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長後,芳菲想要做香料生意,她便資助芳菲開設了「沐芳軒」,讓她以「夕顏娘子」的身分出外經商,一步步的壓制倪家「元香齋」的香料生意,沒想到,倪家百年香料生意漸走下坡,倒讓倪家惦記起被他們遺棄多年的嫡長女。
「我雇了江南第一大鏢局的人護送你,你此次回京的陣仗浩浩蕩蕩的,外人會猜是哪個皇親貴冑,倒也不敢亂來,反而會避開,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不過,我已交代海棠,若真出什麼事,有什麼困難,還是可以私下找地方官,拿出我的令牌,那些官吏知道你背後有我這座靠山,定會出手幫忙。」薄雲大長公主見她眼眶紅了,自己也忍不住紅了眼眶,「海棠與小蓮在你身邊伺候,你千萬別讓自己孤身一人,倪家是龍潭虎穴,你定要小心再小心。」
殷殷叮嚀令倪芳菲眼中浮現淚光,她知道薄雲大長公主仍然擔心,因為她不願接受薄雲大長公主派遣到她身邊的十名暗衛。
可是她不想永遠躲在雲姨的羽翼下,她得學著自己處理事情,學著自己應付陰謀詭計,畢竟雲姨不可能護她一輩子,而且她還要報殺母之仇,她必須強大起來。
薄雲大長公主見她淚光閃閃,心更酸了,「真是的,人老就嘮叨,快走,送走你這個麻煩,我終于可以好好休息了。」她隨即闔上眼楮。
倪芳菲把香丸放進桌上的紫金香爐點燃,香爐立刻散出淡淡的梔子花香,她再看薄雲大長公主一眼,恭敬的行個禮後,這才依依不舍的轉身離開。
當長長車隊進入合知縣後,時間已是傍晚,烏雲厚重,一副山雨欲來之貌,倪芳菲立即下了指示,先進一間飯館用晚膳,讓領頭鏢師外出尋下榻處,畢竟他們有七輛馬車十一個人,找住處不容易,有時得租用民宅。
待一行人用完膳,領頭的葉鏢師也回來了,領著一行人來到飯館右邊兩條巷子遠的一座民宅。
「辛苦了,快去用膳吧。」小蓮開口道謝。
葉鏢師連忙口稱不敢,目光則看向在海棠隨侍下,往另一處院子走去的倪芳菲。
他們是江南第一大鏢局的人,護送這主僕三人已有半個月,但他們一行人沒人見過那位倪姑娘的真面目,她進出總帶著遮臉的薄紗帷帽,但曾有幾回薄紗被風掀起,他們听到不少驚艷的贊嘆聲,只可惜他們這一群鏢師不是走在她之前就在她之後,根本沒見到,只覺得听她的聲音相當年輕。
難得的是,她極有主見,待人也好,誰外出辦事誤餐,她一定吩咐丫頭包上熱食,有時天候不佳或路況不佳,誤了用餐時辰或得趕路到另一城鎮入住,也不曾听她有任何抱怨。
「還看啊?下大雨了,葉鏢師,你還不走。」
小蓮早撐起傘,撇撇嘴兒,見年輕的葉鏢師尷尬的匆匆跑到對面屋檐下,她搖搖頭,真是的,沒看到主子的臉就這樣了,若瞧見了,還能干活嗎?
大雨傾盆落下,一行人各自在屋內洗浴休息,約莫一個時辰後,大雨停歇,星月也露臉。
倪芳菲與兩個貼身丫鬟住的屋子不大,但擺飾都很精致,此刻,她靠坐在窗旁,沉靜的凝望格窗外,春風料峭,從窗子吹進來,屋里的燭火忽明忽暗,床邊圓桌上,放著一只白瓷香爐,香煙裊裊,散發著舒服的淡淡馨香。
「姑娘,天冷呢,頭發才剛絞干,別著涼了。」小蓮就像個婆子邊念邊拿了手爐遞給倪芳菲。
倪芳菲接過,朝小蓮微微一笑,靜靜的看向星空。
沐浴完後的她,長長的烏亮發絲隨意披散在身上,襯得那張出色的巴掌臉更為精致,一雙澄澈明眸透著慧黠靈動,微翹秀氣的鼻子,不點而紅的櫻唇,一身白色中衣,再披著銀白披風,美得如夢似幻。
「姑娘看來就像仙女下凡,我能天天看著仙女,實在是太幸福了。」小蓮有張圓圓的臉蛋,大大的眼楮,臉上有雀斑,愛笑又嘴甜,伺候倪芳菲已有七年,只是以前倪芳菲外出做生意時,她不能跟去,薄雲大長公主說她太碎嘴。
相貌清秀的海棠端了杯熱茶走過來,面無表情的說了句話,「姑娘喜靜。」
這是在示意她太聒噪,小蓮馬上吐吐舌頭,不敢多話。
她和海棠雖然都是大長公主賜給姑娘的,但自己除了一手好廚藝、女紅,什麼也不會,海棠就不一樣了,她是大長公主身邊女官許嬤嬤的孫女,練有一身好功夫,主子外出都少不得她,而她性格嚴謹,所以,自己對她可不敢像對姑娘一樣嘰嘰喳喳的說個沒完。
倪芳菲看著放下茶杯的海棠,微微一笑,「小蓮活潑好動,你別太管著她,她懂分寸的。」
「姑娘太寵小蓮了,姑娘待我與小蓮如姊妹,是我們兩人的福氣,但身為奴婢要有自覺,更要謹守分際。」海棠今年二十歲,由許嬤嬤帶大,言行規矩全照著宮中規矩來,尊卑分得清楚,已在倪芳菲的身邊五年。
「我又沒有不守分際,姑娘美得像仙女是實話,今兒午時進客棧用餐時,姑娘的帷帽薄紗被風吹了起來,你也听到了有多少人發出驚嘆聲。」小蓮嘟著嘴,小小聲的替自己平反。
提到這事,倪芳菲蹙眉,拿起茶杯靜靜的啜了口茶,回京這一路上,陣仗不小已引人注意,雖然她小心的戴著帷帽,但總有幾次意外的露了臉,引起的麻煩都不小,曾有財大勢大的紈褲子弟一路跟隨,上前搭訕,言行看似有禮,一雙閃動婬欲的眼楮令人作嘔,直到海棠露了一手功夫,才將人打跑,這回京路迢迢,或許該考慮可以遮住全身的冪籬,就像她以夕顏娘子之名在外經商時一樣,用冪籬把自己遮得密密實實,讓人不知道她的真面目。
思索著,她再喝一口茶,看向兩人,「你們去休息吧。」
小蓮知道自己又多嘴了,姑娘不愛听這種話,她不敢看海棠,連忙屈膝行禮退下,海棠則畢恭畢敬的行個禮,這才退出屋子。
倪芳菲凝睇著夜空,依他們行進的速度,還得走上一個月,但也沒必要趕路,她離家十余年,若真有人惦記,早就尋來。
倪芳菲放下杯子,自行洗漱後,仍無睡意,拿起小蓮放在床前圓桌的一只錦盒到床上,盒內共有十二種用琉璃瓶子裝的香粉,是她這些年來調制的各類香粉中最喜歡的,其中有六樣是沐芳軒賣得最好的,有兩樣有特殊功效,她一一拿出看了後,再放回錦盒,將錦盒擺到床邊的小桌上,吹熄了燭火,上床睡了。
睡得正酣時——
「誰!」屋外突然傳來海棠嚴厲的喝斥聲。
倪芳菲立即驚醒過來,接著听見刀劍相擊的打斗聲,她連忙下床,繞過小桌,這時房門突然被急急推開,小蓮倉皇的提了燈籠沖進來,還沒開口,身後一個黑影乍現,她後頸一痛,悶哼一聲的昏厥倒地,燈籠也落地燒了起來。
倪芳菲臉色丕變,目光掠過一旁的錦盒,迅速打開抓了一瓶香粉在手心,蓋上錦盒,快步的退回床上。
火光之中,三名高大的蒙面黑衣人走進來看著她。
她勇敢直視,見其中一名先點亮桌上的燭火後,再回身將地上燈籠殘火踩熄了,另一名則緩步朝她走過來。
屋外的打斗聲愈來愈遠,卻沒听見男子說話的聲音,葉鏢師等人難道沒有听到動靜?
倪芳菲心里不安,她將手伸入被褥中,單手打開香粉瓶口,再看向三名黑衣人後方的窗子,只要能到那里,她就能逃,手中的香粉必要時也能謊稱是毒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