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春天冷颜一笑:“说得好!可光说不练假把式,阁下不是只会动嘴皮子的人吧。”
“夏春天,号称八臂神拳,江湖上有人说你是八极拳第一人,今天我就是冲你来的。”
“我已经好久没跟人交手了,因为我已经好久没有对手,想跟我动手你配么,先去打赢了我徒弟再来找我吧。”
“你说的没错,光说不练假把式,配不配还要拳头上见分晓。”
夏春天嘴角浮起一丝狠辣,“既然你这么想挨打我就成全你,不过拳脚无眼,打死打伤不要怪我心黑手狠。”
“功夫就是用来比的,既然有命赢就要有命输!”
夏春天慢慢放下酒杯,慢慢转过身来,慢慢站起身,一对深陷的眼窝里精光四射。
那人慢慢走了过来,夏春天赫然笑了,“我当是什么厉害角色,闹了半天是个土鳖。”
那人穿着一身极为朴素的粗布工装,好似刚从工地搬砖过来,脸上裹着一层厚厚的油泥,两支胳膊伸出来更像两把碳条,光是看表面实在很难看出有多大年龄。
这种相貌就算扔大街上都没人愿意多看一眼。
“谁说土鳖就不能练功,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下,一个土鳖是怎么用你最得意的八极拳打败你的。”
夏春天咬了咬牙关:“小子,既然你找死,就别怪我手黑!”
那人没言语,慢慢抬起双臂抱拳拱手,“在下武痴!”
夏春天也随着抱了抱拳:“在下夏春天!”
两人面对面站着,还未交手,杀气便已潮水般涌动。
夏春天坐马沉腰,提起双拳,亮出一个起手式。
那个叫武痴的男人照样抱拳拱手,一对钉子般的眼睛死死的锁住对方,一动不动。
夏春天怒喝一声,脚下踩了个梅花桩,眨眼间便打了跟前,劈面就是一拳!
武痴整个人极快的往旁一闪,与此同时一拳击出,这一招又快又恨,连消带打,出其不意。
夏春天一个没留神,肩头挨了重重一拳,身子一偏,脚下几个踉跄往后急速退去,幸好及时摆出个抱婴桩才站稳脚跟。
这一拳打得他肩头没有一般,又痛又麻,右臂霎时便抬不起来。
他一皱眉,再抬起头来时脸色已经煞白,他万万没想到,号称八臂神拳的八极拳第一人居然一个照面就被对方击中!
不由得暗暗心惊,难道是自己的功夫退步了吗?
“好小子,这一招怪我轻敌,接下来看我怎么要你的命!”他恼羞成怒,架起双拳,踩着梅花桩迎头扑上,一击重锤向着那人胸口直击猛戳,同时脚下使了个搓踢,去踢打对方左腿迎面骨。
这一招上下并用,双路出击,对手必然顾此失彼。
没想到武痴一下绞住夏春天的小腿,陡然爆发一股强大的绞力,居然要将他的腿生生绞断!
夏春天大吃一惊,就算自己一拳击中对方,自己的腿也势必不保,他忙用另只脚搓踢对手另条腿,不想武痴的脚后发先至,用一模一样的搓踢率先踢中了他的迎面骨。
习武人都知道,小腿迎面骨一旦被击中最疼不过,功力也随之大减。
夏春天疼得一呲牙,本能的踉跄后退,还没等退出去胸口便结结实实的中了一拳!
这一拳打得他整个人横飞出去,眼看要砸上吧台时他腰眼一抖,一个漂亮的空翻,单腿跪地落在吧台上面。
酒吧里再次沉寂下来,夏春天憋着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一张口吐出一口老血,随后便大口喘气。
功夫重要的是一口气,气息一泄功力便散了大半,因此高手过招往往能从对手的呼吸中判断他的功力变化。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完全听不到那人的呼吸声,仿佛男人的呼吸完全掩盖在潮水之下!
一滴冷汗顺着他的脸颊落了下来,刚好滴在他吐出的一滩血中……
以夏春天在拳法上的声望和造诣居然被人用八极拳接二连三的击中,他怎堪忍受这般奇耻大辱,爆吼一声飞身扑下,双拳舞动之下,携风带雨以上势下,犹如重石般砸了下去。
武痴不等他双脚落地,啪的一下踢出一记拐子腿,夏春天身在半空避无可避,只好用双臂十字交叉生生扛了这招。
砰的一声闷响,夏春天借力打力的凌空倒翻,同时一脚踢中了对方胸口,那人往后退出两步便稳稳扎马站住,神色间依旧毫无变化。
等夏春天双脚刚然落地,他的人也已到了面前,一招梭子手直掏对方咽喉,同时一记重拳狠狠捣去。
夏春天硬接硬当,双臂大开大合,一会儿披挂掌一会儿流星拳,让人眼花缭乱。
八极拳讲究的就是招术大开大合,素以刚猛沉雄著称,不像许多南派拳法来的那么细腻,某种程度上无论拳法多么精妙,归根结底拼的还是气力。
武痴招招都是八极拳的正宗拳法,力气上全然压过对手,拳法上更是不遑多让。
两人舞动双臂,双拳虎虎生风,小小的酒吧里响起一道道破空之声,两人翻翻滚滚越打越快,只见一片拳山脚海水乳交融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谁是夏春天谁是武痴。
不到一分钟,两人便已过了数十招,夏春天毕竟已经到了不惑之年,自古拳怕少壮,况且又遇到了平生最可怕的对手,气力上渐渐有些不支,呼吸也没那么沉稳,汗珠子横飞四溅。
相比之下,武痴则越战越勇,拳法犹如水银泻地、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破绽。
夏春天堪堪挡住了对方又一轮猛攻后退出几步,“我还没见过八极门有你这么厉害的人,敢不敢说出你的师承门派?”
他觉得再这样打下去自己未必能讨到便宜,既然对方也是八极拳高手,他一定跟自己的师承有莫大关系,如果能将这个人网罗在手里,他必将如虎添翼。
“我没有师傅。”
夏春天一皱眉:“怎么可能,没有师承哪来这么好的功夫?”
“我没有师傅。”那人又说了一遍。
夏春天暗暗心惊,莫非他真的是自学成才,可如果没有师承指点,怎么可能将八极拳练得这么纯熟、这么正宗。
“好了,我看咱们今天切磋就点到为止,说实话你的功夫不错,是我见过拳法最好的。常言道不打不相识,要是你愿意咱们不如交个朋友。”
武痴冷冷的道:“我不是来交朋友的!”
夏春天冷眉一立,“我劝你别给脸不要脸,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那人一字字道:“赢得是命,输得也是命!”
“那老子就成全你!”夏春天怒喝一声,舞动双拳再次发动一轮猛攻。
没想到这一次武痴的拳法还是八极拳,但精妙处却已大为不同,他一把握住夏春天打来的一拳,用力一拧,对方的袖子随着这一拧之力居然撕拉一声裂开,化为无数碎步飘落在地。
夏春天大为震惊之下还没来得及出手,一个切手已经重重的砸在后颈,凭空中咯吱一声,也不知有多少骨头狠狠搓了一下,脑袋顿时耷拉下去。
武痴并没作罢,披挂掌、流星拳,垛子脚雨点般砸在对方胸腹,夏春天被打得不住后退,每中一招身子便是剧烈一颤,开始还有所还击,但连中三记重手后便全然没了反击之力,口中血沫子横飞四射,沙袋一般任凭对方拳脚落身。
他一直退到吧台,后背抵在台边,再也无法退让。
武痴扶正了已经面目全非的夏春天的身子,往拳头上吐了口唾沫,暗无天日的目光将对手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随即舞动双拳,一拳接一拳砸夯般的砸在对手身上。
这一次,他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一拳打歪了夏春天的下巴,一拳打爆了他的眼珠子,一拳砸折了三根肋骨,每打一拳便传来一声骨裂,开始还是咯吱咯吱的响声,到后来胸骨全碎,只剩下扑哧扑哧的声响。
他出拳如风,一拳比一拳快,一拳比一拳狠,直到夏春天的身子慢慢软了下去,他一把抓起他的身子,随手一摔便摔到了舞池中央。
夏春天躺在地上,两眼翻白,身子一抽一抽的,不住从口涌出一股血水,此时的他胸骨尽碎、内脏更是成了一团血糊,眼看是不活了。
武痴慢慢走到他跟前,蹲下身来,冷冷的道:“你的功夫太差了。”
听了这话,夏春天露出一丝无比复杂的笑意,随即身子一震,两眼一瞪,便再也没了生气。
武痴对着他的尸体说了声:“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对手。”
整个酒吧只剩下夏春天的尸体躺在舞池中央,瞪着一对白眼珠望着天花板,“做人要走得正行得端”,师傅临别时送的一句话成了他四十年江湖生涯的最好注解。
叶承欢渐渐收回目光,“那人是个疯子!”
说到这儿,他伸出手来在夏春天脸上抹了一下,夏春天才终于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