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我祝福你

    “你怀孕了!”

    不是疑问句,他那样笃定的在说。

    秦苏身体僵住了,不知道他怎么会得知这件事,这件她要彻底掩埋在心底的事。

    “你……听谁说的?”舔了舔嘴唇,她慢慢对上他的黑眸。

    “邱景烨。”司徒慎蹙眉,吐出个名字来。

    刚刚在他那样说完以后,看到她的反应,真的是不知道该吸一口凉气,还是该长出一口气。

    见她这个时候还执拗在是谁告诉自己的,不禁咬牙,“现在这个还重要吗?到底多久了,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打算就这么瞒着我?”

    秦苏抬手抚着额,也是大概猜到了,会是邱景烨。

    这会儿她没有力气在心里咒骂他那张贱嘴巴,心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那个孩子的离开,对她来说不仅仅是伤痛,更是一种在坚守的仅剩自尊心。

    “秦苏,这个消息竟然还是让我从别人的嘴里听到的!”司徒慎瞪着她,一想到从邱景烨嘴里冷冷的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的头发都要一根根竖起来了。

    “有什么两样。”秦苏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

    “没什么两样?”对于她的云淡风轻,司徒慎紧紧咬着牙关。

    “我们要离婚了。”抿着嘴唇,她又将俩人的现状搬出来。

    已经决定好聚好散的两个人,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更何况那个孩子……

    “可是还没有离!”司徒慎冷扯着唇,似乎最近从她嘴里听到的‘离婚’二字太多次了,每听到一次,他都觉得头要疼上一次,几乎快成了一种蝴蝶效应。

    黑眸阴冷的盯着她,他语气紧逼着,“你竟然还敢说离婚,还敢跟我提这两个字。还是说,你一直就有这样的打算,想要一直瞒着我不说,然后和我离婚,带着孩子和我离婚?秦苏,你居然想偷走我的孩子!”

    听到他一遍又一遍的提到那个孩子,秦苏眼前都开始纷繁混乱了。

    “我说过,我后悔了。”她闭了闭眼,嘴角逸出一抹淡淡的笑,声音凄楚。

    重新睁开眼睛,涣散的焦距对上他的,她继续,“我们的婚姻,我真的后悔了,尤其是对舟舟。如果我当时没有嫁给你,独自的生下他,比起我们那样的婚姻给他的所谓完整家庭,不如我一个人将他养大要好的多。”

    哪怕儿子成长在单亲家庭里会过的艰辛,也总比给了他一个所谓完整的家以后,再让他失去要好的多。

    没有得到过,就不会有失去。

    她太懂那种失去的感觉,所以当儿子紧紧抱着自己哭时,她真的很疼。

    眼球干涩的转动,她吸气吐息,缓缓道:“所以司徒慎,这个孩子,也是一样。”

    哪怕这个孩子还逗留在她的身体|里,她也真的不想让它成为第二个舟舟,而且老天也没给她多纠结的机会,已经替她做了决定,或者说早早就注定了,它不可能会留下,只是匆匆而过。

    “不会是这样。”司徒慎抿紧薄唇。

    看着她眼角的木然,也看清楚了她眼睛下面的重重阴影,他缓了缓情绪,喉结动着,“秦苏,你先跟我回家,我有东西给你看,其他的事我们以后再说。你瞒着我,让我从别人嘴里知道这个消息,我都不跟你计较,离婚的事,以后你也不许再提了,我们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握着她肩膀的手改为揽过来,司徒慎说话间,俊容上的神色缓了一百八十度,声音近乎低柔:“别的都不说了,现在跟我回家,车里也有东西给你看,而且这个孩子……”

    “没了。”秦苏脚下没动,实实的踩着。

    “嗯?”他浓眉微动,似是没有听清她说什么。

    “它没了。”她站在那,低声重复。

    “你说什么。”司徒慎也像是她刚刚那样,身体僵硬掉。

    刚刚才盈上黑眸的喜悦不剩下半点,俊容的脸色瞬变,只能死死的盯着她。

    没错,他从邱景烨里知道她怀孕的消息时,是喜悦的。说的过分一点,他或许和其他做父亲的不同,再得知有孩子的那一瞬,他不仅仅是为了孩子而喜悦,而是在喜悦,有了这个孩子的话,她就离不开自己了。

    那么他们就不会离婚,会像是以前那样,可以什么都不会变。

    可现在,她说没了……

    这几个字,让他那些愉悦的心情全部消散,就像那是偷来的东西,现在一下子都要还清给谁。

    秦苏看着他,那双黑眸里自己清晰的影子,感觉力气在一点一点的漏掉,身上也渐渐的在发冷。

    一直以来,她都是个果敢的人,对于做出来的决定会坚持,更何况现在已经到了这副田地,她已经身心疲惫,没办法继续婚姻,选择了放手。所以现在,就不更该拖沓。

    她麻着脑袋,重新开口,声音冷静的她自己都觉得诧异,“我说,它没了。我打掉了。”

    司徒慎的黑眸开始变的沉郁,阴冷而苍凉。

    “你再说一遍。”他咬牙沉喝,像是一个火球。

    “我、打、掉、了!”秦苏双手攥拳,也咬着牙回,故意的声音重重,好让他听得清楚。

    司徒慎一双黑眸亮着寒星一样的光芒,仍旧有着不敢置信。

    薄唇扯动,他的语速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秦苏,你刚刚说,孩子、你打掉了?”

    “是!”背脊挺直,她清脆着回。

    “你确定?”他仍旧问,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

    “到底要我说几遍。”秦苏声音凉凉的,眼睛也凉凉的,“我打掉了,打掉了,打掉了!”

    “什么时候……”喉结在动,司徒慎声音越发的低。

    “在我跟你提出离婚时,我就已经打掉了。”秦苏动了动肩膀,挣脱开了他从刚刚一直禁锢着的大手,然后清楚的吐字,对他说也像是对自己无法留住那个孩子的安抚,“有舟舟一个已经够了,我不会重蹈覆辙。”

    “为什么。”他目光紧攫着她。

    不懂,不理解,不相信。

    当初她那么想要嫁给他,也那么想要孩子,这些年来,她对舟舟也是当做命一样。同样是孩子,她怎么会选择不要了呢,怎么就会选择去打掉呢。

    别过眼,她那双眼角微微上挑的眼睛里,眸光是清澈沉静的。

    声音却透出一股捍不了的坚定来,“司徒慎,我说过的。离婚,我决心已定。”

    明明不是在室内,宽敞的庭院里,微风吹拂着树叶在哗啦的响动,隐约还能听到外面滑过的汽车声,可这样的环境下,她还是感觉到他明显变粗变重的呼吸声。

    秦苏看向他,浓眉之间那明显的褶皱,还是俊容上紧绷着的线条,以及眼底深处流淌出来的……

    她不确定,那是不是痛?

    “司徒慎,你……是很想要这个孩子?”犹豫着,她抿着唇问出口。

    “呵呵。”司徒慎冷笑着扯唇,一整片胸口都火辣辣的窒,快要喘不过来气。耳边到现在还回荡的都是她那句‘打掉了’,听到她这么问,怒气顶着喉咙口,直接撂话而出,“怎么会,没了好,打掉了正好,正好我心意。”

    “是啊,它不该来。”秦苏弯了弯嘴角,心底发涩的笑着说。

    司徒慎俊容上已经没有了表情,沉沉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出了。

    她说它不该来,可来了又能怎么样,也阻止不了她想要离婚。

    虽然不是第一次疑问,却还是忍不住,她就真的那么想离婚,连孩子都可以舍弃?

    她那么冷静,就像是跟他提出离婚时一样,说孩子没了时眼泪都没有掉一滴过,一点伤心的意思都没有。让他觉得,她打掉孩子要和他离婚,这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解脱,有的都是轻松快意。

    他慢慢勾起了薄唇,淡淡的轻笑出声,“离婚是吗?呵呵,我会签字。”

    “你真的会签字?”秦苏紧盯着他,眉动。

    “这本来就是我要的,我一直很讨厌这场婚姻,不是吗。”司徒慎冷冷笑着,语带嘲讽。

    秦苏的双手,在这个瞬间紧握在一起。

    终于……

    看着他不再看自己一眼,转身的大步离开,背影冷硬决绝。

    “司徒慎。”她不由自主的出声喊。

    六年的婚姻,一头一尾,即将要告一段落。

    有些话,有些事,已经选择了全部都放下,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想要明确。

    季雨桐曾经对她说过四个字:他不爱你。

    所以在这不长却也不短的婚姻结束时,她还是想要知道,就像是内心深处的一点点小小遗憾。

    她抿着双唇,声音很轻很低的问:“结婚六年,你……有没有爱过我?”

    一直没有停下脚步的司徒慎听到背后传来的女音,脚步暂时顿下。

    没有转过身子,他只是微微侧了侧头。

    “爱过?”司徒慎勾着的薄唇弧度不变,疑问着的语气。

    然后,弧度慢慢抿平,声音像是厚厚冰层下面流动的水,又寒又冷,“爱过--你的身体。”

    像是被一颗子弹打中了心口。

    秦苏捂住了心中那对柔软的耳朵,怕它听到碎开的声音。

    早就应该知道,为何还要在最后的时候,不死心的还去问呢。

    转眼间已经大步流星走到停在院门口的黑色卡宴边上,司徒慎打开后面的车门,同时冷瞥向她,“不需要你再等了,也不需要向法庭提案。一个小时后,带上你的证件,民政局见,不见不散!”

    车门重新被甩上,引擎声很快发动,打着转向灯的黑色卡宴,不一会儿就带起一阵尘起,消失在了视线里。

    一个小时后,带上你的证件。

    民政局见,不见不散。

    秦苏嘴角慢慢的扬起,眼里浮上的都是死灰般的颜色。

    似曾相识的话,和俩人要去登记结婚时他所说的,一模一样。

    当年在医院里,她听着他所说的话,手滑落在平坦却有新生命的腹部上,以为一生漫漫,自己终会是他最美好的地久天长。

    现在,时光荏苒,她平静的听完了他刚刚的话,垂着的手抬起覆在了腹部上,轻轻的颤抖。

    一样,那里曾也有一条新的生命。

    只可惜,来了又去。

    院子里只剩下她独自一人,秦苏抬头看向天空,躲在云朵后面的太阳已经出来,明晃晃的在那里,光芒刺眼的扩散着,照耀着大地的所有角落。

    却,再也照不到她的心里。

    民政局。

    工作人员拿着两人递过来的证件和离婚协议书,每一样都逐一看过了以后,然后抬起眼来,走流程一样的询问着,“司徒先生,秦小姐,离婚你们协商好了吗?”

    并排坐着的两人,没有点头,都是沉默着的,但眼神已经昭然若是。

    “想好了离婚?”工作人员看向男方,又问了句。

    “嗯。”司徒慎眯着黑眸,很淡的应了句。

    “我们想好了。”秦苏弯唇,对着工作人员说。

    “好。”工作人员点了点头,拿过了一旁的钢印。

    “哐哐--”

    两声的大动静,两个深颜色的本子就被送了过来。

    “手续已经完成了,你们现在不再是夫妻关系。”工作人员看着两人,每天见过了太多过来离婚的男男女女,已经麻木都没有惋惜,只有公式化的语气。

    见两人都没动,工作人员不禁再度出声提醒着,“手续已经完成了。这个点我们也快下班了,你们是我今天的最后一对。”

    椅子在地面上发出“刺啦”的声音,一旁的司徒慎拿过其中一个,便起身的离开,背影冷硬。

    秦苏在钢印落下时,心神一直有些恍惚,好像当初两人办理结婚登记时的场景像是前一辈子的事情。

    她也拿过离婚证,然后起身,对着工作人员蠕动着唇,“谢谢了。”

    走出民政局的楼门时,她看到他也才刚刚走下了外面的第一个水泥台阶,也是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看她,此时太阳已经不再那么浓烈,略带着几分晚霞的光线,在那张出众的俊容上投下了深深浅浅的影。

    从此以后,就要陌路。

    捏紧手里的离婚证,秦苏扬起了眉眼,“办理离婚是比结婚登记快哦。”

    结婚登记时,要排长长的队不说,还要被盘问一系列的事情,谨慎又仔细。可离婚,只要双方都统一了意见,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没有任何异议的话,连工作人员都不会再相劝一句。

    果然,婚姻就像是留长发,需要好多年才能拥有一头美丽的长发,剪掉却只是一抬手的功夫。

    司徒慎眯了眯黑眸,目光看着不远处的某一点,姿态漠然。

    “司徒慎,既然已经离婚了,要不要……在一起吃个散伙饭?”秦苏蠕动着嘴唇说着,带着一丝丝浅浅的笑意,她只是不想让气氛这样凝结住。

    司徒慎瞥了她一眼,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冷冷的继续往下走。

    在他走下最后一节台阶时,身后传来了她的声音。

    “阿慎。”

    司徒慎心里一突。

    停下脚步,转过身子的同时,看到她走了过来。

    更多的时候,他们俩都是互相直接连名带姓的叫着对方,听起来很是陌生,没有任何亲昵之感,可叫的习惯了以后,就有了一种别样的感觉,就像是那是该属于双方的,陌生却又不一样。

    她只这样叫过他一次,当时在秦父离世的时候,当时他在房间里找到她,她抱着自己哭的无声无息,声音哽咽又沙哑的对他说不要离开。

    黑眸里忽然卷起了很多个画面,一个个重叠着。

    她说,你可不可以试着去接受我们的婚姻,试着去爱我?

    她说,婚姻不是斤斤计较,而是要携手共进。

    她说,阿慎,你,不要离开。

    ……

    晃神间,她已经走到了他面前,矮上了许多,正略微仰着头看他。

    “阿慎,我祝福你。”

    秦苏弯着眉眼,发自内心的说。

    嘴角也最大程度的弯起来,微微上挑的眼睛里,亮亮的闪烁着光,明艳四射,“我祝你快乐。可是……你绝对找不到比我更好的,更爱你的。”

    因为,你不会遇见第二个我。

    司徒慎呆滞着瞳孔看着她,胸口处感觉不到心跳,只有硬硬的一块。

    民政局外面的街道上,黑色的卡宴和白色的q7逐一行驶着离开,渐渐并排,然后到了一个分岔路口。

    像是有默契一般,两人都同时转过了头,透过车窗玻璃看着。

    然后信号灯转换,车子朝着两个方向转向。

    倒车镜里那辆黑色的卡宴消失不见,秦苏眨了眨眼,一直隐忍的眼尾红了。

    泪水,到底还是挣出了眼眶。

    一滴,又一滴。

    中卷完。

    (都在等着爱身体的出现,总觉得对于秦苏是个虐点,但我觉得也是彼此两个人的。很多读者都说喜欢贺沉风的从始至终和情深,可司徒慎他不是贺沉风,他只是他,不完美的一个男人,得到也失去过的一个男人,却也是秦苏爱的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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