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判 第18頁

「其實你挺適合做這行。」溫頤凡笑道,至少比起降妖伏魔,風險較少。

「啊?我以後絕不接這種工作啦!」

第6章(1)

因為初搬到敝帚居的第一天匆匆一瞥,張萸後來常在窗台上撒小米。但忙了一天回到閣樓,窗台上的小米都沒怎麼動,反倒是每天一大早,小米就被掃得清潔溜溜!所以後來張萸總在睡前撒些小米干糧,有時還換換口味,撒些玉米,隔天窗台上照樣干干淨淨。

這天張萸又起了個一大早,正打算拿床邊的衣服套上,眼角卻瞥見床柱旁好像有東西……

她定住了,那東西也定住了。

床柱後頭,有一坨白白胖胖的毛球,在被她發現的剎那,毛球的毛還豎了起來,顯得更毛茸茸了。

張萸悄悄湊近,毛球似乎想把自己縮小,可惜床柱與壁面的空隙塞不下它圓胖的身子。直到張萸巨大的黑影罩住了一切,那小東西總算放棄掙扎,動也不動地呆立在床柱和壁面之間,跟銅板一樣大的眼也一瞬不瞬地放空,似乎妄想假裝自己只是一只擺飾。

張萸忍不住想笑,這看起來像是雪幼雛,但幼雛是白的嗎?她覺得怪異,卻也無心探究,看它卡在柱子後面,胖胖的身子也挺難受的,忍不住伸手將它拔了出來。

是雪嗎?她也認不出,但總之小家伙很信任地由她捧著,本來還挺緊張的,發現她只是模模它的頭,便放松了,喂它吃大米時它也吃得津津有味。猜想它跟同伴分散也怪可憐的,于是張萸就抱著它到樓下去做生意。

溫頤凡到店里的時候,就看見一動也不動地挨著貓兒扳不倒兒,遠遠看還真像另一只白色扳不倒兒的小雪。

小胖鳥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但身子似乎因為緊張,鼓得更圓了,在溫頤凡別有深意的注視下,仿佛正冒出一滴滴冷汗呢。

「我今早起床看到它,看樣子跟同伴分散了,我想收留它一陣子也無妨吧。」張萸得空就模模小胖鳥的腦袋,小胖鳥倒是很乖地任她上下其手。

「是不小心打瞌睡,趕不上回巢的時辰吧。」溫頤凡沒事似地道,對她收留那只小胖鳥也不置可否,只是小胖鳥聞言,卻縮了縮本來就不怎麼明顯的脖子,好似有些愧疚。

小胖鳥于是成了張萸攤子上的「擺飾」之一,沒客人時,它就在張萸桌上走走晃晃,搖擺著小小尖尖的尾巴,好似在巡視它只有一方桌子大的領地。當客人到來時它則是動也不動,挨著貓兒扳不倒呆坐著,只有當客人太刁難時,小胖鳥似乎也感受到張萸的無奈,它會突然瞪大眼,飛到客人頭上,鳥喙和鳥爪齊落,嚇得客人抱頭逃之夭夭。

只有這時,溫頤凡看著小胖鳥的眼神才會友善一些,用膳時會賞它許多好料,所以這不速之客還當真住了下來,吃得更圓更胖了,一直不想給它取名,以免未來分離時不舍的張萸,最後也忍不住阿肥、阿肥地喊它。

于是它有了名字,叫阿肥。

這日石頭又笑得一臉巴結地靠過來,顯然心里正打著某種主意,但張萸並不討厭這樣的石頭。張萸曾懷疑整個京城的人都是石頭的熟識,後來她總算明白,每當石頭這麼笑著的時候,通常都是受人之托,所以絞盡腦汁忠人之事,而他也樂此不疲,當然就人面廣闊啦。

「有什麼好事啊?」張萸好笑地問。

石頭捧來幾個外盒精致討喜的小盒子,有琺瑯、蒔繪、陶瓷、木雕的,對所有女人來說,那是再熟悉不過的小東西,可張萸卻一臉陌生,「這什麼?」

「你知道我們店里也有不少女客,所以老板打算賣點胭脂。」

「書肆賣胭脂?」張萸原本覺得有些怪異,但話說回來,敝帚居確實不少女客,她的攤子本來就有不少年輕女客來問姻緣,而且不乏原本就是敝帚居的客人,覆著面紗的都是些能讀書識字的千金小姐,沒覆上面紗的則是青樓女子。張萸常覺得諷刺,這天底下最多才多藝的女子卻都來自青樓,被男人所輕薄,也被天下人看不起。

「是啊,所以我就建議,我們書肆的胭脂需要個活招牌,如果客人看了覺得這胭脂搽上去真能讓美女變仙女,是不是有很多人願意掏錢買啊?」

張萸一陣失笑,「你是要我當那塊活招牌?」見石頭用力點頭,她又道︰「可是我沒用過這類東西……」雖然,有些心動。

「沒問題,我讓陳大娘來教你。」石頭果然請來了隔壁香鋪的陳大娘,替張萸點胭脂。

「早說姑娘家就該打扮打扮,這不是更漂亮了?」陳大娘笑咪咪地道。

張萸看著鏡子,自己都有點臉紅,她有些遲疑地問石頭,「活招牌該做什麼?」

「什麼都不用做,像平常一樣坐在店門口就行了。」

話說回來,張萸在敝帚居擺攤,書肆的主顧仍是京城的士人。自從張萸開始在敝帚居擺攤後,他們的生意更好了,過去有些客人大半個月來一次,現在卻是天天來,想也知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有溫頤凡在,只要他沒課,任何蒼蠅都不可能飛進張萸的視線。當然讀書人大多情感含蓄,有很多客人到現在都只敢遠遠地看著張萸。

張萸本來是松了口氣,只要跟平常一樣坐在店門口,也太輕松。但她卻不自覺地有些緊張,得按捺住才不會一直拿起鏡子端詳自己的容貌,她平時不會隨身帶著鏡子,但這些胭脂盒有的內里襯了銅鏡,害她時不時就打開來看。

臭書生去上課了,當他回來看到了,不知會說什麼?張萸忍不住想,但是她猜,那臭書生一定什麼都不會說。不過他會不會臉紅呢?她突然有點期待。

張萸支著頰想得出神,忍不住嘴角微勾,這時一位敝帚居的常客趨上前來。

「張……姑娘?」

張萸奇怪地看著這位每天到書肆買書,但從未對她的攤子表示過興趣的書生。那臉紅口吃的模樣,立刻就讓她想到溫頤凡,不過說也奇怪,她現在覺得溫頤凡害羞的樣子可愛得多了,而且他還老是喜歡裝作若無其事,她如果不理他,他還會緊張哩。

「客倌想問事,或捉鬼驅邪?」她立刻擺出了專業的態度。

書生擰著眉,半晌才道︰「我……我想問姻緣。」

奇了,第一次有男人來問姻緣,但張萸沒有露出她的疑惑。

「尊姓大名?生辰八字和出生地?」

書生正經八百地據實回答,只不過對自己坐在一個神棍的攤子前問事,顯得有些局促,始終背對著大街,有意無意地遮著臉。

張萸看他那副模樣,心知肚明,有些沒好氣,「李公子,你的姻緣去年錯過了,短期內難再遇,但是如果你多多行善布施,也許還會遇到好對象。」覺得丟臉,就不要來嘛。

李書生一听,顯然有些失望,「就只有這樣?這種答案有和沒有一樣。」

「算命本來就是相信就有,不信就沒有。李公子如果不相信,那麼積極點找個媒婆替你說親,也是可行的。」所以這年頭哪有男人問姻緣啊?真是太奇怪了。

「那……不知道姑娘家住何處?」書生又問。

問她家住哪干嘛?她可不幫人說媒的。張萸正想開口,一個陰惻惻的聲音搶先道︰「她住我家。」

李書生簡直是從椅子上彈跳而起,在看清來人後一臉驚訝,「你……」

然後他仿佛明白了些什麼。不少士人都對文潛讓一名神棍在敝帚居擺攤大感詫異,尤其這名神棍還是個年輕貌美的少女,那些道貌岸然的讀書人,各種齷齪的臆測雖不敢明目張膽地宣揚,但私底下的猜想可是一個比一個精彩,還有人說這名神棍和文潛關系匪淺——張萸這少根筋的,完全不知道有時來問姻緣的女子,根本是來打探敵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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