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要是都交由工部,恐怕——」胡居正看了眼工部尚書,有些事不宜點得太明,盡在不言中即可心神領會。
這點,鐘世珍自然是看明白的。「我認為都察院可以擴編,各分派兩名都察使前往一百零七個城郡,由當地駐守的衛所保護都察使,每半年,各地的衛所指揮使和都察使,甚至是工部官員皆可上疏,舉凡告發評比或者是細載進度,由內閣確察,膽敢貪污收賄者,一律流放,但盡忠職守者,回京後品秩加級,哪怕是暫時分派地方,只要有功有為者,想要取代頂頭上司,都不是問題。」
此話一出,百官嘆聲連連,只因公孫令的說法太過挑戰皇權,甚至擅改了封賞品秩的規矩,說到底,簡直是把權都集中到內閣了,分明是想要獨攬大權!
「皇上,公孫大人的說法實是——」
「準。」
闌示廷柔聲一個字,滿是欣喜贊賞的笑臉,硬是讓胡居正到嘴邊的「顛倒朝綱」給吞了下去。
于是,這事,就這麼準了,緊鑼密鼓進行中。
為此,百官惴惴不安,六部之首聯合,偷偷邀了九卿齊聚一堂,想要找出能夠彈劾公孫令,甚至讓公孫令暫時閉門思過的小辮子,可惜,一夜秉燭,未果。
因為他挾帶著浩蕩皇恩,誰能動他?
第十六章雨過天青(2)
再過幾日,公孫令談起新的政令,再教百官一個個冷汗涔涔。
「女子應試?」闌示廷詫道。
「是啊,皇上,放眼天下,多少女子有才,好比縱花樓莫知瑤,心思縝密,足智多謀,只可惜被父親賣進了花樓,從此以後,男人只看得見她的美貌,卻看不見她內心的善良和情義,而如此女子,天下又有多少?為奴為妓,一輩子待在農村,未經栽培,誰又知道女子也許能安邦定國,亦可經商?」
百官暗暗抽了一大口氣。誰不知道當初公孫令落河之後,便是教縱花樓的鴇娘給救去,這會他竟在朝堂間論及一個鴇娘有才,甚至能安邦定國,簡直是妖言惑眾,天地不容!
一張張義憤填膺的臉,皆不約而同地看著皇上。
闌示廷沉吟了會。「愛卿,女子的風華有限,要是遲誤了,想再找戶好人家,恐是不易。」
百官有志一同地松了口氣,慶幸皇上並非一味地恩寵公孫令,雖然迂回的否定不讓人滿意。
「皇上,律例有規定女子非得出閣不可?」鐘世珍噙笑反問。
「律例未限,但女子的最佳歸宿,自是找戶好人家,相夫教子,恩愛一世。」闌示廷話一出口,百官立刻點頭如搗蒜,目露激賞,慶幸皇上終究懂得孰輕孰重,不讓公孫令挾皇恩放肆。
「皇上所言有理,換句話說,如果今兒個是男人在家相妻教子,支持妻子報效國家,不也能恩愛一世?」
妖孽!百官的眼射出一支支凌厲的眼刀,恨不得將其千刀萬剮!相妻教子?這種鬼話,真不知道他怎麼說得出口!
「愛卿,女中豪杰可不多。」闌示廷半點惱意皆無,甚至笑意隱隱藏在唇角。
「那倒是,畢竟受到栽培的並不多。」鐘世珍走近他一步。「皇上,不如咱們來賭一把,開放女子應舉經商,要是二十年之內,女子依舊比不上男子,這召令自然可以修改,而我……任由皇上處置。」
話說得雖輕,但只要長耳的,全都听得一清二楚。百官一臉憤憤不平,視她為萬惡淵藪,竟當殿誘惑皇上!
任由皇上處置……無恥,這種婬穢字眼,他怎能當殿說出口!
以為他這麼說,皇上就會答允嗎?他到底是把皇上視為——
「準。」
兩列文武官員險些當場下跪,唯有宇文恭撇開臉忍笑。
「皇上,萬萬不可!」胡居正立馬挺身而出。
「胡愛卿,朕說——準。」那聲沉如刃,不容任何人拂逆。
當場,胡居正傻了眼,不敢相信公孫令以首輔之職干預朝政,左右朝綱,而皇上一作點頭說準,這睜眼瞎子是誰也當不下去了!
于是,胡居正身先士卒,再次大膽開口上諫。
「皇上,臣認為皇上自登基以來,後宮空虛,子嗣恐斷,還請皇上選秀,迎後納妃。」雖說他是公孫策的門生,但他不能眼見公孫令害皇嗣斷絕。
胡居正一席話落,贏得百官無聲的喝采。
妙招啊!充實後宮就能轉移皇上對公孫令的注意,藉此削減公孫令的恩寵!
闌示廷似笑非笑地橫睨了眼鐘世珍,而鐘世珍笑容不變,卻從頭到尾沒有回應。闌示廷揚了揚眉,不容置喙地道︰「此事他日再議,退朝。」
下了朝後,百官尚未退去,鐘世珍扶起了闌示廷,問︰「皇上想選秀嗎?」
「朕不想。」此話一出,不少正要離去的官員不禁停下腳步,暗罵公孫令雖是有功在朝廷,但實在不該迷亂君心。
「確實?」
「朕可以為你起誓。」
正當胡居正要高喊萬萬不可時,鐘世珍捧起了闌示廷的臉,當著百官的面毫不客氣地吻了下去。
而闌示廷也從善如流,任由她上下其手,當場教眾人臉色泛青。
此情此景,百官開始擔憂皇室即將斷嗣,然令人訝異的是,翌日,宮里竟出現一個猶如皇上翻版的小娃。
那一模一樣的面容,壓根不需解釋此娃的身分,尤其當皇上還特意安排了禮部尚書兼任太傅教育此娃,由此可見他是皇上親生無誤。
眾人猜測依此娃的年紀推算,恐是皇上登基之初便有,也許是因為生母身分太低所以未接進宮。
但不管怎樣,只要皇嗣不斷,其余的都不是問題。
包吊詭的是,在公孫令告假的幾個月後,宮中莫名又添了一個小娃,瞧那眉目,至少有七八分像足了皇上,其它的兩三分竟像……公孫令。
此事,在朝堂官員中引起激烈的討論,甚至有人懷疑其生母是住在壽福堂里的前貴妃公孫妍,因為是前皇貴妃,兩人自是無法相守。
換言之,皇上所愛是公孫妍,公孫令不過是替代。
往前推算,當初皇上發動宮變,也許就是為了公孫妍,換言之,皇上所愛是公孫妍,也正因為如此,公孫令才會在知情之後氣得告假,數月不曾早朝!
說不準不消幾個月就會傳出公孫妍被毒殺死在壽福堂,又也許皇上會趁公孫令未列席早朝,趁機將公孫妍給扶正……
正當各式流言在宮中如火如荼地蔓延,一夜,一頂軟轎從二重城,專挑僻靜小徑,一路由宇文恭護送,讓禁衛抬進宮中。
進了宮,軟轎隨即由宮中太監接手。而御天宮方圓一里外,禁衛鎮守,唯有陸取在廣清閣前等候。
見軟轎抬到面前,陸取讓抬轎的宮人全都退出一里外,才必恭必敬地朝軟轎前行跪伏大禮。
「娘娘,接下來由奴才接引娘娘入廣清閣。」他站起身,卻見軟轎里的主子已經微掀鳳轎簾,他不甚認同,但勉強接受。
「陸取,不需要對我行如此大禮。」鐘世珍壓抑著心中不快道。
她一身皇後禮服,十二層襲衣弄得她快要發狂,尤其是頭上這頂捻金絲鳳翔天下的鳳冠,她恨不得當場揭下,天曉得她坐在轎里根本就抬不起頭,嚴重質疑頸子快要被壓斷了。
闌示廷那混蛋根本是在整她吧!
雖說她懷胎十月並無害喜現象,可問題是她被強迫拘禁在縱花樓後院待產兩個月,產子後又坐了兩個月的月子,如今竟要她在這當頭成親……天曉得她根本不在乎婚禮,可那家伙偏是能搞出這陣仗,慎重地封街宵禁,低調地將她迎娶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