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的。”他轻声回答。
“真的吗?你没有骗我?”陆安琪冷眼迷蒙的看着他。
“嗯。”季维扬再次点头,轻抿着刚毅的唇角。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人生是没有如果的,事实是他遇见了展颜,爱上了展颜,从此,他季维扬的人生再也不能没有她。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沉思,季维扬拨通接听键,“好,我知道了……”他简单交代几句后,便挂断了电.话。
“安琪,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好好照顾自己,我明天再来陪你。辂”
“嗯。”安琪乖顺的点头,小手还扯着他的衣角不放,“维扬,我不想被送进精神病院,不要让他们起诉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她说的极委屈,季维扬不由得动容,“放心,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
房门一开一合,季维扬离开后,安琪从枕头下取出一台微型摄像机,她按下播放键,屏幕中画面重现驷。
“维扬,如果没有魏展颜,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吗?”
“会的。”
“真的吗?你没有骗我?”
“嗯。”
安琪双手握着摄像机,唇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靥。如果这个视频让魏展颜看到,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
另一面,季维扬走出安琪家的公寓楼,一排黑色奥迪车招摇的停在楼下,一身黑色西服的保镖恭敬的为季维扬拉开车门。
“三少,都已经调查清楚了,对方是一个五十出头的退休教师,为人耿直,不接受私了,一定要法办。”保镖毕恭毕敬的叙述。
季维扬坐在后座,两指间夹着烟蒂,漫不经心的吸烟。“她家里什么情况?”
“丈夫多年前去世,有一个儿子,在国企会计科工作。”
季维扬摇下车窗,目光慵懒的看向窗外,没在开口。
车子缓缓驶入一处老旧的小区,那位被安琪打伤的退休女教师就住在这里。
那妇人带着厚重的镜片,面容严谨,倒是有几分老学究的味道。“不要以为有钱有势就能为所欲为,中国是法制社会,那女人有病,就应该送进精神病院,免得她再伤害别人,危害社会。”
季维扬坐在沙发上,两指轻叹了下烟灰,温笑道,“她打伤了您,我在这里替她向您道歉,至于是否送进精神病院,这可由不得您做主。”
“好,那我们就等着法官判决。”那妇人依旧义正言辞,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季维扬也不恼火,只是对身旁的保镖吩咐了两句。
“是,三少。”保镖恭敬回应,很快,两名黑衣保镖将一个三十左右的青年推嚷进来。
“志宏?你怎么回来了?”妇人推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睛,错愕的询问。
“妈,你怎么会得罪季先生的,你想害死我是不是。”那个叫做志宏的男人扯了母亲一把,转而对季维扬卑躬屈膝。
“季先生,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保证,我妈一定不会起诉的。”
男人的回答完全在季维扬的意料之内,他随意的将即将燃尽的烟蒂熄灭在烟灰缸中,神色不温不火,“你的保证对我来说毫无价值,要你母亲保证才行。记住,如果陆安琪被起诉,我保证你挪用公款的事,很快就会传到警察那里。三十万,足够你在里面蹲上几年。”
“我知道,我知道。”男人陪着笑脸,额头早已吓出一层冷汗。
“什么?你敢挪用公款?你这个混账东西,从小到大我是怎么教育你的?”妇人顿时怒火上涌,对男人又骂又打。
季维扬自然没有那个美国时间继续看这场闹剧,他留下一张十万元支票,便带着保镖离开。
“三少,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您为什么还要给他们钱?”回程的车厢中,保镖不解的询问。
季维扬笑,“当今社会,像她这样的人已经很少见了,就算做是对正直的勉励。”
“三少,现在我们去哪里?”前面的司机询问。
季维扬淡扫了眼窗外,东方的天际已经显出鱼肚白,这个时候,展颜应该还在睡梦中吧。“算了,回公司吧。”
“是。”司机调转车头,向公司而去。
……
此时此刻,高宇轩黑色皮鞋踏在医院长廊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推开病房的门,屋内竟是空空荡荡。
他不解的走进,发现落地窗是大敞开的,白色窗纱被风轻轻掀动,露天阳台上,若隐若现一抹纤弱的身影。
“展颜,怎么站在这里吹冷风?”高宇轩脱下西装外套,搭在她瘦弱的肩头。
展颜苍白的笑,双眼微红,看得出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怎么哭了?”他担忧的握住她双手,触手的温度冷到极点,就像握着冰块一样。“你究竟站在这里多久?还是一夜没睡?”
展颜微低着头,声音极轻,“睡了一会儿,后来梦到了小颜,就再也睡不着了。”更确切的说,她梦到的是血肉模糊的一团胎儿尸体,被封在透明的玻璃瓶中,她甚至看到了孩子模糊不清的容貌,恐怖骇人。
高宇轩微叹,心头有些不是滋味。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矛盾中挣扎,他一面希望展颜失去孩子,可是,看到她小产后,将自己折磨得不成样子,他又开始心疼悔恨。
“展颜,你要想开一些,就当这个孩子和你没有缘分吧。”高宇轩微叹。
展颜侧头不语,身体半依在护栏上,双肩微微的耸动。她用手掌紧捂住双眼,潮湿的泪顺着指缝无声无息的流淌着。
没有过孩子的人,怎么可能会理解作为一个母亲的感受。预备好的衣服,已经取好的名字,还有那些忐忑躁动的欣喜……在一瞬间统统化为乌有。这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梦醒后,徒留余恨。
“展颜,别哭了。”高宇轩心疼的将她拥入怀抱,却不知究竟该如何安慰。
展颜强忍住泪,伸手将他推开,“宇轩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出去。”
“嗯。”高宇轩无奈,只能离开。展颜的双手紧抓住栏杆,身体顺着护栏缓缓滑落在地,寒冷的夜风阵阵袭来,展颜双臂环膝,身体缩成一团,却仍止不住的颤抖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在长睫上微微颤抖。
她的手掌紧压在小腹上,压得很重,腹部又开始一阵阵抽搐的疼痛起来,这样的症状在她住院期间已经不止一次的出现。作为妇产科医生,展颜非常明白自己目前的处境,从专业来讲,这属于一种精神疼痛,人在受到某种刺激之后,虽然身体痊愈,但精神上却留下了无可磨灭的伤痕。
很多时候,展颜会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恍惚间,她总觉得她的小颜还在,可事实上,小颜已经去了天堂,成为了天堂中最快乐的小天使。
东方天空,一颗启明星冉冉升起,展颜紧咬着唇,倔强的擦干脸上的泪痕。她知道,是到了该面对现实的时候了。
展颜让杜小莫办理了出院手续,然后,独自一人去了和罗美娟约定的咖啡馆。
因为路上堵车的缘故,罗美娟迟到了几分钟。她走进咖啡厅时,展颜已经坐在了落地窗边的位置,她单手托腮,目光淡淡的散落在窗外,她整个人坐在那里,就像一副唯美的静态油画。
“久等了。”罗美娟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一杯蓝山,谢谢。”她对服务员小姐吩咐道。
“一杯绿茶。”展颜淡淡道。
服务员有些微的错愕,因为很少有人在咖啡店点一杯清茶。“好的,两位久等。”
当清茶被摆放在展颜面前时,透明茶盏中,嫩绿的叶片浮浮沉沉,像极了面前的小女子,清澈而温润。
“顾夫人,我考虑过,决定接受您的条件。”
她的回答并不出乎罗美娟意料,毕竟,魏景年的命还握在她手中。“不错,你还算是个识相的人。”
罗美娟说罢,从包中掏出一叠文件递给展颜,“这是离婚协议,你拿去给维扬签字吧。”
展颜微愣,她以为只要在离婚协议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就好。“为什么是我?”
罗美娟清冷一笑,“只有你能让维扬真正死心。魏小姐,千万别让我失望啊,别忘了,你父亲还等着你呢。”
展颜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咖啡厅的,她只知道那份离婚协议握在手中,好似有千金的重量。
展颜招了辆出租车,向司机报了季维扬公司的地址。
她赶到公司的时候,季维扬正在开会,秘书余梅将她带入休息室中等候。从早上九点一直等到午后,漫长的几个小时过去,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桌上的咖啡早已冷掉,纤细的指尖握着银色小勺随意的搅动。
身后休息室的门发出嘎吱一声轻响,紧接着是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展颜回头,只见季维扬已经来到身边,他一身英俊笔挺的阿玛尼西装,俊容淡定沉稳,只是稍显清瘦了几分。
与此同时,季维扬的目光深深凝看着她,三月光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她却已经消瘦的不成样子,脸蛋只剩巴掌大小,肌肤苍白的完全褪去血色,原本红润的唇也失去了莹润的光泽,只剩一双乌黑的大眼,依旧明亮灼人。
展颜低头站在那里,双手交叠着,有几分莫名的慌乱。而季维扬不由分说的一把将她拥入怀抱,“为什么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却是关切。
只这平淡的一句询问,展颜的呼吸几乎在这一刹那窒息,泪不争气的留下来。
季维扬修长的指,指骨分明,指腹轻轻划过她细腻的面颊,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别哭,颜颜,我回来了,我会照顾你的。”
展颜侧开面颊,逼迫着自己退离他温暖的怀抱。是的,他回来了,可是,季维扬,你知道吗?你回来的太晚了。一切,都结束了,再也无法回头。
“维扬,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展颜唇角扬起一丝苦笑,从包中取出那份离婚协议,“我们,也该谈谈离婚的事。”
季维扬揽着她的手臂微不可闻的一颤,英俊的脸庞依旧沉稳淡定,深邃的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颊,而后微苦的一笑,“离婚?好啊,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
展颜眼中的泪都已干涸,目光却是灼灼而坚定的,她绝不能在这一刻退缩,她的爸爸还在监狱中等着她。
“季维扬,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觉得我们还能继续生活在一起吗?你每天看到我这个‘杀人凶手’,难道不痛恨,不伤心吗?”展颜紧咬牙关,强迫着自己说出狠话。
气氛瞬间沉入死寂,季维扬高大的身体矗立在那里,像石塑雕像。他目不转睛,深深的看着她,墨眸些微的潮湿。
短暂的沉默后,他温厚的手掌缓缓托起她苍白的小脸,苦笑着开口,“展颜,如果我说,就算你伤透了我的心,我也无所谓,甚至,我不在乎你心里还有高宇轩,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就好,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他的有力的手掌按在她肩头,深情而忧伤的凝望着她,“颜颜,我不想失去你。”
展颜强忍住夺眶而出的泪,她紧抿着唇,唇角的笑越来越苦。每一次都是这样,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而在她心痛的快要死掉的时候,他才来说这些缠绵入骨的情话。如果是从前,展颜依旧会缴械投降,可是,这一次不行,她不能那么自私,她还有要保护的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老实在阴暗的监狱中。
季维扬不想失去她,可是,她的父亲更不能没有她,现在,只有她手中的离婚协议能救父亲的命。想至此,她用尽全力的推开他。
“可是我受够了!季维扬,我受够了你和旧情人纠缠不清,我受够了你一个月一次的‘临幸’,我也,受够了你的欺骗。”
季维扬漆黑的眸子紧盯着她,眸中蕴藏了太多的复杂情绪,有疼痛、错愕、还有强烈的恨,他如此低姿态的恳求她留下,可换来的却是她的声声质问,是啊,在她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他的存在,她也许早就受够了,她一心只想着和高宇轩双宿双飞。
“季维扬,当年,你真的是因为外婆留给我那15%的季氏股份才和我结婚吗?高宇轩和魏姗姗偷情,还有,我们酒醉后的一夜,真的都是你一手策划的骗局吗?”展颜颤声询问,她依旧是不死心的,她想亲口听季维扬告诉她,那一切只是魏姗姗的胡言乱语,他从来没有欺骗过她。
季维扬高大的身体陷入柔软的真皮沙发中,他随手点了根烟,光火在两指间忽明忽灭。
深邃的墨眸中透着一股骇人的清寒,刚毅的唇角却邪气的扬着,“既然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错,是我做的。”
虽然早已知晓答案,但亲口听他说出来时,展颜的心还是猛烈的抽痛着,渐渐的沉入谷底。其实,这样也好,总可以死心了。
“那时候我虽然坐上了季氏总裁的位置,可虎视眈眈的人太多了,有了那15%的股份,我就能稳操胜券。其实,我也可以和你玩迂回曲折的恋爱游戏,可是小爷没那个美国时间,直接拐上床更直接有效,你说是不是?”他语调戏谑,透着说不出的邪魅,而这些话落在展颜耳中,声声刺耳。
她用手臂紧紧的环住身体,不停的轻颤着,“季维扬,你无耻。”
“跟我睡了三年才知道我无耻?你也真够后知后觉的。”季维扬哼笑着,将指尖烟蒂用力按灭在水晶烟灰缸中。或许是太用力的缘故,烟蒂都被挤压变形,他的两指也泛着不正常的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