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你那些謊言拿去騙其它傻子,要我原諒你,除非你讓公孫家所有人復生!」肚子突地傳來陣陣悶痛,教她急喘著氣,說不出話。
「皇上,你先離開,別再刺激世珍了!」宇文恭惱聲吼道。「雷鳴,送皇上回宮。」
「朕不回宮!」
「那就先到隔壁房歇著,還是你非得要將世珍逼上絕路?!」
闌示廷抽緊了下顎,惱聲道︰「雷鳴!」
「卑職在。」門外候著的雷鳴趕緊入內,將闌示廷帶到隔壁廂房歇著。
「世珍,你冷靜一下,我去瞧寒香把藥熬好了沒。」見她痛得連冷汗都冒出了,莫知瑤趕緊跑一趟廚房。
鐘世珍忍著痛,一手抓著宇文恭,問︰「天衡呢,你……見過他沒有?」
「見過了,他讓霜梅照顧著,別擔心。」
鐘世珍緩緩地倒回床上,疲憊地閉上眼,啞聲問︰「你跟他說了我不是公孫令的事了?」就算記憶回籠,讓她憶起最痛苦的那一段,但她腦袋還算清醒,听得出闌示廷的說法有些古怪。
「嗯,你昏厥時,我跟他提了。」
「你干麼跟他說那些,你……不恨他嗎?」是她告訴他,闌示廷伙同了束兮琰毒死了公孫令的。
「恨,我對他的恨從未停止過。」
鐘世珍驀地抬眼,只見他唇角還帶笑,恨意听起來像是玩笑。「如果你恨他,在你得知他雙眼失明後,你多的是機會下手,為何你——」
「殺他,太容易了,但是殺了他之後,太麻煩了。」
「我不懂。」
宇文恭撇唇自嘲一笑。「宇文家永遠忠于皇室,當他還是皇帝時,我會忠于他,哪怕我恨他至死,此衷依舊不變,但要是真殺了他,這天下豈不是又要大亂?豈不是要讓束兮琰稱心如意?」
「我沒有辦法像你考慮那麼多。」相較之下,她自慚形穢。
「我雖恨他的自私卑鄙,但不可否認的是,他是個好皇帝,他確實一心為民,在你落河失蹤之後,他連頒了數道德政,而且完全是照著之前你給他的建議,他甚至做得更好,讓我確信他是有心而為,所以,我可以忍。」他頓了頓又道︰「尤其——」
「嗯?」
「在你落河之後,他立刻躍進河里,雷鳴幾次將他拉出河面,他卻一直甩開雷鳴,拚命潛入河里,才會被卷進暗流,頭部撞上暗礁,導致雙眼失明。」
鐘世珍沉默不語。她的記憶恢復,過往的恨,比對失憶後遇見的他,他的悲傷和沉痛……她心里都清楚,但要原諒他,對她而言,她做不到。
鮑孫家的滅門,是他成就大業的踏腳石,是她一意孤行的代價,怎麼原諒?她連自己都原諒不了,又該如何原諒他?
「初時,他發覺自己失明,極為震怒……卻不是他可能失去剛得到的皇位,而是他看不見,找不到你……」他看向門外,輕吁了口氣。「但因為承諾,他假裝恢復,以行動取信百官,然後大赦天下、減稅、整治全國河道、整頓朝堂……這四年多來,我看著他和我嘗著同樣的苦,但他守著承諾,每年得閑必要出宮尋找你,哪怕看不見,他也堅持終有一日可以找到你,冒著眼盲被識破的風險,一再重復,那傻勁,看得我都笑了,那不是尋常人做得出的蠢事。」
鐘世珍想起再相遇時,他眸底的陰郁,他甚至幾次懷疑起她的身分,卻因為看不見,一再錯失機會。
她閉了閉眼,拂去糾纏不清的情感,冷哼道︰「听起來,怎麼你像個說客?」
宇文恭笑睨她一眼。「不,千萬別將我想得那般好,那回你托我上縱花樓時,我就跟知瑤警告過,要她不準讓皇上知道你的身分,更不準讓他知道天衡是他的兒子。」
「我也不想讓他知道,你根本不該告訴他我的身分。」
「那時情況危急,我不說,我怕他不放手,後來他抓著我追問,我只好將所知告訴他,當然除了天衡之外的事。」說著,他笑得有幾分邪惡。「我就不讓他知道天衡是他的兒子,最好讓他一直以為天衡是我的兒子。」
相較于他對他所造成的傷害,這麼點小意思,不過是他的小小報復罷了。
「他怎會以為天衡是……」混蛋,一想起來就想要狠狠地揍他一頓。
「……因為他知道我愛著熙兒。」
鐘世珍嘆了口氣,果真如她想象的一樣,不同的是,宇文恭是個觀察非常入微的人,又也許是因為他是跟公孫令最親近的人,所以他才會打一開始就發覺。
第十五章真相一一揭露(2)
「子規,你可知道為什麼公孫令那時一直針對他嗎?」她問著,適巧莫知瑤和寒香端著藥碗入內。
「不知道,只記得在她中毒的前一兩個月,像是對他恨之入骨……他說得沒錯,她確實是欲置他于死地,每每看見他,總像恨不得能立刻殺了他。」回憶過往,他曾問過,但公孫令不曾告訴他為什麼。
鐘世珍沒有公孫令的記憶,無從追查,但闌示廷的難處她不難想象,因為公孫令早在中毒之前就已經設下重重關卡欲置他于死地,也莫怪他會反擊。
「其實……」
莫知瑤突地出聲,宇文恭和鐘世珍同時看向了她。
「知瑤,你知道什麼嗎?」她問。
莫知瑤撇了撇嘴道︰「大人記不記得有一回在縱花樓時,你說過坊間都歌頌著當時雒王爺的勤政愛民?」
「記得,你說是公孫令故意在坊間放出消息,為的是要引起前皇的殺機……所以你真的知道為什麼?」
「這事,也許連皇上也不記得,因為他被束兮琰下藥,然後……強佔了公孫大人。」見兩人都一臉難以置信,她很無奈地道︰「那是我親眼目睹,我記得那是年前許多官員都聚在一起,我親眼看見束兮琰下藥,但我不敢張揚,結果就……」
「可是束兮琰為何……」
「因為這麼做,可以讓熙兒對付雒王爺,因而引發皇室內亂,他就可以趁隙而入……」
宇文恭怒道,黑眸緊眯起。「混帳,他打一開始就覬覦皇位,竟為了皇位布下這個局,埋下兩人惡斗的導火線!」
話落,他怒然起身,大步朝門外走去。
鐘世珍本想喚住他,但想想,讓他冷靜一下也好,因為真相實在傷人。
「世珍,喝藥了。」寒香輕柔地將她扶起。
「謝了,寒香。」
寒香不禁微皺起眉。「說什麼謝呢,咱們姊妹的命都是你救的。」
「可不是?記得那時,當你到大牢看咱們時,我心想死期到了,也就不掙扎了,想不到你卻不是公孫大人,這才讓咱們逃過一劫。」听宇文恭對皇上解釋時,她嚇了一跳,但卻可以接受,因為世珍確實和公孫令大為不同。
鮑孫令是個冷漠寡言之人,不如世珍的熱情大度,但又也許她們不了解公孫令的內心,無從了解她。
「知瑤、寒香,謝謝你們,如果不是你們,我根本活不到現在。」誰說煙花女子無情,她的好姊妹硬是在閻王手中將她救下,當時情況不明,明知藏匿她恐會危及性命,她們卻是義無反顧。
「當年不是你放了咱們,咱們之後哪有機會救你,」莫知瑤催促著她趕緊喝藥,再道︰「當我瞧見你把皇上帶回來時,我心跳都快停了。」
「是啊,我也覺得我看錯了。」寒香也忍不住道。
喝完了藥,回想那情境,鐘世珍不禁低低笑著,她現在終于明白為何知瑤慌了。
「所以……皇上是真的失明了?」
「此事不可外傳,絕不能外傳。」鐘世珍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