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世珍抿緊了唇,無法反駁。
「大人為何不懂?老爺將長命鎖交給大人,是為防他日身分被識穿可以自保,而老爺為了保護族人,不得不閉著眼當瞎子,見死不救,不是無情,是無能為力。大人自以為救一人而賭自己一命,殊不知大人一步錯,將用公孫家陪葬。」
「我會跟皇上請命,假如我犯了錯,由我一人承擔,與公孫家其它人無關。」
「大人……恬兒不是貪生怕死!恬兒是怕有一日,當大人察覺時,一切都遲了,大人會自責而死。」
「好了,不要再說了,你暫時先回尚書府。」
恬兒說的,她都明白,可是當她看見滿身是傷的闌示廷,她的心就像是被什麼給緊掐住,她無法思考朝堂間的爾虞我詐,她只想著——不管要她付出什麼代價,她都要保住他的命。
「公孫……」
夜里,當他清醒,喚著她時,她激動得幾乎落淚,情難自禁地吻上他的唇,輕柔地環抱住他,低聲道︰「王爺,只要公孫在的一天,公孫就為王爺保下一天的命。」她沒瞧見,闌示廷溫雅的眉眼隱隱激動著,手動了動,回抱住她。
在鐘世珍的悉心照料之下,他日漸好轉,偶爾還會教她如何使用九節鞭,而首輔府里,唯有宇文恭和束兮琰還敢上門。
她在旁听著他們分析朝堂局勢,公孫家已經完全失勢,反倒是有不少官員面對連下數道暴政的皇帝極為不滿,有心朝闌示廷靠攏,甚至朝堂間有流言傳出,當年先皇遺詔上指定繼位的皇子應該是示廷,並非示延,是有人從中更改。
「兮琰,說遠了。」宇文恭淡聲阻止。
「等等,當初擬遺詔的人是誰?」鐘世珍追問著。
瞬間,房內靜默了下來,她疑惑地看著三人。
好半晌,束兮琰才輕聲道︰「是公孫世伯。」
她傻了,也突然明白了,為何父親和姊姊都站在皇上那一頭,不只是利益共生,還因為擬了假遺詔。
然後,她決定了——「咱們來干一件大事吧。」
「熙兒,別胡來。」宇文恭知曉她的想法,低斥著。
「與其坐困愁城,倒不如殺出一條血路。」鐘世珍神色嚴肅地道,「皇上何時要趕盡殺絕,誰都猜不透,與其等死,我寧可一搏,讓雒王爺奪回屬于他的皇位。」
「我不奉陪!」宇文恭怒然離席。
鐘世珍見狀,心里雖難過,但還是執意這麼做,和束兮琰商議著,而全程,闌示廷不發一語,直到束兮琰離開之後,他驀地將她環抱住。
她嚇了一跳,而他的唇已經落下,綿細如雨般將她籠罩,而她在察覺他的意圖時,急忙道︰「王爺,有件事我必須先告訴你。」
「嗯?」他將她壓在床上,大手扯著她的腰帶,探入她的衣衫之間,突地發覺中衣底下似乎還有布料。
「那個,事實上我是女人,雖然我扮男人很像,但……我真的是女人。」
闌示廷怔住,拉開她的衣襟,果真瞧見她胸口上纏著一條布巾,他輕輕地拉開束縛,她羞得趕忙抬手遮胸。
「王爺失望了嗎?」
「不,我很開心,不管你是男是女,我都要定你了,他日我要是登基為帝,你必是我的皇後。」他允諾著,啞聲低喃,「熙兒……我的熙兒。」
鐘世珍笑了笑。「我對那種稱號什麼的,一點興趣都沒有,只要給我一個位置就可以。」太好了,她一度懷疑老是喜歡對她又摟又抱,又沒娶妻納妾的他有斷袖傾向,如今確定他是為愛而愛,性別可以拋諸一旁的人。
如此臻至完美的男人,她當然要替他奪回屬于他的榮耀。政變在緊鑼密鼓中進行,束兮琰和她分頭進行勸說百官且謀策計劃,其間看似順利,卻潛藏許多危機,因為心口不一的官員多如過江之鯽,另一個關鍵問題,是因為宇文恭不表態,而宇文恭是鎮守京畿的將軍,手握京衛兵權,和宮中禁衛指揮使更是交好。
如果有他,這場政變必是勢如破竹,但她不想勉強他,因為她知道他的顧慮,他有他必須保護的族人。
然,就在決定政變的前幾日,武將依舊無人表示支持時,宇文恭踏進了首輔府,允諾相助,鐘世珍開心的緊抱住他,壓根未覺身後闌示廷的眸色冷厲了起來。
政變當日,兵分兩路,她拿著假擬的遺詔與束兮琰,趁著早朝入殿逼宮,而宇文恭帶著京衛和闌示廷除去闌示延布下的兵馬。
一切如她所想,順利地逼著闌示延退位,而戰火也縮小在一重城內,然就在她替闌示廷奪得皇位時,才知道禮部尚書府竟遭戰火波及,當她趕到現場時,尚書府里已無生還者。
後院房舍里有一具焦尸,身上衣料模糊可以分辨出是恬兒愛穿的女敕桃色,教她不舍的跪在房前痛哭。
她本以為助闌示廷登基,可以向父親證明,公孫家依舊能在朝堂上屹立不搖,可誰知道戰火竟獨獨波及了尚書府。
她痛心,闌示廷卻為了登基後的事忙得焦頭爛額,無暇安慰她,而她也得負起責任,與他肅清朝政。然,卻在此時,她听見——
「皇上,前皇寢宮和御書房都找不到先皇遺詔,如今就算遺詔是在禮部尚書府里,怕也已經燒成炭了,皇上終于可以高枕無憂了。」束兮琰噙笑說著。
「不管有無先皇遺詔,朕已經登基,誰都撼動不了朕的地位。」
「皇上說的是,不過接下來,皇上要如何處置宇文恭和公孫令?」
「朕要先處理宇文恭。」
「這倒是,他手中有十萬京衛和二十萬水師,確實是該先對他出手。」
「朕打算借押闌示延出河誘出余黨,趁機讓宇文恭葬身河底……掉進浴佛河,能安然無恙的從未听聞,屆時再宣稱他失足掉落即可,無人會起疑。」
「那麼公孫呢?皇上答允微臣首輔一位,這事……」
「放心,處理了宇文恭後,朕會將公孫令拔官,這首輔一位自然是屬于你的。」
「說來這命運也是極為曲折,當初沒能將他毒死,本以為更難以對付,豈料他卻在蘇櫚後,像是變了個人,要不是如此,皇上又如何能順利成就大業?」
她听著,通體生寒,懷疑自己听見什麼,更懷疑自己所看見的那張冷酷嘴臉到底是誰……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是在作夢嗎?
怎會有如此可怕的夢……夢為何還不醒?!
第十五章真相一一揭露(1)
縱花樓里,宇文恭坐在窗台飲酒,突地听見開門聲,側眼望去,就見臉色蒼白的鐘世珍腳步虛浮地走來。
「怎麼,你又要跟我說,宮中黑影幢幢讓你不舒服?」他問著,見她踉蹌了下,酒杯一拋,隨即眼捷手快地將她拽進懷里,驚覺她渾身冰冷,不住地輕顫著。「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子規……我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她顫著聲說,雙手緊抓住他。
宇文恭眸色一沉。「熙兒,冷靜一點。」
「我不是熙兒!」她突地吼道,一把將他推開。
「熙兒,你……」
鐘世珍低頭瞥見桌上的酒,拿起酒壺就口狂飲。
「你冷靜一點!」宇文恭一把將她的酒搶過,將她拉到錦榻坐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子規……公孫令死了,公孫令早就死了!我不是公孫令!鮑孫令被闌示廷和束兮琰毒死了!」天啊,這不是夢,全都是真實的,而她竟不知凶手一直在身邊,竟還傻傻的為他們擔下滔天大罪。
「你在胡說什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