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佩珊人比花娇的站在那里,仿佛一朵静静绽放的百合,“老公,我们……还是走吧。”
叶承欢失神的眨眨眼睛,着魔似的跟着林佩珊离开这里。
来到车上,回过神的叶承欢嘻嘻一笑:“老婆,你刚才叫我什么。”
林佩珊羞涩的皱皱瑶鼻,犹豫了下,“我要是不那么叫,还不知道你会干出什么傻事。”
叶承欢思忖着:“关键我看着来气,连你这个姐姐来探视他都不见,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好饼。”
林佩珊瞪圆了眼睛,刚要发作又凝重起来,一声不响的望着窗外。
“好了,别生气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林佩珊苦笑一下:“我现在还有资格生气吗?”说着眼眶一红,竟怔怔的流下泪来。
叶承欢收敛笑色,知道她心里的苦闷,先是马尔代夫一波三折的婚礼,现在又被人怀疑谋杀自己的胞弟,甚至连见林佩超一下都不能,对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来说,上天也未免太过无情了。
想到这儿他的心里也有些酸涩,收起戏谑,爱怜的看着她:“老婆,答应我别再憔悴下去了。”
林佩珊身子颤了一下,一股暖流在胸膛里来回滚动,大滴大滴的泪水断线般淌下,她把脸扭到一边,尽量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表情,但柔肠寸断的声音还是不停的在耳边回响。
她止住哽咽,淡淡的说了声:“开车吧,我们回家。”
对一个习惯漂泊的浪子来说,家这个字意味着什么?
回到维多利亚,婉姨已经张罗好一桌子好菜好饭,两手擦着围裙笑呵呵的迎出来,叶承欢才突然领略到家的滋味。
林佩珊依旧淡漠的打个招呼便率先走开了,婉姨看到她桃红的眼眶,微微一愣,拉住叶承欢道:“你们刚回来怎么又吵架了?”
看着婉姨关切慈爱的表情,叶承欢不愿让她担心,于是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婉姨半信半疑的看着他,摇了摇头,也不好再问什么。
午餐在三个人的沉默中度过,婉姨看看叶承欢,呼噜呼噜的扒着饭菜,笑着劝他慢点吃。再看林佩珊,小口嚼着米粒,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又不禁有些担忧。
“婚礼还顺利吗?”她试探着问了一声。
林佩珊蹙了蹙黛眉,仅仅是“嗯”了一声。
叶承欢看出婉姨的忧虑,邪笑一下,神秘兮兮的道:“不是一般的顺利,没准还能带回个蜜月宝宝呢。”
婉姨喜笑颜开,“那真是太好了,佩珊也老大不小了,这次不光完成了终身大事,林家也后继有人了,真是双喜临门啊。”
啪!
林佩珊忽然把筷子一拍,冷冷的道:“婉姨,你的话太多了!”
婉姨愣了下,凄然点头,“是啊,我只不过是个佣人,本不该问这问那的,佩珊你别生气,都怪我老婆子多嘴。”她起身来到盥洗池边,一边洗碗一边用袖子抹着眼睛。
叶承欢看得清楚,漠然的向林佩珊望过去:“你不觉得这样对一个关心你的老人说话有点过分么!”
“她是我们林家的人,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林佩珊被他这么一激,所有的坏情绪马上顶了上来。
“虽然婉姨是你家的佣人,但这么多年来是谁关心你照顾你的,就算她多问一句有什么错,有必要这么对她么。”林佩珊对他淡漠点,严苛点,他都没什么,但把善良慈爱的婉姨当下人对待让他无法接受。
“你们别吵了,都是我的错,以后我再也不敢多嘴了。”婉姨急道。
林佩珊揉着跳动的太阳穴,让自己冷静一下,也觉得刚才说话有点不妥,但她无力去解释,只是淡然道:“婉姨,对不起,我……”话没说完,她推开碗筷风一样飘出餐厅。
婉姨絮絮叨叨,搓着手走来走去,不停地责怪自己,叶承欢也意识到刚才对林佩珊说的话有点重了,笑了笑道:“婉姨,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佩珊是因为公司的事烦心,不是有意的,您别往心里去。”
婉姨用围裙擦着眼泪:“我怎么能往心里去,佩珊是我从小看大的,她的脾气秉性我都清楚,她从小身子骨就不好,我只是担心她想的事太多伤到自己。唉……小叶啊,你要是可怜我这个老婆子,就好好和佩珊相处,凡事让着她点,行吗?”
叶承欢心里一紧,这个单纯的有些愚蠢的女人,宁可自轻自贱还想着让林佩珊少受委屈,林佩珊不但不领情还要恶语中伤她,就算她有一万个理由也不可饶恕。
他宽慰了婉姨几句,憋着一肚子闷气来到楼上,一把推开林佩珊的房门。
看到眼前的场景时,满腔怒火却顿时化为乌有!
林佩珊站在宽大的落地玻璃窗前,海风吹动她的秀发和裙角成了飘荡的状态,整个人仿佛随时要御风而飞。
叶承欢抬起的脚又老老实实地放回原地,心头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老婆,你别吓我啊,你要干什么!”
停了半晌,传来一声苍白的叹息,她徐徐回身,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一声不响的和叶承欢擦身而过。
叶承欢犹豫了下,跟她出了房间。
叶承欢跟她走过一道长长的九曲回廊,来到维多利亚后面,青山环抱中露出一大片空地,小雨初晴后的山色空蒙,宛如幻境,不时传来飞鸟的叽喳,更显出几分神秘和空灵。地上铺着经年的木叶,踩上去咯吱咯吱发响。
穿过这片空地,浓荫掩映中露出一座古意盎然的木质阁楼,大片的暖红色调很多地方已经剥落,露出被风吹变了颜色的木质纹理,一阵风拂过,悬在屋梁上的铜铃哗啦啦作响,惊起满树老鸦。
虽然在维多利亚呆了这么久,但叶承欢还是第一次来这儿,他没心思领略奇异的环境,更关心的是林佩珊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个地方。
吱呀!
林佩珊推开那扇斑驳的木门,踩着木质楼梯,一直走上一座阁楼。
林佩珊摸出一把黄铜钥匙,打开锈迹斑斑的铁锁,推开一扇白漆剥落的木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尘封的味道。
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一丝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钻过,悄然降落在磨得发光的木质地板上。
林佩珊扯开厚厚的窗帘,晴暖的阳光一下子就弥漫了整个空间,照到哪里都是白亮亮一片。
等眼睛适应了光线,叶承欢才开始打量这座屋子。
屋子两室一厅的格局并不算大,墙上和地板整片的暗红色调显得厚重而沉稳,墙角的一座乌亮亮的老座钟不知疲倦的摇摆着,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阳台上的几株盆栽在雨后泛着绿油油的光亮。靠近阳台的位置是一张形制古旧的八仙桌,泛黑的紫檀印着细密的年轮,也不知是经历了几百上千年的良材美质。
桌上摆着一只细瓷的茶杯,在阳光下莹润如玉,茶杯旁放着一张报纸,叶承欢看了下上面的时间,大约是十几年前的旧物。
报纸旁是一副没打完的毛线,就那么随便摊着。
岁月并没在这儿留下多少痕迹,叶承欢的脑海里很快浮出一个活生生的画面,一个明媚的清晨,温婉的女主人坐在阳台旁一边为自己出生不久的孩子打着毛线,一边看着今早的报纸,手边刚泡了一杯香喷喷的茶水还没来及喝,这时,不知有什么事情惊动了她,于是她放下毛线,匆匆离开,时间便永久的定格在了这一刻。
林佩珊的眼睛里充满了复杂,她随手推开旁边的一扇房门走了进去。
叶承欢跟进去才发现,这间屋子布置成祠堂的摸样,最显眼的就是正面那座一人多高红木雕花的供龛,上面摆着一个女人的黑白相框,那个女人看起来三十几岁的样子,两腮微削、颧骨高耸,两手随意的搭在膝盖,笑容甜美的看着镜头。
亡妻白芝美之位!
叶承欢已经猜到了什么,不过他要等她亲口说出答案。
林佩珊嘴角泛出一丝凄楚的笑意:“她是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生佩超时死于难产。我爸爸从小就很疼我,相反的,由于妈妈的死他迁怒佩超,所以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甚至一度让他和佣人们住在一起。他受过的委屈太多了,我可怜他,经常趁爸爸不注意的时候剩下一些零花钱和糖果给他,后来被爸爸发现了,不仅没有怪我,还把佩超狠揍了一顿。我永远忘不了他哀求的眼神,都是因为我,从那时起我就暗暗发誓,长大了决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侮辱他,伤害他。我们现在都长大了,却背上了谋害弟弟的嫌疑我猜他现在一定伤心透了。”
叶承欢不愿她在这事上再胡思乱想下去,思量着把目光投向照片:“其实你应该觉得幸运,不管怎么说,有爸妈疼你,还有上天的宠爱,给了你美貌、财富和地位,你是天之骄女。”
林佩珊目色流转,表情古怪之极的看着他:“你错了。”
“我什么错了?”
“你以为我爸爸疼我,我妈妈也一定疼我么?愚蠢的逻辑!”
叶承欢吸了口气,眯起眼睛,听她说下去,他知道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在我的记忆里,妈妈从来就没有疼爱过我,当着我爸爸的面,她装出疼我的样子,但只要我爸爸不在身边,她就骂我甚至打我,我哭,她就把我关进储物间里,一关就是一整天。她还威胁我不让对外人说,尤其不能告诉爸爸。有一次,爸爸看到我脸上的青紫,问我原因,我忍不住就说了,爸爸大发雷霆,第一次动手打了妈妈,我从来没见他那么生气。妈妈哭着祈求爸爸的原谅,还当面发誓再也不会那样对我了。我以为她真的改了,但时隔不久,她就用更毒辣的手段对我,甚至还威胁要杀了我。有几次我问她,妈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可每当我问起,她就打我更狠。”林佩珊说的很平静,就好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她苍然一笑,“我的童年就是这么度过的,这就是你眼中的天之骄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