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头说的什么东东,好像戏台上唱大戏似的。”叶承欢问丁香。
“道上的切口。别说话,好好看着。”丁香小声叮嘱。
“有头有尾真君子,存忠存孝大丈夫。二拜!”
“立誓拜玄黄天地,结盟为丹赤江山。三拜!”
“礼毕!”
叶承欢又道:“对了,混黑的为什么都爱拜关二哥?”
“一般来说,放置‘关二哥’最多的地方,都是铺面等对开开门的地方。而更多摆放‘关二哥’的,却是‘捞偏门’的地方。”丁香拿他没办法,只好解释。
“什么是捞偏门?”
“简单来说,就是黑道。黑道本来就是蚂蚁爬砧板,刀口下找食,假如手下有人行反水,随时都会性命不保。所以黑道上的组织者极度需要借用关二哥的名号,来时刻提醒手下对上级的忠诚,让那些古惑仔好打消肚子里的小算盘。”
叶承欢点点头:“想想也有道理,关二哥也是砍人出身的,只不过人家手里的刀更拉风些!”
丁香打他一下,咯咯笑道:“你真能瞎琢磨。”
拜完了关二哥,那老头被人搀走,估计也就是来摆摆样子、撑撑场面,未必真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佛龛等物撤走,重新摆好桌椅,司马风云叫了声“开席”,饭菜流水价似的端上来,各帮派老大大口喝酒、大声叫嚷,霎时间,小小的八大碗酒楼一片欢声。
叶承欢和丁香刚坐下来,正准备拿起筷子开吃,那个叫马岳峰的男人便端着杯香槟款款来到丁香身边,微微一笑:“丁香妹妹,还记得我吗?”
啪!
丁香一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酒杯,杯子掉在地上摔个粉碎,酒水也洒了一地。
叶承欢皱了皱眉,只见丁香的脸色瞬息万变,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黑道大姐,在斯斯文文的马岳峰面前,居然一下子就慌了神!
丁香默默地看了马岳峰一眼,冷冰冰的道:“当然记得,是你教会我什么叫勇敢。”
马岳峰不动声色的一笑:“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这么多年过去了,丁香妹妹不会还在记恨我吧。”
叶承欢低头喝茶,耳朵却仔细听着他们的谈话,心里忽然一动,听他们说话的意思,好像小时候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丁香可不是那种小心眼的女人,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她记恨了这么多年呢?
丁香笑了笑道:“当然不会。”
“如果你不记恨的话,咱们就喝一杯。”
丁香勉强拿起酒杯,刚要放到唇边,就看到他手里的香槟,“我喝的是酒,你喝的是香槟,未免不够诚意吧。”
“我这人从来不喝酒。”
丁香放下酒杯,很平静的道:“我从来不和不喝酒的男人喝酒。”
马岳峰的表情一僵,随即扬了扬手里的香槟,和丁香的红酒杯碰了一下,然后抿了口,玩味的目光在女人光彩照人的脸上打量:“这么久不见,你的变化这么大,当初那个害羞、胆怯的小女孩,变成了美貌的黑道大姐。”
“是吗?我没觉得有什么。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过这么多年没见,你变化很大。”
“哦,说说,哪里有变化?”
“哪里都有变化,我也说不好,应该是变得更成熟也更稳重了,也许国外的环境就是比较养人。”
“我不这么觉得,国外再好毕竟还是国外,这里才是我的根。”
“这话我爱听,这么说你不打算走了?”
“当然不走,再也不走了。”
“以后打算做点儿什么,以你的条件应该会办一家公司,或是去大公司高就吧?”
“还没想好,暂时先在家里帮着父亲打打杂,他老人家年纪越来越大,做儿子理应替他分担。”
“哦?你这位政治经济学博士也要打理帮会?”
“其实,治理一个国家和治理一个帮会没什么太大差别,这次回来我发现国内的帮会太老旧了,急需新鲜血液,要不然很快就会老掉死掉。”
“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觉得哪里老旧?”
“没有任何像样的规则约束,所有人都是靠着头脑发热来做事,维系人与人的关系只靠江湖道义,这么做任何一个帮会都不可能长久。”
丁香亮眸一闪:“如果让你做一个帮会的大哥,你会怎么做?”
马岳峰故作神秘的一笑,“你知道黑手党么?看过电影《教父》么?”
“嗯。”
“国外黑手党都已经不再打打杀杀了,他们穿西装打领带,出入上流社会,竞选议员,涉足金融,在黑手党的发源地西西里岛,有一半以上的房产都和黑手党有关,他们手里有钱有权,甚至还和政府达成媾和,共同建设社会秩序,得到民众的拥护。在很多人眼里,他们不是穷凶极恶的黑道分子,而是绅士。和人家比起来,我们这边只是一群没有头脑、只会打打杀杀的地痞无赖。”马岳峰侃侃而谈时,却没注意对方的脸上已经多了几道黑线。
“知道电影《教父》的原型是谁么?他就是卡罗·甘必诺,黑手党中最完美的教父。他说话轻柔、面带微笑,他相信最有权势的人是说话最少的人,暴力虽使人恐惧,但那不是权力。真正的权力表现在眉毛微微扬起的点头和不容置疑的手势上。
甘必诺从未发动过任何战争,他总是躲在幕后操纵其他家族间的明争暗斗,坐收渔人之利。就在其他教父不断登上《纽约时报》头条的同时,甘必诺悄悄地把自己的集团变成了纽约最有势力的家族。
有一年,纽约地方检察官亨特经过半年追踪,在星球饭店将正在开会的甘必诺和其他12位教父逮捕。
尽管甘比诺对警方的突袭感到奇怪,但他没有反抗,只是语气平静的要求保释。
当获知保释金为每人10万美元后,不到1小时,130万美元的现金就摆在检察官桌上,甘必诺等人则回到星球饭店继续开会。
对检察官的反击从第二天开始,先是纽约公民自由联合会指责警方漠视人权,并暗示正在谋求连任的检察官亨特企图利用审判来扩大自己的影响。
舆论变得对检察官很不利,随后法院又宣判甘必诺等人无罪。半年后,检察官亨特竞选连任失败,终其一生,再未担任过任何公职。
这就是卡罗·甘必诺,深谙政治和法律,他是唯一使执法机关束手无策的教父。除了无处不在的影响和令人眩目的财富外,谁也不清楚他到底做过些什么。
他的残忍无情充满传奇色彩,他的诡谲狡诈富于神话气息,甚至连他的错误都是不朽的。
在纽约长岛举行的一次婚礼上,新婚夫妇跪在甘必诺面前吻他的手。
当主人举杯祝贺甘必诺身体健康时,全场合唱《教父》的主题歌。
只有极具外交天才的教父才能享受死在床上的奢移,甘必诺就是这样的天才。
甘必诺因心脏病发作去了另一个世界,全球100多家电视台实况转播了这场国王般的葬礼。
黑手党内的所有精英都出席了在圣玛丽教堂举行的安魂弥撒,加长林肯和黑色奔驰组成一望无际的送葬车队。
悼词中的甘必诺,是一个爱国者和慈善家,一个具有伟大人格的优秀公民。”
马岳峰用着教父一样的优雅手势,和极富煽动性的磁性嗓音,卖弄着自己从海外学来的学问。
“你的意思是,今天在座的都是一帮地痞无赖?”丁香咬着嘴唇道。
马岳峰不屑的环顾下周围,满脸都是不屑神情:“这不是水泊梁山的时代,而是法制时代。在我看来,他们更像是一群在政府和大商人面前表演杂耍的跳梁小丑。”
丁香眼角眉梢都似恨,刚要站起身子,被旁边的一只手按住了,手的主人正是叶承欢。
叶承欢似笑非笑的看着马岳峰,“见过的吃里扒外的,没见过你这么吃里扒外的,吃黑社会还骂黑社会,在国外呆了几年,看过几部黑帮电影,就以为自己能做教父了,我告诉你,孩子,那只是电影。”
马岳峰脸色刷的一变,当绅士遇到流氓时,最尴尬的肯定是绅士。
叶承欢摸了摸下巴,“看来我要浪费点儿唾沫,给你好好上一课了,咱们就从甘必诺说起。他这一生留给黑手党的3大遗产是:重机枪比冲锋枪好使;要按时向联邦政府纳税;以及欢爱时一定要采取保护措施。事实上,在他成为教父之前,他是黑手党暴徒时代当仁不让的标志,当他在10个月内连续干掉322个对手之后,才升级为黑手党教父。
按咱们的话来说,这叫一将功成万骨枯。每一个黑手党人在成为教父之前,都是踩着无数人的尸骨上去的,懂吗,博士先生。可笑的是,居然还有人脑残到把黑手党当做绅士!”
“甘必诺有一次可以载入史册的屠杀,发生在2月14日,一个充满着玫瑰花香和情人热吻的日子。下午4点,甘必诺和他的手下身着警服,冲进一座汽车房。里面的人没有反抗,老老实实的靠墙站成一排等待搜查。但是他们等到的却是一阵疯狂扫射,空气里弥漫着火药和鲜血的味道。14人当场毙命,包括控制芝加哥城北的教父‘甲壳虫’莫兰。接下来的日子里,一个又一个的对手死在卡彭枪下。除了手枪、冲锋枪等常规武器外,他甚至动用了手榴弹和重型机关枪。光是那次屠杀,死在他手里的人就超过200!不过,甘必诺犯了一个错误:他可以杀人放火,但应当及时按时纳税。向联邦政府缴纳保护费是公民换取监狱外自由生活的唯一途径,联邦税务部门在这方面比黑手党更有经验。一个联邦税务侦探偶然发现甘必诺控制的一家赌场隐瞒收入。于是顺藤摸瓜,把甘必诺查了个底儿掉,并把他和其他69名黑手党徒送上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