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这路龙门十二品,也继承了原作的特点,古拙大气,笔力雄健,字字如刀劈斧砍一般。
大凡书法家写一幅字,必须笔意不断、一气呵成,所以古往今来,就算最boss级书法家也极少会写大块头的长篇作品,要是那样,非累吐血不可。
更何况叶锦荣是以指带笔,运用的是上乘内功,一笔一划都要灌注真力,而且字与字之间气息不能间断,要不是有深厚内家底蕴,决然完不成这样一篇作品。
叶承欢没空去琢磨书法的奥义,他用眼一扫,这座大厅里挂了很多副书法,估计叶锦荣搞得东东十有***都是这里面的存在。
对照着墙上的字,预计得到他那一横后会跟着写那一竖,搞清楚这一点,应付起来也就自如得多。
叶锦荣一路龙门十二品都快打完,也不见叶承欢有丝毫败象,他有点儿急了,难不成这小子也懂书法,他注意力都集中在对方身上,却忘了答案就在墙上。
他换了口气,突然不那么儒雅了,一下子进入暴走状态,双臂上下飞舞,在大厅里狂奔疾走,出招完全没了章法,就好像喝醉了一样。
叶承欢一皱眉:“你不会是被我逼疯了吧。”
话音刚落,连遇几个险招,他一边应付着,一边往墙上瞥去,两相对照,这才知道叶锦荣这路赫然是岳飞的千古名作:满江红!
叶子健完全看傻了,嘴角挂着口水,一脸惊骇,对自己母亲问:“二伯他是不是发疯了?”
他母亲玉如啐了口,这宝贝儿子哪儿都好,就是长了一张乌鸦嘴:“别瞎说,你二伯是在用绝世武功。”
“这也算绝世武功,那精神病院还不个个都是武林高手么?”
无语,谁有了这样的儿子都会无语。
玉如拿起一瓶酒,满满的倒了三杯。
“妈,你干什么?”叶子健不解的问道。
“敬你二伯三杯酒。”
叶子健眨眨眼睛:“我爸又没死,敬三杯酒干嘛。”
玉如一瞪眼,“去!”
她捏着酒杯,平平的一推,小小酒杯便稳稳的平飞过去,一滴都没溅出来。
叶锦荣一个大开大合的笔画,让叶承欢不能近身,然后抄起酒杯一饮而尽,说声“好酒”。
紧接着,第二杯、第三杯接着送了过去。
叶承欢暗暗吃惊,没想到这个女人的武功居然也这么厉害,她的推杯送酒不早不晚,刚好卡在一个绝妙的空档,让叶承欢想干扰也干扰不到。
两人虽然隔着一层,一个二哥,一个弟妹,却珠联璧合,心有灵犀,一个送酒,一个喝酒,十分风雅飘逸。
“多谢弟妹的好酒!”叶锦荣朗声道。
“二哥,自家人还用得着客气么。”玉如绵绵道。
两人一唱一和,自有叶家的亲情在里面,完全把叶承欢当做空气。
喝了三杯酒后,叶锦荣的指法更加酣畅淋漓,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最后一笔,斜着提上去,叶承欢稍稍慢了点儿,就被气剑划到了肩膀,虽然没受什么伤,却把整条袖子都切了下去,在场人纷纷鼓掌喝彩,一片嬉笑声。
叶承欢有点儿火了,凌厉的目光在一张张嘲笑的脸上划过,谁和他的目光一碰,都是一阵心寒,笑容僵在脸上。
他本来没打算来叶家逞威风的,既然人家要玩玩,也就陪着玩两下,不过现在看来要再抱着玩的心态,今天恐怕是走不出叶家的大门了。
趁着叶锦荣一篇满江红打完之际,他干脆把外衣脱了,随手往肩上一扛,里面只有一件沙色紧身短袖衫,一身肌肉线条棱角分明,低头摸摸鼻子,眼神从眉锋射出,伸臂一指叶锦荣,淡淡的道:“玩爽了没有,要是爽了我该走了。”
叶锦荣以为他怕了,不屑的一笑:“小子,你还想走么,叶家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叶承欢撇撇嘴:“呃……算了,别玩了,再玩下去你会很难看。”
叶锦荣气得朗声大笑,“我还从没见过你这么会吹牛的人……”
叶承欢一皱眉:“你又不是牛,我吹你干什么!”
叶锦荣瞪起眼角,“小子,我让你嘴硬!”
大手一起,向叶承欢左颊就是一个蛇形笔画,这一次他拿出了平生最爱的《祭侄文稿》。
《祭侄文稿》是唐代书法大家颜真卿追祭侄子颜季明的草稿。
季明遇难后,颜真卿曾派人找到季明的头骨,他对侄子为国家壮烈牺牲和颜氏家族的“巢倾卵覆”,忠义满腔,悲愤异常,用笔之间情如潮涌,不计工拙,一气呵成,常常写至枯笔,更显得苍劲流畅,其英风烈气,倾见于笔端,悲愤激昂的心情流露于字里行间,被誉为继王羲之《兰亭序》后“天下第二行书”。
他的起手式正是那第一个字“维”字的起笔,这个笔画是虚招,紧接着抬手就是一撇,没想到叶承欢脚下动也没动,只是整个身子有个斜斜的倾向。
叶卫国心里一动,他看得清楚,这个冲击的倾向刚好对准了叶锦荣的空门,他如果不收手自救的话,很容易被对方抓到致命的机会。
叶锦荣迫不得已,只好收回那一招,两人所使的虽然都是虚招,但这路《祭侄文稿》笔法第一式却没法施展。
他换了个站姿,封住那个空门,马上又使出第二式。
叶承欢不等他出指,眼睛忽然转到西北方向,这个方向刚好也是一个致命的空门,这样一来,把叶锦荣的第二招也生生逼了过去。
他一上手就给对方连封两招,自己一套最得意的指法居然没法使出,十分恼火,就好像一个人要打喷嚏的时候,刚一张嘴,就被人往嘴里塞了个臭鸡蛋,那种滋味难受极了。
叶锦荣瞥到墙上的字画,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还没出招,那小子就都猜到,原来是那篇字就摆在墙上,肯定是被他看到了。早知道这样,就让人把那些字画全都撤掉。
他暗暗思忖,对方知道自己的笔路,所以才能制敌机先,无非是墙上的字画帮了他的忙,干脆把上面的文字变换顺序,随机打出,看那小子怎么应付。
想到这儿,他挥手虚点一下,然后神完气足的撇折下去,这次写的是个“好”字的草书。
没想到,叶承欢目光一转,又往上看去,再一次准确的抓到他的空门。
叶锦荣吃了一惊,赶忙将气剑反挑上去,可叶承欢身子还是动也没动,这一下还是个虚招。
写字本来灌注了无数精气神,突然半路停住,不仅笔意给折断了,同时内力也生生扼住,他只觉丹田中一阵气血翻涌,说不出的难受。
他呼了口气,手指上下翻飞,憋着口气要把那个“都”字写出来,还是没等怎么出招,就被叶承欢一个怪异眼神给逼了回去。
叶子健越看越糊涂:“妈,二伯母,二伯和那小子搞什么?”
叶锦荣的夫人慧心秀眉紧蹙,叶子健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叶锦荣憋着满肚子怒火发不出来,灵犀指越来越快,变化也越来越多,可不管他怎么变化,每个字的笔法最多只写出一两个笔画,便给叶承欢逼了回去,再也写不下去。
他怒喝一声,笔法顿时大变,不在像刚才那么酣畅淋漓,而是指贯中锋,笔画凝重,但锋芒毕露,好像一道道冷剑一般。
叶承欢看出叶锦荣的指法和刚才完全不同,不过他才不理对方使的是什么招式,总之只要见他手指一动,马上就封住他的空门。
叶锦荣越来越急,越来越气,连续变换了几种指法,都被叶承欢照单全收。
他暗暗心惊,难道那小子的书**力比自己还高明。其实,叶承欢才不懂什么书法,他索性抛开叶锦荣的那些花哨指法,只是照墙打转,搂草打兔子,书法他不懂,但捕捉破绽,查找空门他倒很在行。
叶卫国也替儿子着急,不禁提醒一声:“锦荣,不要管他,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叶锦荣心念一动,老爷子的指点马上给了他一线希望,于是再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甩开胳膊,直接以上势下一个大大笔画捺出去!
就在他这一捺还没使出时,叶承欢的人忽然动了。
那道残影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便冲过十米的距离!
等叶锦荣捺出去的时候,那道气剑刚好从叶承欢头顶掠过,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板上划出一个硕大的笔画痕迹。
可这时,叶承欢的人已经冲到他跟前,脸对着脸,鼻子对着鼻子,眼睛对着眼睛!
一对黑沉沉、仿佛已物质化的目光,笔直的刺进他的瞳孔!
叶锦荣大惊,右手两指并错,急插对方的双眼,可没想到,手指到了对方眼前,却忽然被什么东西牢牢夹住!
夹住他两根手指的不是别的,正是叶承欢的两根手指。
他不出指时,没人知道他的手指在哪里,好像就等在那里,等着夹叶锦荣一般。
这样的速度和能量,已经完全超脱了现实的概念,更超越了叶锦荣可以理解的范畴。
天上地下,再也找不到两根手指像它们一样,如此的富有想象力和创造力!
那是只有神才能赋予的完美杰作!
空气凝滞了一下,叶锦荣挣扎几下,仿佛在他手里生了根,再也抽不出来。
他刚扬起另只手,打算发动进攻,可手刚然一动,叶承欢的拳头对着他的面颊飒然而至。
这一拳裹挟着一道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叶锦荣额前的发丝被层层掀起,他再想反击或是躲避都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拳头在视网膜上急速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