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傷要緊嗎?你可以救它嗎?」茱莉急問。
他看著女孩焦急的眼神,遲疑了一下。
這個遲疑已經讓她心頭一沉。
「你不能救它嗎?它年紀還這麼小,它媽媽好可憐……」
「咿──」母鹿在遠方哀哀嘶鳴。
「茱莉,它的腿有可能保不住,少了一只後腿的鹿在野外是沒有任何機會的。」即使有可能保住,也不是他現在幫它包扎一下就沒事的。
它需要清創,上藥,密切觀察,確定傷口沒有發炎。即使傷口愈合了,若肌腱斷裂,跟少了一只腿也沒有兩樣。在這里他無法幫它手術。
目前最人道的做法,是立刻結束它的痛苦。
可是,望著那女孩哀求的眼神,他無論如何都無法當著她的面,一刀結束這只小鹿的生命。
「或許它的腿保得住,你不是都在看藥草的書嗎?說不定你能找到藥草治療它的傷口!」她急切地道。
菲利普看著躺在她懷里輕喘的小鹿,她抱小鹿的姿勢猶如護子的母鹿一樣。
「你在里等著。」他嘆了口氣,走了開來。
茱莉等了他一會兒,期間小鹿試圖掙扎,她輕柔地哼著歌。不知是累了或歌聲真的有幫助,小鹿漸漸又平靜下來。
老黑爵在她身後不耐煩地噴了噴氣,沒有主人的吩咐倒也不敢離開。
餅了一會兒,菲利普回來了,懷中抱著大量的葉子。其中有一種就是她剛剛在書上看到的,可以「麻醉」的那種葉子。
他找到一塊較平坦的石頭,再撿一顆圓石,將那種麻醉葉子捶成碎碎的綠泥。
「我得先讓它鎮定下來,才能解開捕獸夾。如果它不肯吃藥,我們就沒有任何辦法,只能立刻解決它,減輕它的痛苦,你明白嗎?」
「它會吃的!」茱莉迅速說。
他微微嘆氣,掀開襯衫一小角,捏起一口綠泥湊近小鹿的嘴旁。
茱莉又輕聲地哼唱起來。他將綠泥糊在它的嘴邊,小鹿的牙齒喀喀兩下可能是想咬人,正好就將綠泥吃了進去。
「噓,噓。」她安撫地輕噓,繼續哼唱,一只小手主動挖起一大團綠泥,慢慢喂進小鹿的嘴里。
終于,所有綠泥都喂完了。
菲利普盤腿坐下來,等藥力生效。
他還沒有臨床應用過這種麻醉葉,並不確定它的藥效能維持多久。
餅了一會兒,小鹿的四肢明顯軟了下來。
他研究了一下捕獸夾的構造,掏出一柄小刀往生銹的卡榫一插,一開始捕獸夾並沒有任何反應,他再用力搖撼一下卡榫,啪!捕獸夾彈開。
抱著小鹿的茱莉跟著震了一下。
他抬起小鹿的傷腳檢查。好消息是,捕獸夾實在銹得太厲害,骨頭有被夾傷但沒有斷;壞消息也是捕獸夾實在銹得太厲害,它的傷口肯定會發炎。
他沉吟半晌,茱莉緊盯著他,生怕他口中說出任何不利的話。
第2章(2)
他走回對岸拿起水袋,回來替小鹿的傷口清洗干淨,然後將一些消炎的藥草敷在它的後腳上,裁下一截自己的衣袖權當繃帶,替小鹿包扎好。
「你的赤藍菇采完了嗎?」
「啊?」茱莉一愣。
「赤藍菇,你采完了嗎?」他耐心地重復一次。
「啊,差不多了。」這跟赤藍菇有什麼關系?
「它的傷勢不可能立即野放,一定會活不了,我得把它帶回家照顧才行。如果你的赤藍菇采完了,我們就動身離開吧。」
「所以,它能活嗎?」茱莉眼珠一亮。
「我不確定,只能盡量…的傷口需要進一步的處理,但它就算保住這只腿,死于傷口發炎的可能性也非常的高。」菲利普不想給她過度的期望。
「沒關系,只要有一點機會就好了。」她振奮地想把小鹿抱起來。
這只小鹿絕對不輕,不是她這種小泵娘的力氣抱得動的。菲利普主動過去接。
「我來。」
她這時才發現,他是打赤膊的……
他的皮膚包裹著隱約的肌肉線條,清瘦卻絕不會讓人感覺羸弱。
她的臉紅了一紅,趕快從他赤果的上半身轉開。
菲利普撮唇一哨,老黑爵跑了過來,他把昏睡的小鹿放到馬背上,然後撿起少了一只袖子的襯衫和皮背心穿回去。
「回程你坐在我身後。」他指示。
坐在他身後,不就是要抱著他嗎?
「好。」茱莉命令自己擺出鎮定的表情。
他先翻身上馬,回手要拉她上來。茱莉想到什麼,回頭跑到捕獸夾處,拿起一根樹枝用力攪兩下,讓捕獸夾砰的一聲合起來。
啊,自己竟然忘了這麼重要的事。這小女孩很細心啊!
「咿──」母鹿帶著小鹿遠遠地哀鳴。
「你不要難過,我們要帶它回去醫治!有一天它傷好了,我們再帶它回來找你。」茱莉盡責地向母鹿報告。
菲利普微微一笑。
茱莉快步跑回馬旁,攀住他的手,翻身坐在他身後。
「駕!」他一驅馬韁,往來路奔去。
來到三岔路口已經是下半午了,茱莉主動提議。
「菲利普,你在這里讓我下馬就好,我可以回家,你趕快帶小鹿回去醫治。」
他遲疑一下。「你走路回去需要多久?」
「不會太久,在天黑前一定可以回到鎮子上,別為我擔心。」
他想了想,點點頭。
「好,我先帶它回家,過幾天再告訴你它的情況。」如果這只小鹿必須人道毀滅,起碼不必在她的面前。
「好。」她在他的幫助下下了馬,走到前頭模模小鹿軟垂的腦袋。「加油!我過幾天再來看你。菲利普,你認識可以醫治鹿的醫生嗎?」
他微微一笑。
「我就是可以醫治鹿的醫生。」獸醫是他的本職,現在是難在他缺乏應有的醫療設備,只能見機行事了。
「菲利普,你好厲害!你為什麼什麼都懂呢?」茱莉露出崇拜的神情。
他微笑不答,正要策馬走開之前,突然又讓老黑爵調轉了頭。
「茱莉?」
「什麼?」
「你們鎮要通往森林的那條路旁,有一根柱子?」
「哦,那個大木頭柱子是給臨時路過的旅人,要進鎮補給食水的時候系馬用的。」
「對,就是那里。」他騎著老黑爵轉了半圈。「我不見得有時間常常進鎮,但我家里的佣人每天會去鎮子里補貨。如果你有事找我,用石灰塊在那木頭柱子上畫一朵赤藍菇的形狀,我家佣人看到了自會回來告訴我,我們隔天中午就在三岔路口踫面吧!像今天一樣。」
「好。」茱莉的笑顏如花般燦爛,開開心心地跑走。
菲利普笑了一笑,回頭策馬而去。
一樣是長驅直入城堡,小廝過來要接馬韁,看見奄奄一息的鹿兒吃了一驚。
小鹿這時已經逐漸蘇醒,頭和腳開始在抽動。菲利普抱起小鹿,奔向專門撫育幼馬的馬廄。
「殿下,殿下。」小廝急急忙忙跟在他後面。
「哪一間廄房是空的?」
小廝將他帶到最內側的一間。這間馬廄里養了四只正在培育中的幼馬,馬兒听見動靜,都好奇地從柵門上探頭探臉。
「哎呀,我的王子啊!你怎麼回宮了還不快進房換衣服,晚餐隨時要開始了。」老媽子安德魯耳朵特靈,嘰哩咕嚕聞風而來。
「來得正好!你幫我回房里拿這幾樣東西過來──」
他鉅細靡遺的告訴安德魯他需要的東西,以及放在哪里。
不一會兒,他要的東西都送來了。他先從安德魯拿來的醫療袋里取出他以前請鐵匠制作的薄刃,再從藥草包中拿出他事先曬軟的麻醉葉末。
小廝捧著一盆燒熱的水進來,他用熱水消毒一下刀和針線,再將麻醉葉末泡開。
須臾間,小鹿再度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