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在這其中,還摻了一點他對她「莫名」的著迷——
說莫名,是因為他對情事懵懂。從來沒想過會喜歡上活姑娘的他,突然間眼里有了個麗影,怎麼不教他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
像他這會兒,心里一角,就還留著她剛才貼著他手的暖度,明明就那麼一忽兒的時間,比喝兩口茶還短,他也有辦法記得這麼牢,還不時擱在心底回味不已。
這叫什麼,明眼人肯定解得出來,偏偏,當局者迷。
「怎麼?你沒興趣?」見她老不搭腔,他以為她不肯。
望見他失望的眼,她一斂心神。罷了,她告訴自己,當書僮就當書僮吧,誰叫她就是喜歡他!
在心里又嘆一聲不中用後,她慢條斯理說了。「我是在想,我收了幾方『陳氏』的墨錠,可以拿來讓你試試,只是忽然想不起收哪兒了。」
知道她肯來,他心底就踏實了,眉眼更是笑開了。「沒關系,你找著就拿過來,沒找著也不打緊。」邊說,他邊起身開窗,喊福山進來。
「夜深了,你早點休息。還有,明晚別燒菜了,我們吃一回廚子煮的。明兒個絹紙送到,我馬上教福山去喊你。」
他最後這幾句話,總算讓她心里暖了一些。她點點頭,跟著候在門外的福山,回「花雨樓」去了。
第4章(1)
必于權傲天跟琉璃這一對兒是怎麼回事,不只她自己不懂,就連先前答應不插手的權老爺,也是看得一頭霧水。
說兒子不喜歡琉璃嗎,可一整個月來,兩人又天天見面,每次在庫房一待,就是好幾個時辰。可要說他對她有情,又怎麼會遲到了今日,還不肯跟她圓房?
這一個疑惑,權老爺不好當面問琉璃,只好趁一個空暇的白日,把他倚重的總管——張容,還有最熟悉小兩口情況的小廝福山,一塊兒喊進書房。
兩人一到,權老爺開門見山地說了。「那傲天跟琉璃兩人,你們說說,現在到底是怎麼樣一個情況?」
張容和福山相望一眼,說真話,兩人也解不透。
「你們也不曉得?」權老爺驚問。
「回稟老爺——」張容身一躬。「您應該最知道少爺個性,很少跟我們底下人閑說什麼的。」
「福山你呢?」權老爺眼一轉。「你成天陪在傲天跟琉璃身邊,總該看出點端倪?」
埃山搖頭。「回老爺話,小的雖然每天跟在少爺身邊,可是少夫人來的時候,小的總被支到一旁。」
權老爺瞪大了眼。「換句話說,你也搞不清楚他們倆關在庫房做什麼?」
「這點小的倒是知道一點,」福山點頭。「少爺跟少夫人是在討論書畫,不然就是筆墨紙硯、古玩之類的東西。」
啊?權老爺傻了。這兩個年輕人窩在庫房就在討論這些事?「沒談情說愛?」
埃山憨憨傻笑。「這小的不清楚,不過看少夫人的模樣,似乎沒有。」
「這怎麼得了啊!」權老爺站起來踱步。「我挑中琉璃,就是想說她對咱們家的營生不陌生,可以跟傲天來個夫唱婦隨,其樂融融。結果這下,一個月過去了,兩個人卻一點進展也沒有。你們說說,這麼下去,我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抱到一個孫響?」
見主子著急,張容想了一想,鼓起勇氣開口。「老爺,小的有個猜測,不知說還是不說的好?」
權老爺手一揮,都這節骨眼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小的是認為,少爺不跟少夫人圓房,或許……問題不是出在少夫人身上。」
「小的也是這麼想的。」福山附和。「少夫人對少爺的用心,小的看得再清楚不過了。」
琉璃對傲天多好,權老爺雖沒親見,但也听聞了不少。他點點頭,要張容繼續說完。
「所以,小的是懷疑……原因會不會是出在,少爺不明白什麼是男女情愛?」
張容一說完,他身旁的福山立刻露出一臉贊同的表情。
權老爺皺起眉。張容這一問,還真問住他了。
他腦子里的賬本開始往前翻,算算自己頭一回帶兒子上花樓見識是什麼時候?呦,不都七、八年前了!他還記得,初進花樓的傲天,很是受到樓里花娘青睞,結果幾個還為了搶他起了爭執,之後……就他印象,傲天好像坐不到兩刻鐘就走了。
權老爺就帶他去過這麼一回,之後再邀,兒子總有借口不去。這事權老爺一直沒放在心上,想說年輕人,肯定會自己模出路來,當年自己不也是這樣,可是看這情況……
權老爺走到福山面前。「我問你,平常傲天跟曹家少爺他們出去,都是上哪兒?」
「就一般茶館酒樓,不然就上哪個大戶人家書房,欣賞人家的收藏。」福山答。
權老爺擔心福山听不懂,索性挑白問︰「不上花樓窯館?」
埃山紅了紅臉,但很確定地搖頭。「沒有,少爺不去那些地方。」
這怎麼可能!權老爺瞪大了眼。「曹家少爺、陳家少爺都沒邀過?」
埃山答︰「邀過,但少請就是不去。」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權老爺又開始踱起方步。任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到,一個血氣方剛,才二十有五的年輕男人,竟然會對花樓窯館一點興趣也沒有——想想,一個男人對女人沒興趣,又不是出家當了和尚!
權老爺招來兩人。「來來來,你們倆給我出個主意,現下傲天都成親了,不能再讓他繼續對女人沒興趣下去。」
埃山猶豫了下。「啟稟老爺,小的是覺得,少爺對少夫人,應該……有那麼一點情意……」
權老爺定望著福山。「你說清楚一點。」
「就是啊,少爺非常關心少夫人,平常不見少夫人,少爺也常常說起少夫人,想著少夫人正在做什麼——」
噯!權老爺兩手一拍。「這樣,不就是喜歡嗎?」
「可少爺不一定知道啊。」一旁的張容接口。
權老爺倏地轉過身。「你意思是,傲天喜歡琉璃,但他不曉得那就是喜歡?」
張容點頭。「依少爺個性,很有可能。」
哎呀!權老爺猛拍額頭。老天爺,他怎麼會生了這麼一個貝啊!不諳人情事理就算,連喜不喜歡一個姑娘,竟也搞不清楚——
「那麼你們說,我該怎麼讓傲天曉得他自己的心情?」權老爺望著兩人問。「我直接找他挑白了,行嗎?」
張容跟福山不約而同搖頭。
「依小的看,最好是想個法子,讓少爺自個兒明白——」張容說。
「那你來出個主意——」
說人人到,權老爺話尾剛收,琉璃突然領著銀花上門。
「爹,琉璃有事稟報。」
基于禮貌,琉璃在書房外邊喊聲,得到允許才推門進來。
進來看見張容跟福山,她微一欠身。「張總管、福山。」
「發生什麼事了?」權老爺察覺她臉色不對。「臉色怎麼這麼蒼白?」
琉璃還沒說話,眼眶就先紅了。「我娘生病了。剛才娘家派人送訊,說她病得不輕——爹,我可不可以回去一趟?」
「當然!」這等大事,權老爺豈有拒絕的道理。「你趕緊回房收拾,還有,張容,等會兒到庫房挑幾支上好人參,給親家母送去。」
「是。」張容答。
「謝謝爹。」琉璃感激一笑。「啊,還有,傲天那兒,麻煩福山幫我提上一句。」
「小的知道,少夫人放心。」福山答。
「你趕緊去吧,看親家母什麼情況,記得派人來說一聲。」
琉璃點點頭,急匆匆退了出去。
「老爺——」一待書房門關上,張容突然說話。「小的想到一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