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公堂外人潮涌動時,離縣衙僅有一條街遠的一座二進小院,兩名衙役正踏出院門,兩人互看一眼,眸中帶著不忍,但還是快步的走到馬車旁等待。
院內一亭台,一名青袍青年與一名黑衣青年正在對弈,青服青年顯然已心不在焉。
「你還是別去了,也沒說什麼事,突然就要你去一趟衙門,還派了車來,這不是逼你去嗎?」青袍青年一臉惡心,手上的黑子也索性放回木盒里。
黑衣青年眉宇微蹙,「不去也沒有理由。」他將手上白子也放回木盒,正在思索杜縣令這幾天火燒的在抓婬賊,今天就是最後期限,卻把他找過去,意欲為何?
百姓們不知,但杜縣令可清楚他這一趟是奉太子命令出京秘密調查江南官商勾結圖利的事,他一路查到合知縣,秘密抓了些人,問了案子也得到一些證據,這兩日就等著江南暗衛將另一名重要證人押解過來,他們即將返回京城。
只是,在合知縣查緝的期間,他間接破壞一名地方士紳逼良為妾的好事,而那名地方士紳與杜縣令關系極佳……
「我們不是要回京了?要知道合知縣這里就是個藏污納垢之地,那些地方士紳、官員互通有無、利益勾結,這次秘密查案雖沒有驚動老百姓,但這些相關的人肯定連成一線,視你為眼中釘,突然要你上衙門,恐怕是來意不善。」葉閎仁憂心忡忡的說,他是太子的御前侍衛,奉命跟著金吾校尉季睿麟下江南秘密查案。
「我們手中的證據及證人雖足以懲治這些貪婪的官商,但還得回京請太子下指示。」季睿麟頓了一下又道,「再者,我們來之前,太子也交代,水清則無魚,可見,有些人會沒事,在懲處下來之前,我們自然不能與他們交惡。」
「呿!真不知道太子是怎麼想的?查出那些帳冊,可以讓那些貪官惡商全下獄,但信鴿過去,回來的指示卻是要我們先返京,該不會太子會高高舉起,輕輕放下?」那他可不依,他們查得那麼累啊。
「京城的狀況不明,我相信太子這麼做一定有太子的用意。」季睿麟索性起身,「我們走一趟吧。」
他們步出院落,上了馬車,繞了一條街來到衙門前,就見到人潮,兩人下車,在圍觀百姓好奇的驚艷目光及議論紛紛聲中走進衙門。
「那是誰啊?長得真俊。」
「我知道,他是金吾校尉,是京城第一美男子,更是咱們大金皇朝的武狀元,我去年到京城時,在街上見到他策馬而過,我這輩子就沒看到那麼好看的男人,記憶可深了。」
「我前陣子就看過他了,他來咱們合知縣應該有月余了。」
「真的嗎?我怎麼都沒遇見過啊。」
老百姓們吱吱喳喳的,季睿麟跟葉閎仁已經在衙役的引領下進到公堂,發現大堂四周竟然也擠進不少旁觀的百姓。
杜縣令高坐堂上,多名衙役執水火棍而立,一副要開堂的樣子,而與縣令交好的地方士紳曾裕達竟然也在座,葉閎仁隨即也被請到曾裕達旁的空位坐下,那顯然是旁听的位置。
老百姓這一看也看出門道來,曾裕達是他們合知縣最大的富商,五天前出事的民宅就是他的房產之一,而甫坐下的青衣青年肯定也有來頭,才能入座旁听。
季睿麟看向高坐堂上的杜縣令,再環顧四周,看向笑得不懷好意的曾裕達,心想冤家路窄啊,這個曾裕達就是被他攪和了納妾之事的富商,他幾乎可以斷定自己即將被當個罪人來審判。
葉閎仁能在朝為官自然也不是笨蛋,他跟季睿麟的差別待遇令他確信這是個陷阱,頓時不悅的起身,指著杜縣令質問︰「大人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讓季校尉站在公堂,他犯罪了?」
杜縣令干笑一聲,居高臨下的看著葉閎仁,論官階,他這七品縣令還真的輸葉閎仁及季睿麟,但他背後那個人身分可就比這兩人大多了,不然,他哪有膽動太子的手下?
「葉大人,金吾衛的季校尉還真犯了大案,你別生氣,我讓師爺把事情好好的說上一遍。」他連忙揮手要一旁的師爺宣告罪狀。
留著八字胡的師爺連忙走上前,開口道來葉鏢師等一行人包下錦二街的民宅,卻在第一晚就讓人迷昏,同行的姑娘房里闖進多名蒙面黑衣人,其中一名欲行采花之事……
八字胡師爺劈哩啪啦的說著,季睿麟原本還漫不經心的听著,听到後來,說院子起火,有多人親眼看到他倉皇的從屋內飛掠離開,眼楮差點要瞪凸了。
「胡說八道!」
季睿麟還沒出聲,大為光火的葉閎仁已經握著拳頭沖到公堂中央怒道︰「當今太子跟季校尉情如兄弟,太子在選妃那日,還有意替季校尉選一賢妻,那些可都是精挑細選後的金枝玉葉,季校尉都看不上了,會來這里采花?」
此話一出,圍觀的老百姓忍不住點頭贊同,的確,瞧瞧那黑衣青年身材挺拔,兩道濃眉斜飛入鬢,一雙鳳眼明亮如黑寶石,鼻梁高挺,容貌俊俏至極,負手而立時全身散發著一抹威勢及凜然氣質,哪需要采花?
「葉大人,話可不能這麼說,所謂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咳咳咳,身為男子,難免會有欲念,就本人所知,季校尉在這里也有一個月,身邊並無人伺候。」杜縣令發覺自己發言不當,連忙咳嗽掩飾,但他話里的意思很清楚,這是臨時需要發泄才犯下的糊涂事。
「你這些話簡直狗屁不通,季校尉一身武藝過人,相貌俊美,這些日子在知合縣走動,多少女子看似含羞帶怯,實則希望接近他,不少青樓女子還頻頻制造偶遇,令人煩不勝煩,真要發泄,上青樓去就好,你根本是睜眼說瞎話!」葉閎仁也是武人,說起話來不像文官文謅謅的拐彎抹角。
杜縣令皺緊眉頭,「公堂之上,容不得葉大人如此咆哮,咳,再說了,葉大人這一番話只是基于你跟季校尉的交情而說的,並無證據,可本官卻有人證物證!」
杜縣令又說了案發現場的人證物證,還真的讓人押了人證進來。
那是一名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黑衣人,他看著季睿麟就大喊主子救命,像唱戲的說起他們如何用迷香迷昏人,如何與那位姑娘的貼身丫頭纏斗等等。
接著杜縣令又宣了五名老百姓上堂,幾個人也一一指著他,說親眼目睹看到他從屋里飛掠而出。
季睿麟的臉色愈來愈難看,但也覺得荒謬可笑,葉閎仁幾度要打斷這些證人的說詞,都讓他制止了,他就要看看這荒腔走板的鬧劇可以演到什麼地步?
在八字胡師爺拿著罪狀及毛筆走過來要他認罪畫押時,他嗤笑出聲,大手一揮,掌風就將師爺整個人打飛出去,唉叫一聲的落了地,痛苦的申吟起來。
眾人見他露這一手,先是寂靜無聲,隨時又議論紛紛起來。
「杜縣令這樣就要本官畫押認罪?大金皇朝是沒規矩王法了?你就這麼辦案?」季睿麟邊說邊走到那幾名跪地指證他的老百姓前,「大半夜黑漆漆的,你們一個個沒有功夫的平民百姓,竟然看得到我這名武狀元從該名姑娘的房里飛身離開?還把我的臉看得一清二楚?我從不知道我的功夫這麼差!」
幾個被點名的證人頭是低得不能再低,身子無法不顫抖,別人不知,他們可是心知肚明,他們是被逼著當證人的,若不從,下大牢的就是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