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程锦年很早就醒了,从窗外看去,那辆布加迪威龙还静静停在楼下。
程锦年微微翘唇,没想到他竟然等了一夜。
稍稍收拾了一下,给路绮笙留了张表示“先走”的字条,程锦年便步出了公寓,乘着电梯直接出了门。
车窗是摇下来的,几乎是程锦年刚踏出公寓楼的大门,薄凉凌厉的目光就已经落在了程锦年的身上。
程锦年站在原地,微微一笑,不甘示弱地回视过去。
视线相碰,火花四溅,两个同样出色的男人,仅仅用视线就可以兵刃相交。
停了三秒,薄凉便收回目光,慢慢靠回真皮的座椅上,微抽了一口指间未燃尽的烟,烟头忽明忽暗,越发增添了薄凉那完美侧颜的魅惑力度。
程锦年知道,薄凉这并不是示弱,而是表明了薄凉对自己的不在意,薄凉要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自己。
原本想要找薄凉谈一谈,这时,程锦年意识到那完全是多余的,因为他不可能撼动这个男人的意志,多说多做,反而显得心虚落了下风。
程锦年没有再停顿,直接就从薄凉车前走过,出了小区大门。
薄凉的目光也没有再注视程锦年一秒,空空地望着前方。
一夜深思,在经历过一次痛失所爱之后,即使现在路绮笙身边有另一个男人,薄凉自觉仍然无法做到成人之美的高尚美德。
路绮笙也好,路赢也好,都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天空从微微发白,变成天光大亮。
路绮笙看过了程锦年的字条,暗骂了一句“没义气”,便随手丢了,又去给路赢做好了早餐。
刚让路赢坐下,路绮笙就接到了保姆的电话,说是已经到了楼下,第一次过来需要路绮笙接一下。
路绮笙也没多想,在居家服外随手披了件长款的薄衫,便下了楼去。
结果就和程锦年一样,刚出来就对上了薄凉的目光,相对于之前的凌厉,薄凉看路绮笙的眼神就柔软得多。
可然并卵,路绮笙几乎是立即就无视了薄凉,对站在公寓楼门口的保姆一招手,就迅速回了公寓楼大厅。
直到走到电梯走廊,路绮笙才瞬间懊恼地抬手捂住半边脸,嘴里恨恨地小声“哎呀”一句!
保姆有些诧异:“路太太,你没事吧?”
路绮笙立即将自己的失态收回,摆摆手勉强笑了下:“没事,没事。”
只不过刚才蓬头垢面的模样,被某人逮个正着而已……
而薄凉此刻却嘴角微翘,早晨的路绮笙素面洁净,柔和随意的模样,让他回想起从前那个会咋咋呼呼的路绮笙。
对于路绮笙再次出现的成熟,薄凉很欣赏,他知道人都会变,包括他自己也变了。但一个人的本质总是会在那里,他很高兴,路绮笙其实还是那个路绮笙。
半小时后,路绮笙再出现,又是那个妆容精致,穿着得体而昂贵的职业女性。
薄凉开门下车,挡住路绮笙的去路,眼中隐隐有戏谑的光芒闪耀。
路绮笙顿时有种小心思被看穿的微恼,不由狠狠瞪了一眼薄凉:“让开!”
薄凉纹丝不动:“我想和你谈谈。”
一开口才发现,因为薄凉一夜未睡又接连不断的抽烟,此刻他的声音都已经有些沙哑。
可在这样近距离的面对面中,路绮笙偏偏又听出一丝暗哑的性感。
路绮笙略微不自在地抬了下衣领,这才一本正经地拒绝:“不好意思,我没空和你谈,公司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我去处理。”
薄凉深深凝视了路绮笙几秒,路绮笙干脆绕过薄凉,抬步就想走,然而薄凉的手就握上来,拉住了路绮笙的手臂。
温热的掌心温度仿佛带电,路绮笙立刻大幅度地甩开薄凉,甚至稍稍后退了一步:“你干嘛?说话就说话,别碰我!”
薄凉的脸上看不出神色,眼底却有受伤的痕迹闪过,他将手收回。
面对路绮笙此刻排斥的态度,薄凉知道操之过急并不是上策,就像他现在不会提和路赢相见一样。
因为这样,必然会遭到路绮笙的反抗,搞不好直接闹得更僵。
于是,薄凉退让一步:“既然你这么忙,那我先送你去公司吧。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告诉我一声,我可以随时过来,到时我们再谈就是。”
路绮笙别过头:“我不需要你送。”
“绮笙,你变了很多。”薄凉突然开口转移了话题。
路绮笙有些诧异地看向薄凉。
“成熟自信,很好。”薄凉面无表情、声音淡淡的样子,并不像是在夸人,可下一句却微微扬起了语调,“不过,你还是一样怕我,甚至不敢让我送你一程。”
什么!路绮笙微微皱眉,明明知道这是薄凉的激将法,可路绮笙却不知道想证明什么,一双美目挑衅地盯着薄凉,一边就绕到布加迪威龙的另一侧,拉开后座的门就将自己的包摔进去,然后气度优雅地坐上车,
重重拉上车门,端着架子做得笔直。
薄凉眸中微微含笑,坐上驾驶座,发动汽车。
“去哪里?”薄凉边扶着方向盘,边单手扣上安全带。
路绮笙报了个地址,那是程氏公司在A市的分部。
薄凉略略思索,就已经有路线图浮现在脑海中。
车厢里的烟味浓重,路绮笙还没提出抗议,薄凉就已经打开了循环换气系统。
烟味渐渐消散,路绮笙却忍不住往前座的车载烟灰缸望了一眼,英气地眉就拢了起来,那满满一烟灰缸的烟头,是抽了多少包烟才聚集起来的?
两人上车之后,都很默契地没有交谈。
薄凉专心致志的开车,毕竟他一晚没睡,他可不想出什么疲劳驾驶的错。
而路绮笙就望着窗外,放空自己,假装在看风景。
当车子停在一个红绿灯前,一直望着窗外的路绮笙眼神微微动了动,看着马路边的一家火锅店不由自主地叹道:“这家店居然还在!”
薄凉下意识地转头去看,熟悉的玻璃落地店门,排列整齐的长形桌子,那是薄凉和路绮笙曾经一起去吃过的火锅店,也是唯一一次,他们去吃火锅。
四年了,没想到,这家店还是原来的样子。
而当年坐在靠窗座位的两个人,却早已不复当初。
路绮笙微微侧首,小心地看了一眼薄凉。
老天对这个男人真是厚爱,岁月一点没有在他身上留下沧桑的痕迹,即使她能感受到他身上越发浓重的内敛,以及隐忍的克制感,但这都只是增加了他阅历的沉淀底蕴。
只可惜……
路绮笙没有再想,只是抬手往前座靠背上拍了拍,把出神的薄凉拉回来:“这位同志,你是想留在这里再等一轮红灯?”
果然红绿灯已经跳了,薄凉后面的车在狂按喇叭。
“看吧,别的司机都催你了。”路绮笙往后看了一眼。
薄凉重新将车滑出去,加速。
他也曾经追在路绮笙后面,按了一路喇叭,却没得到路绮笙一个回首。
不知道为什么,路绮笙觉得车厢里的气温有所下降……
程氏公司初到A市发展,规模还不大,仅仅是在写字楼里租赁了一层,并且还没有全部利用。
路绮笙和程锦年到来之后,仅仅两天,之前有些颓然的公司气氛,就已经勃发起来。
薄凉将车停在写字楼下,路绮笙便下了车,薄凉把她叫住道了别,又嘱咐她有空记得告知,便开车离去了。
说实话,路绮笙还是有点惊讶的。
说是不愿意谈,但路绮笙都已经上了薄凉的车,她想着,薄凉总归会试探一两句吧?
结果薄凉还真就一句话没问。
路绮笙望了一眼薄凉离去的车尾,调整了状态,便转身进入了公司。
薄凉继续开车去到薄氏。
因为见到了路绮笙,即使没有任何进展,薄凉的心情也比从前好。
甚至当他走进公司大厅时,碰到有员工和他问好,他都会轻轻点头回应。
薄凉刚上了专属电梯,那些被回应过的员工就聚成一团。
“薄少刚才和我打招呼了!”
“我也是啊,真是太意外了,原来我们冰山总裁也不是那么冷嘛!”
……
要是薄凉知道,员工竟然会为了自己回应一个点头的动作,就感动万分。会不会即刻就反思,自己是不是平常太严肃了,又或者,决定干脆遂了他们的愿,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冷。
程源看见薄凉从电梯出来,有些悻悻然地看了薄凉一眼。
他刚刚已经接到路绮笙的电话,被路绮笙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他背信弃义,极度不讲义气!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程源总归是顾了薄凉,就顾不得路绮笙的。
好在程源还机智地留了一张“不争路赢抚养权”保证书,这才让路绮笙怒火稍熄,却又吩咐程源一定不要再帮薄凉,甚至还隐隐有暗示他,有空闲时间就把薄凉拖住的意思。
程源不由又哀怨地看了一眼走到办公室门口的薄凉,准备和他说说,暂时缓缓路绮笙那边的事。
薄凉就侧首看他:“你不要说话,我不会听你劝我。”
说完,薄凉就径自进了办公室。程源无奈,突然觉得昨天就不该多嘴,现在夹在中间的他真是明白了一种心酸,叫做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