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暖冬(下) 第35頁

之前,他來她這兒吃早點,也是在遇見秋捕頭之後,就變得很奇怪。

那奇異的念頭,悄悄閃過,她有些不敢相信,可初次之外,卻也猜不出別的原因。

待回神,她已快步追了上去,抓住了他的手臂。

「阿遠,等等——」

他聞聲站定回首,她仰頭看著他,開口就問︰「你在吃醋嗎?」

眼前的男人渾身一緊,黑眸微暗,臉龐上有著可疑的微紅。

不會吧。

他這默認,教冬冬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月兌口又道︰「你真在吃秋捕頭的醋?」

他連更臭了,粗聲否認。

「沒有,他又不是賣醋的,我沒事吃他什麼醋。」

冬冬眨著眼,一瞬間好想笑,卻又覺得心疼不舍,她伸手撫著他緊繃的臉,他抿成一線的唇,微笑看著他,道︰「阿遠,做豆腐的水沒了,我得上山去取水,你同我一起去,好不好?」

「好。」

見她轉了話題易遠松了口氣,不疑有他,點頭答應,趁她收拾店鋪時,備了馬車,把水缸與木通搬上了車,同她一塊兒出城上山。

一路上,冬冬窩在他身旁,他臉仍有些臭,可出了城之後,她主動勾住了他手,易遠一怔,轉頭瞧她。

冬冬只羞看著他,悄聲道︰「有些冷呢。」

見她小臉真的被風吹得紅通通的,他方緩下了臉,從後頭抽了條擋風的毯子,將她攬在懷中,把自己和她一塊兒包裹住。

「好點了嗎?」

她微笑點頭,偎在他身邊,把腦袋枕在他肩上。

他沒有反抗,只將大手繞過她的腰,將她摟得更緊。

他這行為,教她心暖,不禁從懷里掏出小陶罐,趁他沒地方跑,挖出一些油膏,抓著他擱在她腰上的手,小心翼翼的替他被水凍得發僵的大手按摩。

察覺到她的行為,易遠一愣,垂眼只見她腦袋仍擱在他肩上,雙眼仍閉著,但她兩只小手,確實在毯子下,溫柔的按著他的手。

那感覺那麼好,教他無法抽回手,只能任她揉按著。

他能聞到酸痛藥膏的味道,感覺她按著他的每一根指頭,從指間,到指節,然後是他的手背與手心,沒有遺漏任何一處,她將他手上每一處僵硬的肌肉,都給揉按了開來。

心,再一顫,熱又暖。

原本的慌與悶,莫名的,竟莫名就這樣,消散。

馬兒輕快的往前走,一路就這樣上了山。

不自覺的,他將臉貼在她腦袋上,看著前方,深深的吸了口氣,將她的味道,吸進心肺里。

當她終于按完他整只手時,才放了他手自己,把他在毯子外,另一只抓握著韁繩的手也給拉了過來。

他識相的換手握韁,讓她繼續照顧他另一只不岑曾被照顧的手。

她重復同樣的動作,那樣小心,如此溫柔,那般的眷戀,又依依不舍,那小小、小小卻無比貼心的照顧他,教他的心都化了開。

當她全部都按完了,他方反握住了她靈巧的小手。

她抬起頭,只見他垂眼瞧著她,黑眸深深的開口︰「對不起。」

「為什麼?」

「我卻是……」他啞聲坦承。「在吃醋。」

「你不需要吃他的醋。」她凝望著他,真摯的道︰「我愛的是你,嫁的也是你。秋捕頭,只是個客人。」

「你喜歡他。」他黑眸收縮著,沙啞的說。

「他是個好人,我當然喜歡他。」冬冬將他的手,壓在了心口上,小臉微紅的說︰「可他人再好,也不是你,不是你,我也不要的,你懂嗎?」

「嗯。」他心頭一緊,將她小手握得更緊。

冬冬朝他微微一笑,握著他的手,將頭枕回他肩上。

易遠繼續駕著車,內心深處,知道自己願意就這樣和她過一輩子,他為她駕車,她為他按手,一起到老。

車馬轆轆向前行,轉過了最後一個彎道,終于來到了她取水之處。

可才剛轉過彎,他就瞧見前方山溪那兒,多出了間木屋。

易遠微愣,卻感覺到冬冬握著他的手,抬起了頭。

他停下馬車,低頭看她,只見她對著他笑,一點也不奇怪那兒多了間屋。

「這屋哪來的?」上回他銅她來取水,可沒見到這屋,可這才幾天,這屋子竟憑空冒了出來。

她仰頭望著他,微笑道︰「這屋,是歐陽師傅他們,一起送你的禮。」

易遠微愣,「歐陽師傅?」

「還有工坊其他的工匠師傅與弟兄。」說著她起身,牽握著他下了車,「來啊,我們去瞧瞧。」

他愣愣的跟著她下了車,被她牽著往前走看,忍不住捏捏她的手,等她回頭時,困惑的問︰「他們沒事兒在這兒蓋屋做什麼?」

「你進去瞧了就知道了。」她邊說變笑著把門推了開,然後推著他走了進去。

易遠一進門,瞬間愣住。

那屋不寬,但頗深,里頭有新造好的塘池,還有大灶、蒸鍋、抄提槽,而在最深處,是和很大的水車,水車旁還有個裝著兩石輪的大鍋,鍋後有兩頭驢正在那兒吃草。

所有的器具、鍋爐,都是照他之前所設想的做。

那改良過的水車、那壓碾皮料的石輪,還有那懸掛在抄提池上,減少手持使力的竹簾,這兒甚至有著他重新設計過的焙紙磚台。

一切的一切,都精準的照著他要求的尺寸,用他所想要的材料制成,沒有分毫的差池。

「怎麼樣,你喜歡嗎?」冬冬再他身後,有些緊張的問。

「你怎麼……你哪弄來這些?」他訝然的回頭看著她。

當他轉過神來,當冬冬瞧著了他臉上的驚訝,和眼里的欣喜,她心頭方落定。

他喜歡它們,她知道,她看得出來。

他交握著雙手,看著他微笑︰「那日我瞧了你書,覺得你想的這些方法實在很好,不拿來用是可惜了,便拿去城東找歐陽師傅,問他這些若要做,能不能成。他看了大吃一驚,剛巧那時一些紙坊舊日的工匠也在他那兒喝茶,一听便紛紛擠過來瞧,師傅工匠們七嘴八舌的對著你這書討論起來,我都還沒說能給多少工錢呢,他們已經開始分工要如何制造這些器具,有師傅當下就奔出去找了石匠和木工,幾位師傅全都比我還要熱切,對你的設計贊不絕口,你還沒提,他們已經急著問我,你何時要重開紙坊,我明說了咱們沒多少錢,不一定能將這坊做成,他們卻全都說,錢不是重點,這些砌磚台、大灶,造大鍋、水槽、蓋屋、架水車的活兒,他們都各有擅長,造這坊,不收錢。」

他啞口無言,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冬冬上前,撫著他的心口,道︰「你那般待人,人也看在眼里。你為他們賣臉,他們都知道、都曉得。你帶人帶心,敬老者、尊師匠,真要忙起來,還同他們一塊兒做活。坊里的人都說,你一個少爺什麼樣的活兒也肯做,旁的人哪能不跟著動手?好些老師傅也說,就連你爹你爺爺,都沒你這般憂心,把他們都當成了自己人。他們敬你,比敬父母官更多,比敬你爹你爺爺更重。」

這話,教他心更熱,喉更緊。

冬冬瞧著他,柔聲再說︰「阿遠,我知你喜歡造紙,你對這活兒用了心,我是你妻,無論你是同我賣豆腐,或者再來造紙,我都不在乎,可我希望你活得開心——」

「我只要同你一起,便開心了。」他告訴她。

她羞怯一笑,道︰「我知道,可你要想,易家雖然重蓋了紙坊,但規模卻小了許多,所有老弱病殘,即便手藝再好,他們全都再不雇佣,你若重新開坊造紙,不只你自己開心,還能讓大伙兒都有口飯吃,這是兩全其美的事,何樂而不為呢?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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