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赢乖巧地窝在路绮笙怀里，等着自己的外婆在那边接通视讯，一边抬头软软地问路绮笙：“妈咪，我们又要见外公外婆了呀！”
“是啊，我们小路赢喜欢外公外婆么?”趁着柳依还没接通，路绮笙顺手又把电脑旁的文件翻了翻，有些漫不经心地逗着路赢。
小路赢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喜欢，外婆上次还夸我长得高，比她朋友的孙子长得高多了，我最喜欢别人夸我了！”
看着路赢骄傲的样子，路绮笙不由失笑，许是某人遗传基因太强大，自己虽然不是多高挑，但路赢却着实比同龄的孩子高了小半头。
“不过有一点，我是不喜欢的。”路赢又托着自己精致的小脸，一本正经地露出忧郁的模样。
人小鬼大，逗得路绮笙只想笑：“说来听听，妈咪帮你想办法解决你的不愉快。”
小路赢叹口气：“就是外公和外婆总是住在小盒子里，不能陪我玩。”
路绮笙翻文件的手就顿了一下，转眸去看路赢，她一直觉得自己已经把路赢照顾得很好，可这时她才发现，原来路赢毕竟是个孩子，他需要也渴望更多亲人的呵护。
视讯也在这时被接通了，柳依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带着一如往常的笑容和女儿、孙子打招呼。
可眼力见长的路绮笙却一下就看出柳依的不自在，以及她微微泛红的双目，便立刻打断祖孙俩的对话，问道：“妈，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柳依眼中立刻闪过慌张，垂下眼睛想要掩饰，却听路绮笙在那边重申：“妈，有什么事情你可别想着瞒我，至少A市我还有方田和乐乐两个好朋友，你一定要我麻烦她们去看你？”听见路绮笙坚持，柳依就装不下去了，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抽咽着说：“是你爸爸，也不知怎么的就突然脑血管堵塞，现在正在做手术，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说着柳依又有些为难地看一眼路绮
笙，“要不，你带路赢回来一趟，我担心你爸他就这么……”
柳依未能说出来的话，路绮笙已经明白其中的担心，因为此刻她也已经心急如焚。
路赢早慧，对柳依的话也听了个似懂非懂，知道柳依是在为乔志华伤心，立即就伸出小手往屏幕上擦：“外婆你别哭，等等路赢就去穿小斗篷变超人，“咻”一下飞过来帮你！”
小孩子的懂事总会让人觉得分外贴心，柳依看着路赢对自己露出满脸心疼的神情，心中酸涩，又是想哭又是想笑。祖孙俩的互动，把一旁的路绮笙看得愈发难过，子欲养而亲不待，路绮笙觉得自己绝不能犯这样的错，立刻就说：“妈，你别急，现在最重要你把自己照顾好，才能支持爸爸康复。我稍微准备一下，就尽快
带路赢回国。”
听到路绮笙要回来，柳依终于心神安定了些许，立刻点头应了。
事出突然，路绮笙心中如火烧火燎，立即就致电程锦年，把自己家中的情况说了，又表示想回国，以后专职负责程氏公司在国内的分部。
程锦年向来把路绮笙的事情，看做是自己的事情，听闻乔志华重病，自然不会马虎，不但允诺了路绮笙想回国发展的意愿，还表示会和路绮笙一同回国。
路绮笙听了颇有些不好意思，刚想表示不必程锦年如此麻烦。
可程锦年却说，国内的分部才刚起步半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善，正好他过去和路绮笙一起，再共同开辟一下国内市场。
很官方的理由，尽管路绮笙知道，这里面包含着程锦年对自己的私人感情，但路绮笙确实无法拒绝。
于是第二天，在程锦年火速办理手续后，三人终于踏上了回国的路途。
时隔四年，路绮笙终于再度回到了熟悉又陌生的A市。
夏末初秋，阳光的热度随不灼热，但空气已经微微干燥起来，风来回吹过，扰乱了路绮笙的发丝，也扰乱了她的心思。
程氏公司国内分部现在的负责人是杜逸飞，现在已经开车过来接人了。
杜逸飞从前就是跟在路绮笙手下的，看到路绮笙抱着睡着的路赢，立刻就去给她开了车门，程锦年放好行李在后备箱，也随之上了车。
“现在去医院，还是先收拾一下再去？”程锦年询问路绮笙。
“嗯，虽然知道我爸手术成功了，但还是先去医院看看再说。”路绮笙迫不及待想见到亲人，自然是马不停蹄。
程锦年没有意见，让杜逸飞开向F医院。
柳依早已把具体信息发送给了路绮笙，一到F医院，路绮笙就直奔乔志华的病房而去。
病房里，柳依正在陪同乔志华，一回头见到路绮笙抱着路赢真实出现，一下子就哭了，路绮笙免不得又对着她哄了一番，弄得自己也红了眼眶。
程锦年在一边也劝了不少，最后把跟着瞎哭的路赢抱过来，摆给俩母女看，这才让她们控制住了激动的情绪。
知道乔志华手术成功后还暂时不能清醒，路绮笙又立刻拜托了美国的朋友，联系上了世界权威的脑科专家，把乔志华的病例发了过去，只等对方回复。
一切办好之后，柳依也知道路绮笙等人连番奔波，此刻肯定是累极了，便劝着路绮笙回去休息。
若是以前，路绮笙基本上是会选择硬撑，不愿舍弃对方一个人陪在病人身侧。
可现在，路绮笙知道自己身上还有重任，照顾亲人和接手工作，她必须两不耽误，必要的时间选择适度休息，是必须的。
但就在路绮笙要走的时候，柳依突然又把她叫住，神色有些不自然，犹豫了一会儿才说：“绮笙，有件事情我一直没告诉你，不过你现在回来了，难免是要知道的。”
路绮笙见柳依说得郑重其事，便朝已经抱着路赢去按电梯的程锦年打了个手势。
多年默契，程锦年知道路绮笙是让自己稍等，就站在原地去和怀里的路赢逗笑了。
“妈，你说吧。”路绮笙看着柳依淡笑，此刻柳依心情忐忑，若是她再表现出紧张之类的情绪，只会让柳依更不安。
柳依不自在地双手交握了一下，才说：“绮笙，其实这几年里……薄凉一直都有过来看望我们。”
薄凉。
路绮笙微微有些出神，自从她去了美国后，哪怕是知晓一些事情的邢乐乐，都不曾在自己面前提过薄凉。而自己也一直在财经新闻上规避A市的动向，就是不想触碰这个名字。
虽然有时候她自己还是会难以抑制地想到。“他还请求我们，不要对外公布和你已经离婚的消息，只说你是出国进修。虽然我们不知道你们为什么离婚，但我和你爸爸原本也是不同意的，可薄凉这孩子一连在外面守了一天一夜，就是想让我们改口…
…”
柳依脸上显出于心不忍的神情，看着路绮笙不说话了。
“所以，现在不管是薄家还是外界，都当我和薄凉还是夫妻？”路绮笙替柳依说了，心里却隐隐有些生气。柳依点点头，果然越发不安：“他那段时间找你都找疯了，后来你断了和国内的联系，他又来这一出，我和你爸爸见他认真，终究还是没忍心拒绝。不过，你出去这么久，外面还是有传你和薄凉离婚的消息
，我和你爸爸反正也是不解释不承认。”
路绮笙能理解柳依和乔志华，毕竟上一辈父母的，总归有种老思想——就盼着原配夫妻能一直走到老，哪怕其中出了什么天大的问题，都想和稀泥般忍耐掩盖下去。
可她不明白的是薄凉，他这是搞什么鬼。
明明最后离开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冻到极点，他甚至在用钱来砸自己。可一转眼，薄凉居然又上演苦情戏码，就算是为了商业利益，担心离婚引起薄氏的波动，但也不需要掩盖这么久的事实吧！
好在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柳依看了眼程锦年，又说：“其实，小程也挺好的，绮笙你最后想怎么选择，妈妈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路绮笙笑笑，，安抚地拍拍柳依的肩膀：“妈，我和锦年只是同事关系，但我和薄凉既然当时走到那一步，我也没想过回头。总之，这些事情你就别管了，现在照顾好爸爸最重要。”
柳依知道路绮笙已经是个很有主意的人，见状也知多说无益，便顺着路绮笙回了病房。
路绮笙走到程锦年身边：“走吧，你不是要回公司附近的公寓去。”
程锦年抱着路赢上了电梯，一边问路绮笙：“那你呢？回乔家住，还是和我挤一个公寓？”
把路赢抱回来，路绮笙笑笑：“开什么玩笑，A市可是我的老巢，我能没有一个窝么？我当然是回自己的公寓。”
路绮笙所说的，就是一直没来得及住的楚瑜苑公寓。
那个薄凉和路绮笙，一手打造的公寓。
四年前，薄凉把它当做哄路绮笙的礼物，按照路绮笙的设计图装修好。
可直到四年后，路绮笙才真正拥有这套公寓。
路绮笙抱着路赢重新踏入楚瑜苑的公寓，里面还是印象中的模样。
可现在路绮笙看来，却觉得当年自己的设计，确实稚嫩又太过梦幻，很多设计都过于理想而且不合实际。
就像当年和薄凉的相遇，不过是嬉笑怒骂，像极了一场稚嫩的游戏。如果不是最后痛得太厉害，路绮笙简直真要把它当成一场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