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招進門 第2頁

據說他的笑容價值千金,無數人想盡辦法、用盡手段、付出一切,但求他一笑。

他自己對著銅鏡笑過,可看來很普通啊,怎麼會惹得恁多人發瘋?他們對他說,那是因為他沒有發自內心地笑,一旦他真心愉悅,不自覺笑出來時,日光也沒有他的笑燦爛、春風比不上他溫暖、百花欠缺一點風韻……總之就是一百個人看了,有一百種感動,沒見過的人不會明了。

文若蘭覺得那些人肯定瘋了,把他說得跟神一樣。

事實上,他只是一個普通人。

可就因為種種謠言,讓他被諸多女人糾纏得近乎抓狂,皇上命他盡快娶妻,否則聖上就要指婚了。

但他要娶誰啊?那些公主、郡主、官家千金……一個個見到他就發呆,像根木頭似的女人?娶了她們,他這輩子還有幸福可言嗎?

還不如娶座雕像回家呢!起碼不想被人盯著看時,可以把雕像收進櫃子里。皇帝給他下旨時,他心里是這樣想的。

不過他爹肯定不會同意。咱們的禮部尚書大人可是非常古板、守舊的。

可皇上逼婚急迫——因為听說連皇上最鐘愛的小公主長明也表達了對他的興趣……天可明鑒,小公主才八歲啊!一個小屁孩,能懂什麼?

因此,皇上越發看他不順眼,非要他盡快擇定娘子人選卻是事實。

他毫不懷疑,自己的終身再不有個著落,皇上的雷霆震怒就要劈下來,教他吃不了兜著走了。

可是……他再想娶妻,也得有個人選啊!沒人選,他……

「喂喂喂……」順親王一直拉他袖子,妨礙他思考,要不是看在兩人相交莫逆,他早一掌將他打昏。文若蘭不想理他,沒心情跟順親王這沒心沒肺的家伙玩。

誰知順親王絲毫不懂「退縮」二字如何寫,文若蘭不想張揚,他卻嚷嚷開來了。

「文、若、蘭——」那吼聲幾可媲美九天神雷了。

一時間,無數目光——尤其是女人或驚喜、或哀怨、或留戀的種種視線朝著順親王而來。

順親王生平頭一回感受到女人帶來的壓力。原來這些漂亮的小東西真正發起瘋來,是一件如此可怕的事。

如果他只被上百個女人同時看上一眼,就頭皮發麻,情不自禁退開、出賣了文若蘭,那麼頂著全京城女人目光,卻能長期吃嘛香香、睡嘛香香的文若蘭,真可謂是奇葩一朵了。

順親王終于有一點點理解文若蘭的辛苦,並且佩服他的厲害了。

但不管是他的理解或佩服,都掩飾不了他出賣文若蘭的事實,一直妥善隱藏的文若蘭終于曝光在無數「狼目」之下。

他氣得想把順親王打死,可是——

「惡賊!哪里跑?!」不知道哪兒忽然傳來一句嬌喝。

文若蘭發覺自己的腰部一緊,打斜橫里伸出來一只手,電光石火地摟住他的腰。他本可以掙月兌,但他想藉此避開如此窘境也是件好事,便任由對方帶著他一起掠向高空。

「惡賊!放開人質,否則本姑娘抓到你,一定將你剝皮、拆骨,讓你生死兩難!」終于,嬌喝聲的主人出現了,卻是個蜜黃膚色、貌不驚人的小丫頭。她便是出外闖蕩江湖、行俠仗義、順道尋找未來相公的武梅渲。

眼看著自己苦苦追蹤三個日夜的采花賊越跑越遠,她氣得差點吐血。

她視線朝四周一轉,只見一匹渾身漆黑,只有額間一點銀星,樣貌神駿非常,必是難得一見的千里神駒,她飛身過去,將原來的馬主「請」下馬背——當然,她的「請」是有些粗魯的——直接拎著對方的衣領,扔人下地。

「借貴馬一用,待逮到賊人,再行歸還。」然後,她用力拍馬,一騎絕塵而去,完全沒听見身後此起彼落的驚吼。

「皇上!」

「來人啊!有刺客——」

「護駕!護駕!」

因為一段小插曲,整個圍獵行動變得亂七八糟。

唯一的好處就是——開始有人反省,先祖令子孫每年舉辦一次圍獵的意義究竟為何?

真的只是郊游一番?還是另有目的?

這樣散亂的軍紀,任人隨便一沖便垮的防護,是不是應該重新整頓了?

一點小小火花扔下,卻造就了神佑國未來數十年的再度強盛,堪稱奇事一樁了。

不過那些都是後話。

現下大家關心的是,文若蘭被誰抓走了?

還有,那個搶走皇上御馬的女子又是誰?

第2章(1)

文若蘭被捉走後,一直打量綁架自己的人。

他是個非常俊秀的男子,眼楮、眉毛、鼻子、嘴巴……無一不完美,但正因為太完美了,反而予人一股違和感,彷佛他整張臉不是天生的,而是最精巧的畫工描繪上去的。

這實在詭異,偏偏他的好奇心又很強,忍不住伸手往對方臉上模了兩下。

騎馬緊追在後的武梅渲一看,差點從馬背上跌下去。有沒搞錯?那個采花賊男女通殺耶——不對,是那個被綁架的男人太奇怪,值此時刻,他不擔心自己小命安危,還有興趣吃采花賊豆腐,真是……除了「佩服」二字,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文若蘭的手一伸,抱住他的人眼楮便瞪大了,一副準備吃人的模樣,可當他的眼神與文若蘭的對上,殺意卻如冰雪見陽、逐漸消失。

真是見鬼了!這人的眼楮是不是有什麼法術?怎地讓人一瞧,就渾身不對勁了?采花賊心里想著。

突然,文若蘭展顏一笑。他就說嘛,正常人哪可能長得如此完美?果然讓他發現機關所在。

他伸手往采花賊耳後一撕,整張人皮面具落入掌中,而采花賊的臉——

「惡!」文若蘭差點吐出來。怎麼有人長得如此恐怖?在那滿臉暗瘡、爛痘的遮掩下,除了神,身為凡人的文若蘭是看不清他的長相的。

采花賊發現真面目曝了光,驚慌失措得像個不小心被見著身子的小姑娘。

他劈手就要去搶文若蘭掌中的面具,誰知一轉頭,讓文若蘭更是看清那一臉爛痘,其中好些都冒著黃黃膿水。

文若蘭胃里一陣翻涌,立馬扔了面具,右手在衣服上用力擦了起來。

真恨自己手賤,沒事去揭這玩意兒干麼?

「混賬!」眼見杰作被丟,采花賊發出一記怒吼,揚手就想打下去。

文若蘭注意一下四周,嗯,這里離獵場夠遠,不會有金枝玉葉、名門閨秀對他糾纏不清,算是個安全地方了。

他也不再客氣,駢指點向采花賊腰間麻穴。

采花賊本來運轉如意的內力瞬間一窒,整個人從半空中摔了下來,被他捉在懷里的文若蘭也無法幸免,跟著墜落地面。

不過文若蘭比較賊,趁對方沒注意,化被動為主動,在采花賊胸膛拍了一掌,借力讓自己的落勢變得如羽毛般輕盈。

至于倒霉的采花賊,當文若蘭落地的時候,還故意在他身上踩了兩腳,以報被驚嚇之仇。

他並不在乎采花賊綁架他——沒人帶他離開母狼穴,他還不被煩死?不過采花賊長這模樣,不好好看大夫把自己治好,就隨便出門嚇人,就是他的不對了,活該受教訓。他完全沒想對方可是戴了面具,若非他手賤,怎會受驚?

他作勢在地上滾了兩圈,其實是做了兩個小空翻,離采花賊遠遠的,才落在一片看起來還算柔軟青翠的草地上。

文若蘭不貪圖享受,但能過得更好,為何要吃苦?所以他很講究一些能讓自己過得更舒服的細節。

這時,武梅渲已然趕到,見采花賊抱著胸膛在地上頻頻抽氣。

她沒看見文若蘭打采花賊,但他一些小動作諸如假裝跌倒,實則翻越到干淨草皮才墜地的行為,她卻是發現了。

而采花賊現下的情況,看來這家伙衰雲罩頂,連綁架人質來威脅她,都會選中一個黑心貨,活該今天要挨一頓揍。

「一個月前,姑女乃女乃就說過,你不要仗著南宮老虔婆幫親不幫理的個性就為所欲為,視律法如無物。的確,你南宮家勢大,姑女乃女乃不能隨便殺你,卻可以見你一次揍你一次……我算算,從那之後,咱們偶遇了……嗯,八回吧?你怎麼就不跑遠一點呢?非要撞到姑女乃女乃眼前,這不打你,人家還當我說話不算話,所以……」不廢話,開揍,直揍到他娘都認不出他為止。

她拍拍手,輕抹一下根本沒出半滴汗珠的額,語重心長地對采花賊道︰「小子,江湖不是那麼好混的,尤其你還易容去騙人家大姑娘小媳婦,或誘拐或霸王硬上弓,弄得其中三位小姐不甘名節被污,跳井身亡。你說,像你這樣的人,不死還留在世上做啥?浪費米糧嘛!不過姑女乃女乃心慈手軟,見不得血腥,因此……你繼續跑吧!不要讓我再看見你啊!否則我照樣見一次打一回,听清楚沒?滾——」最後一個字如雷般在采花賊耳邊炸開,嚇得他渾身一機伶,連滾帶爬逃出半里遠後,又體力不支,跌倒在地。

沒辦法,文若蘭給他的那記暗傷,加上武梅渲力能開碑的重拳,打得他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他要還能跑得快,才叫見鬼了。

他只能慢慢爬動著,心里恨極了武梅渲,為何不干脆殺死他了事?要這樣苦苦折磨他?

「鬼面羅剎……你給我等著,這個仇我一定會報的,唉喲……」他已經看出武梅渲不是好心饒他不死,是故意放過他,好一次次找機會揍他。

可惜他技不如人,只能吃虧。不過沒關系,只要能回南宮家,找到老祖宗,武梅渲的死期就到了!

只是……他要回得去才行啊!

而武梅渲可能給他回去告黑狀的機會嗎?除非她突然撞壞腦袋變白痴了,否則他準備做一輩子的人肉沙包吧!

不理采花賊在那邊詛咒兼哀嚎,武梅渲走向文若蘭,看他還坐在草地上發呆,二話不說一腳踢過去。

「別裝了,憑你的身手,會被那種三流小賊嚇到,騙誰啊?」

但這回文若蘭是真沒發現她,他的心神全被她身後那匹馬吸引過去了,以至于被踢得在地上滾了兩圈。

幸好她沒用力,否則下場絕不會比采花賊好到哪兒去。

「嘖!還裝?」武梅渲最討厭裝腔作勢騙姑娘的男人了,這回她一掌揮去,卻是用了真氣。

「你謀殺啊!」文若蘭舉拳相迎,拳掌在半空中相撞,爆出一記劇烈轟響,四散的勁氣將兩人各自逼退了好幾大步。

「憑你的功夫,要謀殺你……」武梅渲上下打量他,真看不出來這外貌文質彬彬、一副書生樣的男人,一手純陽真氣卻十分精實。「若沒有一份周全計劃或者我鐵槍在手,想殺你……有點難。」  瘋婆子!他招她、惹她了嗎?才見面就想殺他,有病啊?

文若蘭討厭女人就是這樣,完全不講道理、做事沒理智、只憑情緒,總要人家哄著、寵著,否則就要死要活的。

拜托,她們以為自己是誰?玉皇大帝?抱歉,子不語怪力亂神,他讀聖賢書,真不信那所謂的漫天神佛,哪怕神仙降臨,真招惹了他,他一樣敢揮拳相對。

他討厭無理的女人,但也不想欺負女人,所以他拍拍站起來,理都不理她,轉身就走。

「喂!」武梅渲卻喊住了他。「等一下,我記得你跟那伙人是一起的,幫我把馬牽回去,順便向馬主道聲謝。」今天沒這馬,她絕對揍不到那該挨千刀的采花賊。

她沒想到,那小賊武功雖差,輕功卻好,又擅易容,才一時被騙了過去,差點讓他逃掉。那時,她就成為縱容罪犯的惡人了。

所以對于借馬給她的人……現在想想,她真記不起那人生得是圓是扁、是老或少?反正……就是個人嘛!

要讓她自己回去還馬,她一定找不到正主,干脆委托這位假書生,省得麻煩。

聞言,文若蘭一臉驚詫地回過身來。他終于記起自己方才為什麼發呆了,因為他看見了這匹馬,它……

「姑娘,你知不知道這匹馬原先的主人是誰?」

「不知道。」她連那人長啥模樣都忘了,誰曉得他是何方神聖?「不過那人心腸應該不錯,我說借馬,他一點反抗也沒有,就直接將馬借給我了。」

這怎麼可能?就算聖上無力反抗,但那些禁軍護衛呢?他們就眼睜睜看著皇上的馬被「借」走?

至于她說的馬主人不錯,自願借馬給她……狗屁!皇上的脾氣若好,就不是皇上了。

今聖年輕時是出名的喜怒無常,老了問題更嚴重,如今追求長生,一天十二個時辰,他有十個時辰在修道,希望早日修得不老身,永坐龍位。

但文若蘭看皇上成天拿國師煉的仙丹當飯吃,倒覺得皇上羽化的機會應該比長生更高一些。

「我告訴你,這馬名為龍駒,是皇上的愛馬。」

「喔。」

「你就這反應?」

「不然呢?」

「你知不知道自己剛才闖進去的是什麼地方?」

「不知道。」武梅渲覺得這假書生雖然一肚子壞水,卻還是跟一般書生一樣,又酸又腐。「我第一次去那里、第一次向人借馬,怎會知道恁多東西?」

「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就跑進去了,你……」文若蘭快瘋了。「我告訴你,從今天起共三日是神佑國自立國起便訂定的圍獵日,所以你闖進去的地方叫皇家獵場,早在半年前就戒嚴了,圍獵期間更有數百御林軍和禁軍守衛,你怎麼可能進得去,還能搶走皇上的馬?」

她想了一下。「抱歉,我沒看到你說的什麼軍,一個也沒有。」

「不可能!」他不相信神佑國的軍紀會敗壞至此。

「為什麼不可能?那采花賊都進得去、還能捉住你逃走……」雖然她覺得這假書生是故意被捉,暗藏禍心。「采花賊能進,憑啥我不能進?」

對啊!闖進獵場的確實不止一人,所以……文若蘭真想大聲哀嘆,皇上再不振作,國家未來堪憂啊!

然後……

「喂,你要捉的那個采花賊快逃走了。」他先提醒她一句,再想怎麼把馬牽回去、給皇上一個交代?

「沒關系,讓他走,這樣我才有機會再在路上偶遇他,再收拾他一回。」

敢情她是故意放人走,好找機會練拳頭啊?這女人真可怕。

不過……她都可以放采花賊走了,他為何不能放龍駒走?反正只要這馬不現身,這樁烏龍事就與他無關。

相反地,他還是個受害者,因此沒人能找他麻煩,更不會給家里招災,多美妙!

「那馬不用還了,你牽走吧!」他說。

「為什麼不用還?」

「你在‘戒備森嚴’的皇家獵場中進出如入無人之地,還‘借’走了皇上的馬,你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的禍事嗎?還要我幫忙把馬還回去,你是怕我死得不夠快是不?」

「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嘛!」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