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不是大肆招搖說東家是我娘子,第一次到江南飯館,還是幾個行商的朋友招呼他去的,他覺得不錯,又去了兩三次,結果有回剛好遇到收帳掌櫃,收帳掌櫃見到他,立刻過來行禮,華定月莫名其妙,後來才知道,江南飯館是杜雨勝開的,而收帳掌櫃則是跟著她從杜家前來的家生奴僕張進。
雖然事實擺在眼前,但華定月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他自己便是給將軍府打理生意的,知道這些東西都不簡單,沒听誰說見過主人家,沒想到居然是他只見過三次面的正妻。
一直以為她貪的是富貴,可現在想想江南飯館的生意,再想想四間店,她自己就很能賺錢了,那她寧願被冷落也要嫁入將軍府,圖的是什麼?
華六爺好奇,但新妻入門,他便睡書房,間接把人逼到別院去,現在也不好意思拉下臉來去問原因。
八卦到這邊,終于進入最高峰。
杜雨勝的丈夫,華家的六爺華定月從馬上掉下來,跌傷了腿,就近找了大夫看過,得休養一個月才行。
華定疆想,六房的蘇姨娘生了個兒子,陸姨娘卻是個女兒,蘇姨娘自恃生了長子,氣焰較高,可陸姨娘卻比較得寵,現在又懷了第二胎,更是不相讓,六弟的院子既沒女主人,自然沒人管,兩個妾室結黨營私吵翻天,沒一日安寧,要是在自己院子,那還真別養傷了,兩個女人每天告狀都讓人頭疼,華定疆想到這里,命人把弟弟送到城郊別院。
定月替家里照顧生意,一兩個月不在家也是常有的事情,不會奇怪,只是,總得有個人去打點大小事才好。
苞小劉氏商議後,便命人去翡翠齋請杜雨勝,讓她去別院。
說照顧,也不過就是要有個看管的人,杜雨勝在家本來就很隱形,少了她也不會有人發現。
何況她嫁入將軍府快兩年,除了行事比較奇怪,倒也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上次听小劉氏說起她怎麼威脅姨娘跟下人,他倒是很欣賞,讓她去別院照顧受傷的六弟,應該是最恰當的。
杜雨勝欣然同意。
城郊,碧玉別院。
碧玉別院是藍氏的嫁妝之一,緊鄰著碧玉湖,就取了這名字。
藍氏是書香門第,祖父更是東瑞國最好的詩人,于是這府邸自然蓋得十分精巧,曲橋,回廊,窗景,青竹林,六座小院,各取清靜。
杜雨勝到達時,正是黃昏時分,來迎接她們的是個普通小廝。
暖春一見便覺得十分不滿,「管事呢?」
「回姑娘,小的也不知道,管事命小的在這邊等。」
「這管事——」
「暖春,算了。」杜雨勝也不是很介意,「先帶我去瞧瞧六爺吧。」
「是,六女乃女乃這邊請。」
雖然管事拿大,但那小廝對她倒是頗為尊敬,走了一會便到了碧玉別院的主院落,題字為星海閣。
穿過垂花門,看到主房,門口兩個嬤嬤都是早先就知道消息,看到她很快的行禮,至于房中,另有一個中年媳婦跟個大丫頭看著。
原本在繡花的中年媳婦見到她也是瞬間行禮,自稱彩娘,至于那俏麗大丫頭叫做香兒,動作則勉強許多。
杜雨勝在床邊坐下,看看華定月,臉色如常,呼吸平穩,也還好嘛。
「大夫還在莊子上吧,請過來,我有話問他。」
「大夫交代的話我都記得。」香兒往前站了一步,「這兩日都是我在照顧六爺,六女乃女乃想問什麼?」
「你是家生子,還是買進的丫頭?」
「我爹是莊子上的管事。」
原來是這樣,爹不把她這六女乃女乃放在眼底,女兒自然有樣學樣。
杜雨勝一笑,「我想問,是不是什麼話我都得說上兩次才有人听?」
香兒臉一紅,不敢再說什麼。
大夫很快過來。
杜雨勝一一詢問,巨細靡遺,問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結論就是,筋骨沒問題,但全身皮肉痛,等外傷養好便行。
這兩日一天六碗藥都能喝得完,睡時多,可搖一搖還是會醒。
杜雨勝點點頭,涼夏很快拿出一錠小元寶,「大夫辛苦。」
大將軍府的管事早跟那大夫說好,在六爺傷愈之前,他都住在碧玉別院,每日診一次,也早就先給了十兩銀子,六女乃女乃駕到,來這里解說病情本來是分內之事,可沒想到居然又有意外之財,態度更是恭敬,「謝六女乃女乃。」
「香兒,送大夫出去,暖春,我們的東西差不多都拿進來了,我就住西廂,你跟涼夏還是睡我的耳房,趁著天還亮,把房間布置起來,出去時把門關上,別讓人站門口。」
房間一下安靜下來,彩娘十分局促——大家都知道主人家的事不好嚼舌根,但哪里又忍得住呢,六爺的婚事可是京城中最轟轟烈烈的八卦之一了。
前天六爺突然由大將軍府侍衛送進來,說是要養傷,今天便有急信來,說六女乃女乃晚點會到。
都說六女乃女乃不受待見也不受寵,姨娘都懷第二個了,她還是住在別院,衣服自己洗,三餐只有幾根咸菜,日子都要過不下去,可現在看來,也不是那麼糟糕,一身富貴不說,皮膚跟氣色都極好,一賞就是一錠銀子,怎麼看都是過得很爽。
見六女乃女乃要倒茶,彩娘手快一步,先倒了,接著雙手奉上,「六女乃女乃請。」
「倒是很乖。」
「奴、奴婢應該的。」
「你在這碧玉別院多久了?說仔細點。」
「奴婢打出生就在這里,十六歲時管事上報夫人,把奴婢許給家生花匠,可丈夫前些年跟個寡婦好上,自己贖了賣身契,跟那寡婦遠走高飛,奴婢便跟著女兒繼續在莊子做事。」
杜雨勝手指輕敲桌面,「所以你對碧玉別院很是了解了?」
「是,畢竟在這里生活了三十年,就算不刻意了解,也是了解了。」
「莊子里現在有多少人,怎麼發派?」
「現在有十八個,因為主人家不常來,除了廚房,也沒有特別分誰是哪個院落,都是胡管事看情況發派。」彩娘十分恭謹的說。
「也就是所有的人都听胡管事一人的?」
「是。」
所謂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就是這樣吧,主子久久不來,就把自己當主子了,大概又听說她不受寵,居然指派了個小廝在門口等她,連女兒都對她的發話視若無睹。
「六女乃女乃。」外頭一個怯怯的聲音喚,「六爺該喝藥了。」
「進來吧。」
一個十五六歲的丫頭端著藥盤進來。
杜雨勝對華定月並沒有感情,也不想做這種服務,可現在四只眼楮盯著她,她總不能雙手一攤說「你們喂」,只好輕拍華定月,「夫君,夫君。」
華定月還挺好叫,一下睜開眼楮。
「喝藥了。」
華定月皺皺眉,做了個手勢,杜雨勝猜他想坐起來,連忙把他扶起,又把枕頭塞在背後,讓他靠著舒服點。
大少爺還算合作,一碗藥慢慢喝完。
喝完後揮揮手,彩娘跟小丫頭收下藥盤出去,還順便把門關上。
夫妻面對面,不知道為什麼,杜雨勝總覺得華定月看她的樣子怪怪的,並不是猥費的那種怪怪,而是一種……以前天才從馬上跌下的人來說,眼神也太亮了,久別重逢也不用這麼激動吧,那種看到肥肉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真是沒道理,有個瞬間她甚至覺得自己看過這樣的眼神,但那個人……不可能的,應該是自己多心——華定月在跟她成親前,可是無數閨閣小姐的夢中情人,小姐們拚死參加各種婚宴,也不過就是想遠遠看他一眼,電眼是帥哥的基本配備之一,身為京城金龜婿的榜首,雙眼自然是閃閃發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