——」
「顧先生,飯店的行銷經理已經在您房間里等候多時了,他等著要向您報告更新過後的開發項目,您是不是應該先去與他會面?」秘書看看時間提醒他。
他臉色一斂,正事要緊。「好,走吧!」沒再與小男孩多說話,他轉身往電梯去。「顧杰到了嗎?」他邊走邊問秘書。
「顧杰先生听說明天開會前才會抵達,現在人還在台北總部。」
「哼,他還是這麼有自信嗎?以為不用準備就能贏過我,等著瞧,沒這麼容易——」他的聲音消失在電梯里。
小海濤皺著眉頭。顧杰?自己有沒有听錯呢?這個「顧杰」會不會是那個「顧杰」呢?
他看電梯停在十二樓,想跟上去問清楚。
「小海濤,原來你跑到這里來了,害我怎麼都找不到你,來,大廚伯伯給你做了巧克力松餅,要你快去吃。」二廚終于找到人了,高興地上前抓住他。
「可是,我——」想著剛才那人說的話,他還想搭電梯去追人。
「走吧,大廚伯伯交代,松餅冷了就不好吃了喔!」二廚不由分說拉著他就往廚房去了。
小海濤沒辦法,只得暫時放棄,想著等見了媽咪一定要跟她說這件事,可惜小孩忘性大,吃了松餅,又玩了一場,見到媽咪時,他已經昏昏欲睡,也就忘了提這件事。
長達三個小時的會議結束後,一群人魚貫走出會議室,顧顯是最後幾個出來的,他出來時剛好與許茜茜錯身而過,這次來到墾丁,顧杰也讓秘書跟來了。
他听見許茜茜正對還在會議室里整理資料的顧杰道︰「顧先生,有個人想見您……」她聲音有些惴惴不安。
這令顧顯留神了。是什麼人要見顧杰,會讓許秘書提出後欲言又止?
這幾年,他與顧杰已到了短兵相接的地步,只要有機會,彼此會毫不猶豫的殺了對方,而在剛才的會議里,兩人就有幾次一言不合差點打起來,火藥味十足,要不是雙方都能在最後一刻維持理智,沖突必定擴大。
看顧杰低著頭寫東西,對許秘書的話沒什麼反應,他聳了肩。算了,應該沒什麼事能供他作文章攻擊對方的,隨即走遠了去。
「是誰要見我?」顧杰在幾份文件上簽了字後才抬頭問秘書。
「是——」
「算了,我沒空見臨時要求會面的人,你評估一下,如果是重要的人,就找個空檔安排進我的行程表里,如果不重要,就不要浪費我時間了!」他冷硬的又說。
這幾年他處事越來越嚴酷與強硬,每每讓人與他面對不到三分鐘,就有不寒而栗的感覺。
「可是——」許茜茜還想進一步說什麼時,他已經站起身收拾桌上的資料,準備離開了。
「沒有可是,就這麼辦吧,對了,半個鐘頭後幫我找來飯店的一級主管,我要私下與他們談談,這次,墾丁開發案的主導權絕對不能落入顧顯手中。」他邊走邊交代。
「顧先生,要見您的人是李小姐!」許茜茜在他踏出會議室前一口氣說出來。
他一震,身體緩緩的轉回來,陰惻惻地看著她。「許秘書,你說什麼?」他的聲音輕淺中帶著寒意。
許茜茜被嚇得有一瞬幾乎止住呼吸。「李……李小姐此刻就在這間飯店里,她希望能……能見您一面。」她努力說完這些話。
他冷笑,寒氣幾乎可以凍死人。「不見,讓她滾!」冷酷地拋下這幾個字後,他不屑走人。
「顧先生!」她猶豫了一會鼓起勇氣追上去。「您真的不想見她嗎?」
「許秘書,你沒听懂我的話嗎?不見!順道交代你,以後這個人如果再來,直接趕走,不用通知我!」他面色鐵青的說,推開擋在面前的秘書繼續走。
「您還是愛她的不是嗎?」許茜茜不放棄的再問。
「誰都知道,我愛的是未婚妻白媛秀。」他冷笑道。
「但五年多前白小姐就已經過世了!」
「那又如何,我對她深情不悔,連死了都念念不忘。」他的表情嘲弄至極。
「顧先生,您何必自欺欺人,您對白小姐一點感情也沒有,您明明是在等李小姐回來!」他與白媛秀訂婚後才半年多,白媛秀就病逝了,比醫生預計可以活的時間還要短暫,而這應該與得不到他的關愛有關。
他根本不愛白媛秀,訂婚後任白家人怎麼求,他一次都沒有到醫院去探望過她,白媛秀最後是心碎病死的。
他臉色一變。「沒錯,我是不愛白媛秀,但我更唾棄那女人,這輩子我都不想再見到她!」
「既然如此,您當初又何必宣布與白小姐訂婚,這不是為了逼她回來相見嗎?」
「那又如何,她回來了嗎?她如果有一絲在乎過我,早就出現了,但她沒有!說這麼多有什麼用,我已經徹底放棄她了,以後也不要在我面前再提到她!」他挺拔的身軀隨即消失在走廊上。
許茜茜憐憫的往左側柱子後的人看去。李思璐慢慢走出來,臉上已滿是淚痕。
「他宣布與媛秀訂婚時,我就想奔回他身邊的,但是……我被送進了醫院,當時……我是真的奮不顧身想回到他身邊的,真的,真的……」淚珠滑過臉頰,這話像說給許茜茜听,又像向已走遠的男人解釋,但更像是梗在自己心口多年的呢喃。
「對不起,我不應該鼓勵你見他的,但他明明對你還有……唉。」見她這般傷懷失落,許茜茜不禁後悔自己的做法。
「不,他不見我也是理所當然的,這是我咎由自取,怨不了別人。」李思璐心頭擰痛的說。
當二廚告訴她顧杰要來到此地時,她震驚不已,提在手中的一籠雞蛋也摔得破碎。她甚至久久無法自持,身子抖得不像話,二廚以為她突然人不舒服,趕緊去找來老爸,才讓她稍稍冷靜下來。
她沒想到能再見到那男人,心情澎湃難抑,等他終于到來後,她遠遠望著那張令自己刻骨銘心的臉龐,眼淚不由自主的奔流。
他在眾人的簇擁下進到飯店,走進電梯,去到會議室……他依舊意氣風發,只是多了股歲月洗禮過的內斂氣質,眉宇也比之前嚴峻許多。
六年來,她的心情從沒這麼激烈起伏過,心跳劇烈得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她躲在角落拚命喘息,熱烈地落淚。
她以為自己躲得夠好,沒有人會注意到她,但許秘書卻在會議室外瞥見她。
起初她不敢與許秘書相認,被發現後,她急忙跑開,但許秘書追上來了,不敢相信見到的真的是她,許秘書激動的抱著她喜極而泣,詢問她這六年來的生活。
許秘書勸她無論如何不能再躲避,該去見他一面,至少把當年的事做一個了結。
是啊,是該做個了結,而這也許是老天給她唯一一次的機會,讓她可以正式向他道歉,當年她的離開傷害了他,為此自己也飽受折磨,而白媛秀也未能在生命的盡頭得到想要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