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沒有娘家就像鳥兒少了羽毛,雖然能飛卻凍得慌,也飛不高、飛不遠。
「媳婦兒,你規勸小舅子就好,干麼往我身上扯事,我對你一向好到沒邊,你別把我當成負心漢。」吳秋山趕緊認真宣示他心中唯有媳婦一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誰曉得會不會哪天你發達了,就嫌棄我這個糟糠之妻……」
牛青苗打趣到一半,小嘴兒便被跟她小臉一樣大的大手輕輕捂住了,接著耳邊傳來吳秋山沉若鐘鼓的低嗓,「不會有那麼一天的。」他的媳婦兒只會是她。
「秋山,我只是鬧著玩的。」牛青苗拉下他的手,有些好笑的安撫道。
她真的覺得要到蓋棺論定才能評論一個人的生平,沒有誰是不變的,只有變好和變得更差。
「我會當真的。」吳秋山同她鬧起別扭。
牛青苗無奈的在心里一嘆。「好,我以後都不說了,我們家秋山是正直、肯干活的大男人,我缺了你就是不行。」
「嗯!」吳秋山略微滿意地輕踫她細腰,表示下不為例。
媳婦兒不信任他,他真的會難過的。
牛青苗暗吁了口氣,用小指勾勾他的小指,抱歉的啾了他一眼,瞅得他心里癢癢的,等他被勾起興趣了,她又轉頭看向弟弟。「陽哥兒,你還有沒有讀書的意願?」
牛青場是想,但是……「姊姊,你知道我讀不起……」說完,他黯然的垂下頭。
「想讀就去讀,姊姊供得起。」知識就是一切,讀得書夠多,才有成功的一天。
吳秋山只是點頭笑著,笑容中卻含著善意。
「大姊……」牛青陽忍不住紅了眼眶。
「一年的束修約五兩,你念個四年剛好二十兩,你寄放在姊姊這邊的銀子正好夠用,改天姊姊找個人問問,看能不能把你弄進什麼書院,咱們也風雅一番。」私塾的格局小,教不出好學生,要廣納百川才有大視野。
牛青苗一向心大,要麼不做,一做就要做到最好,她最不耐煩虎頭蛇尾,一件好事變壞事。
「姊姊,你還少算了筆墨紙硯和我日常的花費,二十兩根本不夠。」牛青陽會數數,差距甚遠。
牛青苗不在意的揮揮手。「我有抵押品,你讓青果來替你好了,來年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欠缺人手,自己人來幫忙我也比較安心,我發工錢給她,讓她日夜不休的給我干活。」
坐在小板凳上偷吃糖的牛青果像是小松鼠似的捂嘴偷笑,她兩眼亮晶晶的,一改之前的黯淡無光。「哥哥,我賺錢養你。」
牛青陽苦笑。「我是你哥哥,是我養你才對。」
「都一樣。」牛青果笑得小米牙外露,煞是可愛。
「不一樣,哥都十二了,你才八歲,哥會好好照顧你……噢!姊姊,你為什麼打我?」那一巴掌打在後腦上,真疼。
牛青苗板著臉,擺出姊姊的架勢。「少說大話,你給我專心在課業上,好好用功讀書,以後用得上你的地方多得是,我缺一個賬房,你一有休沐就老實地滾回來算帳。」
牛青陽一听,忍不住笑出聲。「姊姊,賣幾顆蛋不用記帳啦,你做的買賣還沒有大到需要用到帳簿。」
此時的他只把姊姊的話當笑話听听,因為他認為姊姊的買賣做得再大,頂多比一般莊稼人家來得有錢,可是和日進斗金的商戶不能相提並論,殊不知再過不久,他真的忙得連課都快上不了了,一個賬房哪夠用,他一個頂三個,忙到眼前出現迭影。
「小子,小瞧你姊姊可是會吃大虧的。」小孩子見識小,看到的只有頭頂一片天,天外的藍天視而不見。
被姊姊用憐憫的眼神盯著,牛青陽有些毛毛的,不敢再多說話了。
這時,一個帶著小孫子的大娘來到攤子前買糖,他拿了三串沒有包餡的,算五文錢遞給大娘,收了錢後稍微整理一下剩下的糖串,驀地,有一只骨節分明的修白手指一晃,他眼前的糖串就少了四、五串,又一眨眼,包餡的麥芽糖也不見了幾顆。
「這位公子,你……」
「好你個吳秋山,你做人太不厚道了,枉我拿你當兄弟看待,你卻當我是路邊的野草踐踏,有好吃的東西居然不知會我一聲!」
咦!姊夫的朋友?看了對方那一身做工精細的錦衣,牛青陽為之納悶。
「長風兄弟,我媳婦兒的小手藝哪上得了台面,一般小老百姓的吃食罷了。」就是好吃,甜而不膩,比起一般由竹片卷起的麥芽糖較不易月兌落,雖甜,但多了一股麥芽香。
何長風怪里怪氣的一哼,大冷天還搖起故作風雅的折扇。「你問問你媳婦兒,若擺在我天香樓,她開價如何?肯定不會只是小老百姓的零嘴兒,她花樣多。」
這女人忒狡猾,專門做些坑人的勾當,就在離天香樓不遠的地方擺攤子,她不怕他看不到,就是要拐他上鉤。
「媳婦兒,長風兄長對你做的麥芽糖感興趣,你賣是不賣?」吳秋山問話的同時,順手將她落在頰側的發絲往後撩,動作自然而親昵。
牛青苗實在覺得很奇怪,明明她人也在場,也听見兩人的對談,可偏偏何長風總要透過吳秋山傳話。「他出得起價錢我就賣。」
「本公子會沒錢?你媳婦眼楮小,瞧不見本公子腰纏萬貫。」何長風拍拍腰上系的一對小金魚,那可是純金打造的。
「我媳婦眼楮不小。」還挺大的,水亮水亮的,像會說話的玉石,每次一被她這雙眼楮瞅著看,他就忘了東南西北。
「這只是一種形容,好嗎?是指她看的人不夠多,眼界淺,真正的錢袋子站在面前都視而不見。」何長風很想捉著他兄弟撞牆,看能不能把一條筋的腦子撞出七竅玲瓏,遇到這個糙漢子,他都有被逼瘋的感覺,恨鐵不成鋼。
「秋山,他說我看的鬼比人多。」她眼界淺?他才目光短視,女人都能上外層空間了。
何長風倏地睜大眼,在心里大喊,妖女,妖女,絕對是妖女!沒她這般坑人的,她哪只耳朵听他說見鬼了。
「長風兄弟,我媳婦兒不是神婆,你不要有的沒的胡說一通,是兄弟就別編排人。」吳秋山不悅的一沉目,一和他媳婦兒有關的事他總是特別在意,不容許別人說她一句不是。
「你已經沒救了,被你家媳婦蠱惑成這樣,她雖不是神婆卻法力無邊,蓮花指一拈就把你鎮壓在女人香之中。」何長風搖頭又嘆氣。果然英雄難逃美人關,溫柔冢前盡折腰。
「長風兄弟,你少的便是娶個正正經經的媳婦兒,這會兒瞧我們夫妻感情好就眼紅,葡萄不酸,酸的是你的心呀!」牛青苗指他是酸葡萄心態,見不得別人好,使著勁掰人牆腳。
何長風輕蔑的啐了一口,終于直接和她對話,「廢話少說,你想怎麼計價,先說清楚,我才好心里有數。」
牛青苗越見白皙的小臉勾起一抹甜笑,水眸如湖水天晴。「糖串二十文,包餡的糖球十五文。」
她此話一出,弟弟妹妹立刻猛吸了口氣、睜大雙眼。兩文錢的糖串幾時暴漲了十倍,連糖球也貴得離譜,一斤大骨才七文錢,買兩斤有得找,而且才一粒小小的麥芽糖。
「你坑我?」何長風不悅的眯起眼。
「天香樓的吃食能喊低價嗎?你一盤菜就能賣個十兩、二十兩了,而且同樣的麥芽糖我能弄出「五福臨門」、「年年有余」、「魚躍龍門」、「花開富貴」……」她一口氣說了十多種,把何長風勾得雙眼越睜越大,迫不及待想瞧她的手藝。「不過,五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