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暖冬(下) 第38頁

他說著,瞧著易遠,道︰「在鬼島,尤其如此,她若子時在此,封印會被削弱,她很容易就會被召喚,被拉到那一界去。」

易遠一愣,這才知,那一天,他竟是被拉到了那兒去,所以才遇見了她爹,見著了她娘。

宋應天說的話,教他忽然領悟另一件事——

她爹娘,一直住在鬼島上,就在這個地方,他們住在合理,這間屋里,不同的空間,同一處地方。

「冬冬來時,她娘,見得著她嗎?」易遠啞聲問。

宋應天瞧著他,淡淡一笑,沒正面回答,只再道︰「她是龍君,是洞庭大澤之主。」

那就是了。

那女人能從另一處,見得著冬冬,所以宋應天才讓她上島,才讓她每隔一陣便送豆腐來。

易遠啞然無聲,好半晌,才能再問︰「若然她娘天年到了,冬冬她……」

宋應天知他擔心什麼,只再道︰「龍族命長,很長,冬冬只要封印不解,便能一直當人,便會如人一般生老病死,若她封印不解,輪不到她的。」

易遠听了,這方為她松了口氣。

宋應天笑了笑,閉上眼輕撥了一下琴弦,側耳傾听那輕輕回響于室內的音,問︰「你說,這音會不會太高了?我老覺得這根弦音太高,怎麼調,就調不對音。」

早習慣這男人忽然轉變話題,易遠瞧著眼前這男人,只道︰「我對琴沒有研究。」

「是嗎?」宋應天遺憾又笑,輕嘆口氣,道︰「可惜了這琴,我看,這回事修不好了。」

雖這麼說著,他大手仍在那琴上,按著那根琴弦,輕輕又再撥了一次。

這之中,他臉上一直保持著微笑,方才冬冬提到阿澪時,這男人表現得像是一點也不在意,好像那女人走了,也沒有什麼,可易遠注意到,他的手從方才到現在,就一直撫著那琴弦。

那琴音,幽幽再響,回蕩于一室。

易遠瞧著那撥著琴弦的男人,遲疑了一會兒,終于還是漲了嘴,道︰「阿澪她……雖然解了冬冬的封印,可也救了她,冬冬同我說,她解了封印之後,就悔了。若阿澪沒割傷了雙手,以血畫陣,沒拖上那一時,我必也來不及趕上。」

男人聞言,睜開了眼,瞅著他。

易遠直視著他,坦承道︰「我以前很不喜歡她,可或許,她其實也沒那麼糟。」

「是嗎?」男人垂下了眼,唇邊的笑,看來竟透著些苦。

「她糟不糟,也不是我說了算,如果你都不知,那我更不可能知曉了。」

說著,易遠起身,走了出去。

臨出門前,他再停下腳步,又回頭看著那個盤腿撫琴的男人,開口道。

「我不懂琴,可你既已修復至此,若將其棄之,它便永遠都是這般了。若然還有不舍,再試,又何妨?」

宋應天一愣,忽而又笑,喃喃低語。

「是啊,再試,又何妨……又何妨……」

然後,他便抱著那琴轉過身去,繼續看著門外那在空中翻飛的片片飛雪,一邊撥弄著琴弦,一邊細細的側耳傾听。

見他又陷入自己的世界,易遠不再多說,只是離開了那間房,到廚房去幫冬冬的忙。

那琴的琴音,斷斷續續的輕響著,零落的響,一聲,又一聲,一回又一回,跟著不知過了多久,那零落的琴音忽而連在了一塊兒,串成了一首曲。

那曲很熟,是阿澪彈過的那首。

當他走出廚房去幫忙挑水時,只看見門外森林之後,不知何時,白霧又再攏聚,圍繞鬼島。

他愣看著那迷霧,清楚曉得,那被迫的迷魂陣,就在方才那短短瞬間,已重新被布了起來。

那男人回來三天了,三天都沒重布那陣,這會兒,倒又再布上了。

不知為何,他竟覺得他知道宋應天這是為了什麼。

看來,那什麼都不在乎的少爺,可還真有在乎的時候呢。

知道那無所不能的家伙也會同他一樣鬧別扭,不知為何教他感覺好了些。

他輕笑著提著水入了屋,冬冬端著湯碗,迎上前來,舀了一調羹,吹涼了送到他嘴邊。

「阿遠,這湯你嘗嘗。」

他張開嘴,喝下她送到嘴邊的熱湯,讓那溫潤的湯汁如喉暖胃。

「好喝嗎?會不會味不夠?」

「好喝。」他溫柔的笑看著她,「不會,這味很好。」

她見了,露出羞怯但開心的笑,又舀了一調羹給他︰「我加了些姜,你多喝些,暖暖身子。」

「這湯不是要給宋應天的?」他好笑的提醒她。

她臉微紅,只道︰「少爺的是少爺的,你的是你的,少爺的我剛已給他送去了,這碗是你的。」

易遠一眼瞧見小兵里的湯見了底,她為他留了這碗湯,卻沒為自個兒留著。

瞧著她緋紅的小臉,一顆心莫名的暖。

不自禁的,他牽握著她的小手,拉著她坐到了一旁,舀了一調羹送到她嘴邊︰「那你也喝些,天冷呢。」

「你喝酒好了,我又沒到外頭去。」她紅著臉說。

「別爭了,再爭,湯都要涼了。」他告訴她。

冬冬拿他沒轍,只好面紅耳赤的張開了嘴,讓他喂湯。

「喏,好喝嗎?」他笑看著她。

「這湯我煮的呢。」她好笑的提醒他。

「那就是好喝的。」他說著,笑著再喂她一口。「來,再喝一口。」

她乖乖再喝一口,待他要喂第三回,忙道︰「你也喝啊。」

他眼也不眨的把調羹給了她,冬冬羞窘的瞧著他,知道他要她喂,只得接過了手,好氣又好笑的說︰

「幸好蘇爺不在,要讓他瞧了,看你還要不要臉。」

雖然這般說,她還是喂了他一口。

易遠聞言,只笑著道︰「那是姓蘇的不再,真要讓他瞧了,他必嫉妒得綠了眼,回去一定要白露也給喂上兩口。」

冬冬被他這說法給逗笑,又忍不住回嘴,兩人就這樣你一口、我一口,你一言、我一句的斗著嘴,分著喝了那碗湯。

雪花在屋外飄著,輕輕落。

這年冬,很冷很冷。

可他的心是暖的,因她而暖、而熱。

餅年

冬,已到了盡頭,臘月白梅悄悄的、悄悄的在枝頭綻放。

女人開著後院的窗,坐在床尾桌案旁,提筆在紙上勾勒著兩尊威武的門神。

窗外,臘梅隨風輕搖,悄悄落了一朵,飄進窗內,輕輕掉在了盛著水的筆洗中,她沒注意,只繼續小心翼翼的畫著。

半個時辰後,她終于完成了那兩尊門神,本想拿去貼起來,可待拿起來一瞧,她卻越看越覺得好害羞,方才她畫時還沒發現,等畫完才曉得自己做了什麼,想想還是算了,忙將這兩幅畫給卷起,收到了書架上。

誰知她才收手,一只大手就拍著她肩頭。

她吃了一驚回首,只看見他不知何時走了進來。

「冬冬,你不是畫了門神嗎?要不我幫著貼起?」

她面紅耳赤的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我不小心畫壞了,明兒個我再畫過。」

「畫壞了?不會吧,我剛瞧你打的草圖,好像還挺好的啊。」他好奇的伸手就把她剛放上去的畫紙給拿了下來。「我看看。」

「等等,你別看,沒什麼好看的——你把畫還我——」冬冬又急又羞,忙伸手抓著他手臂,可這男人竟壞心的把手舉得更高,教她完全構不找。

「沒什麼好看的,你為什麼要藏?」

「我……我……反正你別看……」

見他就要把畫卷打開,冬冬情急之下,小手不再抓著他手,忽地改遮他眼。

他見狀,笑了出來,「冬冬,你真覺得這樣可以——」

他話沒說完,她已經吻上了他的唇。

他仰頭,後退,道︰「我不——」

她改舌忝吻他的喉結,教他氣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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